第48節(jié)
傅子越抬起眸,走近了兩步,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一樣,“木木,你可以不和他去嗎?” 盛林疑惑地挑眉,“為什么?我總不能自己去吧,那也太無聊了,戍哥正好那兩天沒事情,我們都已經(jīng)說好了的?!?/br> 傅子越問出這樣一句,已經(jīng)知道自己越線太多。于他的立場,盛林要去哪兒,做什么,與誰一起,都是盛林的自由。不必問秦戍與盛林到底有沒有什么曖昧,即便是有,他傅子越憑什么干涉呢? 他咬了咬牙,最終只能說:“那你出去注意安全,天氣冷,照顧好自己?!?/br> 盛林聽這語氣,以為傅子越是想和他一起去,嬉皮笑臉地摸了摸對方的臉,半是安慰,半是解釋地說:“哎呀,我不是故意不帶你去的,你不要不高興啊。就是這次不太方便,等以后我們還有機會,我肯定也帶你去玩?!?/br> 傅子越勉強笑起來,抓住盛林的手輕輕親了親,語氣平靜:“嗯,那我等以后。” 盛林對跨年原本也有很多想象,他在國外的時候很喜歡看煙花大會,每個國家的都不一樣,亞洲的浪漫,歐洲的璀璨,在零點到來之時,漫天煙火,陌生人也可以大吼大叫著擁抱彼此,送上祝福,對新的一年總是不由自主產(chǎn)生更多的期許。 在北京市區(qū)內(nèi)當然是沒機會放煙花了,盛林本想著去個有度假酒店的地方,海邊也好,山林里也好,和傅子越在一起,迎來新的一年。 但是他計劃2號就離京,再特地折騰去其他城市,奔波三地怎么想都有些辛苦與不劃算。 盛林這才決定作罷。 可他悄悄觀察傅子越神色,雖然傅子越嘴上不說,興許是不敢和他說,但眼神里還是透著一些失望和遺憾。 傅子越拿了本書,坐到床頭來,隨手擰開了床頭的閱讀燈。 他剛要往后躺,一回身卻發(fā)現(xiàn)盛林探了過來,就支著身子趴在他的枕頭上,歪著腦袋看他,險些被他壓住。 傅子越嚇一跳,趕緊撐住身子。 盛林順勢摟住他的腰,小心地問:“寶貝,你這么想去玩?” “……也不是?!备底釉诫m然難受,此刻卻有些哭笑不得,爾后伸手拍了拍盛林的肩膀,反過來寬慰他,“沒事的木木,咱們來日方長,也不急在這一時?!?/br> 盛林心里想,傅子越果然還是想去玩的吧!只是不好意思和自己說。 早知道他喜歡旅行,自己不買地,帶他出國玩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現(xiàn)在再去辦簽證和安排行程,肯定來不及了,盛林就又問:“那你春節(jié)怎么計劃的?要回老家嗎?不然等過完年,我?guī)闳ケ鶏u看極光吧!” 傅子越回答:“應(yīng)該不回老家,但是林奕南導演的項目年前恐怕就要開機,如果我能爭取上,也沒法出去玩了?!?/br> 盛林聞言并沒有被拒絕的生氣,反倒愈發(fā)感慨:難怪傅子越希望出去玩,他的工作雖然到處跑,但好像沒什么機會在當?shù)赝嬉煌?。傅子越又沒有錢,肯定也沒出過國!以后一定要給傅子越安排上! 懷揣著補償?shù)男那?,盛林跑去找大哥一哭二鬧,本來盛喆一家四口想去湯泉別墅跨年,最后硬是改計劃臨時飛了海南,被盛林搶走了別墅。 盛林讓家里的司機幫他找地方偷偷買了一些煙花,在別墅院子里準備自己放個痛快。 除夕夜。 盛林泡過溫泉,換了日式的浴衣,外面披了一件傅子越的厚羊絨外套,兩個人坐在檐子下的延伸臺的墊子上,自己點煙花玩。 一開始盛林有些害怕,還在指使傅子越去點。 后來發(fā)現(xiàn)火線捻子都很長,沒什么危險系數(shù),便也自己大著膽子跑去放,頓時變得更加好玩了。 兩個人點了四五筒,半空中絢爛不斷,花炮響震耳欲聾。奈何動靜太大,剛放完沒多久,負責他們的管家就來敲門,委婉提醒北京市禁止燃放煙花的規(guī)定。盛林站在門口,雙手作揖,一臉認真的保證:“對不起,我們再也不放了,一定不放了?!?/br> 誰知,等管家前腳離開,后腳盛林就跑回去,大著膽子把最后剩的一溜五筒全給點了。 伴隨著噼里啪啦的煙火爆響,半空中瞬間五顏六色綻放起來,盛林哈哈大笑著跳進傅子越懷里,這下子整個院子上的夜空仿佛都明亮起來,不多時,隔壁院子里也傳來此起彼伏的小孩驚呼聲,大家興奮地大喊大叫。 漫天炫彩,盛林靠在傅子越的胸口,陷在一片暖意之中,天真爛漫地仰頭欣賞著,不自覺地就有滿臉笑意。 其實這和他看過的那些跨年煙火都比不了,可是有傅子越陪著,比起和外國同學一起尖叫喝酒,通宵在大街上瘋跑。好像此時此刻的寧靜與祥和,更加讓人心中安定。 快樂仿佛成為了一個有形跡、有實體的東西,可以被觸碰,也可以被占有。 他又把頭往上抬了抬,看見了傅子越帶著一點點胡茬的下巴。 盛林被對方緊緊摟著,心中莫名感到踏實。可是傅子越卻不說話,盯著空中煙火,神態(tài)若有所思。盛林最近覺得傅子越好像藏了很多不能和他講的心思,他很多時候都想問,但最終還是克制了。 他們的關(guān)系,也許注定無法做到彼此坦誠。當傅子越愿意主動和他分享的時候,盛林會覺得很開心,像吃到糖的孩子。當傅子越緘口不言的時候,盛林也會調(diào)整自己,就像此時此刻,他也完全可以做到,只欣賞傅子越愿意展示給他的那一面。 傅子越想在他眼里做一個什么樣的人,那他就當對方是什么人好了。 察覺到盛林一直在看自己,傅子越收回了視線,低眉吻了吻盛林的額頭,將人摟得更緊了一些,“木木,冷不冷?要不要回房間里去?” “沒事?!笔⒘置嗣底釉綀詫嵉氖直?,很依戀地靠上去,“以后有機會,我?guī)愠鰢纯缒隉熁?,比這個要好看和燦爛多了,你一定也喜歡?!?/br> 傅子越在他耳邊笑了笑,沒說什么。 以后嗎? 他仰望著已經(jīng)歸于寂靜的夜空,忍不住想,自己和盛林的關(guān)系,會不會像這些煙火一樣,再盛大、再爛漫,也不過是稍縱即逝。 明天盛林就要和秦戍一起出去了……傅子越很難克制自己不去思考他們之間會發(fā)生什么樣的關(guān)系,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守好自己的位置,不做界限以外的事情。 翌日傍午,盛林和傅子越返回家里。 因為涉及到公務(wù),盛林想了想,還是要穿得正式一點,于是挑了一套正裝,隨身手提行李又帶了一套返回時穿著舒服的運動套裝。傅子越原本坐在臥室看劇本,但見盛林進進出出地搭配衣服,連配的腕表、襯衫都要反復挑選。他更加按捺不住心中吃味,只是和秦戍一起出去兩天,至于這么隆重嗎?! 盛林挑著挑著就發(fā)現(xiàn)傅子越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目光火辣。盛林禁不住低頭看了下自己,他就穿著平時在家里最尋常的睡衣,整個人遮的嚴嚴實實的,傅子越單是這樣看自己也會興奮嗎?! 盛林既覺得奇怪又忍不住激動,朝傅子越拋了個自以為誘惑的媚眼,“寶貝!” 傅子越愣了愣,沒反應(yīng)過來。 可盛林卻是察覺了,噢,原來不是在看自己。 好在他手里還舉著西裝,掩飾性地朝傅子越晃了晃,問道:“我明天穿這件怎么樣?帥不帥?” “……”傅子越只覺舌根苦澀,硬擠出笑容,“帥,很適合你?!?/br> 盛林重新高興起來,“嘿嘿嘿,那就聽你的,我穿這套?!?/br> 翌日,盛林和秦戍一起前往了傅子越的老家。 當?shù)貨]有機場,甚至也沒有高鐵站,盛林便先坐飛機到最近的機場,他的顧問團隊提前在當?shù)匕松虅?wù)車接送,將人從機場接到當?shù)刈詈玫木频?,安頓下來、吃了午餐,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眾人才啟程。 盛林的顧問團隊已經(jīng)做了一部分的盡調(diào),帶著報告,領(lǐng)他看了最推薦的兩處地點。一處相對整個市鎮(zhèn)比較邊緣,但優(yōu)勢在于更靠近附近的發(fā)展城市,交通便捷,不少在城市上班的人都在這邊買房,開車可以通勤。地皮夾在兩個商業(yè)小區(qū)中間,據(jù)說當初是要開發(fā)樓盤,結(jié)果開發(fā)商出了點問題,中途退出,這塊地暫時就閑了下來,目前還是比較熱手,面積不大,可以開發(fā)個小的商超樓盤。另外一處,則在老市中心,如今已經(jīng)沒落了。但周圍居住人口不少,如果接手,依然有開發(fā)前景。 秦戍原本以為盛林這么快就拿到靠譜的地,中間定是有什么曲折秘辛,興許就要上當受騙,但沒想到服務(wù)盛林的居然是一個將近二十人的專業(yè)團隊,商業(yè)咨詢師、會計師、律師,還有負責地接的行政助理,對外聯(lián)絡(luò)的公關(guān)經(jīng)理,以及幾個核心咨詢師。眾人將盛林簇擁在正中心,每一塊地都有人負責講解,帶著書面評估報告,還有相關(guān)的輔助文件,看起來靠譜極了。 然而盛林根本不太在意這些,只是抱臂聽著,四處觀察觀察,團隊的人發(fā)表完意見,他也不再多話,徑直上車轉(zhuǎn)場,時間絲毫不浪費。 看完兩處,主要負責對接他的客戶主管便安排他們?nèi)コ韵挛绮瑁瓤Х刃菹?,當?shù)貨]有正宗咖啡廳,甚至連星巴克都沒有一家。 于是他們只能就近去了個看起來吃西式簡餐的餐廳,盛林要了拿鐵,秦戍想了想,只點了杯綠茶。 盛林伸了個懶腰,看得挺滿意的,就是被風吹得臉有點僵。 南方室內(nèi)連暖氣都沒有,餐廳里開著空調(diào),熱度也不夠讓人身體暖起來。盛林脫了羽絨服,又反過來蓋在身上,搓了搓臉,才問秦戍:“戍哥,你看著覺得怎么樣?我買哪個好???” 秦戍一向知道盛林家底不凡,但全然沒想到竟是這等程度,一時大開眼界,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和盛林相處。他踟躕片刻才說:“肯定還是第一塊商業(yè)價值高,但第二塊地比較適合持有,不著急開發(fā),還是看你傾向?!?/br> 盛林嘻嘻笑,“英雄所見略同,我們一會再看看最后一塊,差不多就定了?!?/br> 秦戍猶豫須臾,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地問:“你之前說買地是送人,要送什么人?恕我冒昧……我實在是沒見過有人會送這種東西?!?/br> 盛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秦戍實情。 一方面傅子越是個公眾人物,另一方面,他要怎么和秦戍描述兩人的關(guān)系呢? 上一次傅子越主動替他解圍,說是在追求自己。如果他坦誠回答是送給傅子越的,那不就說明……傅子越追求成功了嗎? 秦戍觀察盛林表情,有一絲察覺,主動問:“送男朋友?” 盛林咬著腮幫子,不敢回答,沖秦戍眨眨眼,希望他知趣一點,不要再追問了。 秦戍與他對視片刻,看懂了其中意味,有些悻悻然。 “原來你已經(jīng)有伴侶了?!?/br> “啊?”盛林一下子有點懵,他沒想到秦戍會是這個反應(yīng)。 秦戍以為盛林沒聽懂,無奈一笑,很直白道:“我本來對你挺有好感的,上一次見你,你身邊有追求者。這次來北京,我看你都是獨來獨往的,還以為自己有機會了?!?/br> 盛林愣了一會,半天才意識到秦戍想表達什么,“你……也是gay” 秦戍本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還喝了口水,聽盛林憋了好一會才問出這句話,險些噴出來,他失笑抬頭,“這難道不是很明顯嗎?我以為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該知道?!?/br> “????這我怎么知道?你臉上又沒寫著你是彎的?” 秦戍一時無言。 他自小在國外訓練長大,從未在自己性向方面有所遮掩,一向坦蕩。耳濡目染久了,他的行為舉止、穿衣風格,甚至是有時候說話的語氣,都會帶上這個取向的人一些標簽?;蛟S國內(nèi)保守一些地區(qū)的人看不出來,但他以為,盛林這樣在海外留學回來,又是自小出柜過的男孩,怎么都能看出他的三分貓膩了。 盛林見他沉默,以為自己話說過了冒犯到對方,趕緊解釋:“戍哥,我倒不是別的意思……我就是有點意外,你……是gay也挺好的,我主要是沒往那個方向想過,對不起啊?!?/br> 秦戍一貫在情路上順風順水,此刻卻倍感挫敗。 面前這個他有些心儀的男孩不僅在家世和經(jīng)濟條件上令他感到難以攀附,對方甚至絲毫沒有把自己當做擇偶對象來看待。 他擺了擺手,努力緩解氣氛,“沒事沒事,本來我是對你挺有意思的,但你已經(jīng)有伴侶了,我當然也就出局了,你沒考慮過也好,咱們就還當朋友處著,多個朋友多條路,總不是壞事?!?/br> 盛林趕緊點頭配合,然后低頭喝咖啡,希望顧問趕緊過來催他啟程,去看一下塊地。 秦戍不說還好,他一說開,盛林總是難以自制地去偷偷打量他。 眾人輾轉(zhuǎn)的路上,盛林用余光窺視身側(cè)的秦戍,但見對方和他一樣也特地穿了西裝來,胸口被包裹得緊實,肩線挺括,看起來身材比傅子越還壯實一些。秦戍是混血兒,長相和體格本來就有優(yōu)勢,他眉骨就比旁人高,眉壓眼的男人總是不做表情都讓人覺得深情款款……再加上秦戍畢竟學過皇室馬術(shù),日常行徑上也紳士體貼。 他要不說,盛林絲毫不會留意自己一直在被無聲地照顧。 可秦戍既然開了這個口,盛林總覺得對方待自己確實十分殷勤,搞得他愈加不自在,只好客套回去。 好在行程很快結(jié)束,眾人返回酒店。顧問私下問他更傾向哪家公司或是哪塊地,盛林看下來,覺得升值空間最大的是第一套,但第二套最方便持有,于是讓顧問視收購難度來決定最后選擇哪家即可,不必再征詢他的意見。 原本盛林的晚餐是顧問等人在酒店幫他和秦戍預(yù)訂的包廂席位,盛林不想單獨再和秦戍吃飯,便推說困了,婉拒了。 秦戍知情識趣,自然沒再追問底細。 但盛林在房間憋著總覺得無趣,最后自己一個人出了酒店,上街溜達去了。 他腦子里還在想秦戍那番話。 盛林有些拿不準,這算不算是一種委婉的表白呢? 從小到大,盛林還沒有收到過來自同性正式的告白,關(guān)于愛情的感知,盛林最多就是來自于影視作品,要么過于戲劇化,要么又過于水到渠成,盛林總是不知道,生活里真正遇到愛情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種開端呢? 他已經(jīng)擁有了親密過的男人,和傅子越在一塊的時候,盛林偶爾是會有電影里那種感覺的。 早晨醒來的時候,你靠在一個英俊男子的懷抱里,你們接吻,親熱,然后開啟新的一天。 可盛林又知道,他和傅子越之間,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之為“愛情”,更沒有辦法成為“愛情”。 那秦戍呢? 如果沒有傅子越的話,剛剛那樣的情境下,只要他答應(yīng)秦戍,他是不是就能擁有真正的愛情了? 盛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這個小城市不算大,盛林走了一會就發(fā)現(xiàn)自己快到今天看的第二處附近了,接壤老城區(qū)的地方,總是一半落敗,一半興榮。夜色暮暮,小臟店熱鬧地開著,人群熙攘,十里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