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這是大年初一,盛林把臉埋在枕頭里幸福地想,新的一年,老天爺一定比上一年更愛他一點(diǎn)! 雖然心里盼著想回北京,可盛林也知道,既然已經(jīng)回了老家,注定是要待著過完十五才能走。其他叔伯兄弟們好歹都有正業(yè),真的工作走不開的,過了初六、初七,也都相繼走了??墒⒘忠舱也怀鰝€正當(dāng)理由,父母和兩位兄長都還踏踏實(shí)實(shí)在重慶待著,他就更沒法提前回北京了。 正月初八,一大早,盛家父母陪著上一輩的人去山上散步賞梅,都說今年是暖冬,春節(jié)時候也晚,因此山梅開得剛好在年里,成全了一大家人想賞花的心情。殷若瑜帶著兩個孩子還在吃早飯,并沒出去。 盛家兄弟三個都懶得動,不愿跟著老輩們出去,便索性坐在院子里喝茶。 兩位哥哥都穿著風(fēng)衣,頎長身影,端坐如山。 盛林怕冷,羊毛大衣外頭又加了件管盛喆借的羽絨馬甲,看起來不倫不類的。人縮成一團(tuán),抱著小茶盅,明明極有意境的畫面,他倒像個小倉鼠一樣。盛喆原本是想趁這個機(jī)會和兩個弟弟交代一些家里去年財務(wù)上大體的變化和父母之后的打算,但盛從總?cè)滩蛔〈虿?,盛林又懶得聽,聊著聊著,話題就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 聽盛喆和盛從漸漸討論起上海經(jīng)濟(jì)政策的事,盛林實(shí)在嫌無聊,便說:“太冷了哥,我要回屋子里睡回籠覺了?!?/br> 盛喆看了他一眼,滿臉無奈,“你這小身子骨,真是……去吧,你下午還去主院那邊打牌嗎?” “當(dāng)然去!”盛林嘻嘻笑,“所以我才要回去繼續(xù)養(yǎng)精蓄銳啊?!?/br> 他收走了椅子上的坐墊,順手拎回了房間去。 目送弟弟離開,盛喆和盛從都有點(diǎn)忘了剛剛在聊什么,彼此都靜默了須臾。 小弟弟走了,盛從憋了好幾天的話,總算有勇氣說出來,語氣里也帶了三分埋怨:“哥,你今年到底怎么回事,干嘛老幫著媽催我結(jié)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沒個喜歡的對象,而且我也不想結(jié)婚!” 盛喆喝了口茶,對弟弟的牢sao面上未有任何波瀾,“這是對你的懲罰。” “懲罰?懲罰我什么啊……就因為那個女的嗎?我都說了,我真沒欠那女的錢,后來我不是也擺平了嗎?” 盛喆冷哼一聲,“不是為了你那狗屁倒灶的事。” 盛從大喊:“那還有什么啊?” 盛喆回頭看了眼盛林的房間,見弟弟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徑自在屋子里躲懶取暖,這才說:“去年木木回國去了上海,一共才和你那住了幾天?就沾惹上了那個傅子越,你也不知道引導(dǎo)引導(dǎo)他,現(xiàn)在好了,我看木木對那男的,多半要認(rèn)真上了?!?/br> “?。浚??”盛從愣住,“那小演員不是木木包養(yǎng)的嗎?能怎么認(rèn)真?而且那也不是我介紹的啊,是許大壯介紹的,我能怎么引導(dǎo)?。俊?/br> 盛喆放下手里的茶杯,反問回去:“你也是木木的哥哥,難道你就沒點(diǎn)想法?” 盛從吃驚歸吃驚,卻不太當(dāng)回事,“我的想法就是木木高興就好,他要真的喜歡那個傅子越,就讓他們在一塊兒唄?搞對象嘛,和誰搞不是搞?最多就是對方人品差點(diǎn),吃一塹長一智,誰還能不受點(diǎn)情傷了?真要是對方太過分,我們到時候再報復(fù)嘛!小孩子,要摔跟頭才能學(xué)會走路。” “……”盛喆須臾無語,最后只能說,“所以才逼你趕緊結(jié)婚,等你成家了,就知道我每天都在替你們cao心多少事了!” 盛從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哥,我錯了還不行。我可以現(xiàn)在就替你拆散木木他們,你能不能饒了我???” 盛喆黑臉,“這是拆散的問題嗎!” “那你到底想干啥啊!”盛從抱頭。 盛喆生了幾秒悶氣,最終還是歸于無力,他擺擺手,“你還是滾吧,爸不讓我打木木,但沒說過不能揍你?!?/br> 盛從瞠目結(jié)舌,他小時候確實(shí)沒少和老大打架,父母從不偏幫誰,純靠兩人實(shí)力定勝負(fù)。 但盛喆到底大他幾歲,真動起手來盛從也難說下場,于是他立刻站起身,逃跑道:“那哥你自己再想想,只要別再催我結(jié)婚,我什么忙都愿意幫……拜拜了您!” 盛從端著自己的杯子也溜回屋子,只剩盛喆一個人在風(fēng)里坐著。 他望著半山腰遠(yuǎn)處的渺渺云煙,盛家這座大宅子建在半山處,選的風(fēng)水最旺的地方。雖然外表看起來是仿古的四合院建筑,實(shí)則都是前幾年新建起來的,整個宅子一共七八進(jìn)院落,老輩們懷舊,回到老家后都一起住在這邊,相互還有個照應(yīng)。逢年過節(jié),家族聚集的時候大家也會到這邊一起住,以表凝聚。 其實(shí)他們這代人,已經(jīng)對宗族觀念不怎么推崇了。如果盛喆自己不是長子,被父親管得嚴(yán),又確實(shí)接手了家里大部分的財產(chǎn),他也不愿意每年都到這邊過冬。 但每一次來,看著庭院回廊中跑來跑去的各家孩童,晚餐齊聚時,相仿的面孔湊在一起說笑,堂表姐妹和妯娌們從早到晚的打牌玩鬧,那種家人間無所防備的其樂融融,盛喆有時候也很被觸動。 他向往這樣溫馨的家庭,像父母那樣彼此依撐的家庭。所以他從未排斥過婚姻,渴望成為父親。對兩個弟弟,也實(shí)在是上心。 可是盛從和盛林都不是他這樣的人。 盛從大約是夾在兄弟之間,既沒有做兄長的掌控感,也沒有做老幺的寵愛,所以讀大學(xué)的時候就分外渴望自由,早早下定決心要離開家獨(dú)自發(fā)展。 而盛林則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盛喆很愿意延續(xù)父母對弟弟的期望,一生保護(hù)他,讓他做永遠(yuǎn)快樂的孩童。 但是……這真的能實(shí)現(xiàn)嗎? 傅子越,會成為那個打破盛林象牙塔的入侵者嗎? 盛林本以為在老家的日子會無聊難熬,但重慶美食實(shí)在是多,山景更是怡人。 最重要的是,因為家里人丁興旺,光是麻將桌就支了四五個,盛家?guī)讉€兄弟齊全的時候還會一起打□□。都是家里人,又在過年關(guān)節(jié),肯定是要玩帶彩頭的。盛林雖然算計上欠缺了點(diǎn),但勝在手氣極壯,不管是搓麻將還是打牌,玩到最后,保管是最大的贏家。 除了陪老人們玩的時候,盛林會故意輸上幾把,跟著同輩人在一起的時候,盛林幾次都贏到堂兄弟們?yōu)l臨翻臉才收手,從自家人手里賺得金盆滿缽。 他越玩越贏,贏了就高興,高興起來也沒心思去想傅子越的事,反倒愈加沉迷打牌,時間霎時過得飛快起來。 大家都說他命好運(yùn)旺,幾個妯娌私下聊的時候也不由得感慨,盛林豈止是會投胎,簡直是上輩子救世累積了大功德,才有這輩子的富貴平安好運(yùn)道。 轉(zhuǎn)眼過完了元宵節(jié),親戚們漸漸收拾行李,各自離開。 盛從忙公司的事,正月十六就搭最早的飛機(jī)回了上海。 盛林從年節(jié)的情緒里漸漸抽離出來,便忍不住跑去問大哥他們計劃什么時候走。 盛喆不慌不忙的給兒子換了條褲子,“不著急,我和你大嫂還想趁人不多,再去海島玩幾天,也給你定了房間。” 盛林愣了愣,語氣有些急了,“哥,你怎么都不問問我就定我的行程啊!我回北京還有事呢!” 盛喆抬眼,神情中不怒自威,“你回北京有什么事?” “我……”盛林被問得噎住。 他能有什么事? 他就是著急想見傅子越而已! 盛喆豈能看不出他的意圖,反倒笑了,“別想著回北京會你的小情人了,你大嫂的經(jīng)紀(jì)人就是導(dǎo)演的經(jīng)紀(jì)人,難道傅子越?jīng)]和你說過嗎?他們拍攝緊得很,人家未必有心思伺候你,你就不要再去添亂了?!?/br> 盛林心思被戳穿,頓時有點(diǎn)惱羞成怒,“誰說我是添亂!” 可他話音方落,很快又猶豫起來。 也是,傅子越心思都在工作上,要是劇組真的在忙,他這個時候回去,勢必要讓傅子越兩難。 就算傅子越很想他,把他和工作擺在一起,傅子越選哪個還真未可知。 兄弟兩人正僵持著,殷若瑜施施然走了出來,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開口道:“木木,和我們一起去再玩幾天吧,你大哥難得休息這么久,主要就是想多陪陪你。他總覺得你回國以后都沒機(jī)會和你多相處,所以才特地這么安排的。等傅子越殺青了,你們不是有的是時間玩嗎?” 殷若瑜言辭輕柔,反倒說得盛林一下子愧疚起來。 他畢業(yè)回國后幾乎沒怎么在家里待著,先是跑去跟著傅子越進(jìn)了組,之后又搬出去同居了。明明他自小被大哥帶大,大哥在外面成家立業(yè)的時候還不忘給他在旁邊買棟房……盛林打小就跟盛喆更親,聽殷若瑜這樣說,他態(tài)度頓時軟了下來,“那好嘛,我其實(shí)也很想和大哥一起玩的……” 兩廂說好,第三日,盛喆一家四口與盛林也告別父母與親戚,直接坐私人飛機(jī)繼續(xù)去海島度假。 傅子越再與盛林通話時,對方已經(jīng)短袖短褲坐在海邊淺白沙灘的躺椅上在喝雞尾酒了。 第69章 接二連三 盛喆夫妻選擇到海島上度假主要是考慮了地理優(yōu)勢, 一家人訂住的別墅帶獨(dú)立的私域海灘, 前后都有偌大的花園林木與供小孩子玩耍的趣味泳池, 殷若瑜能放開了帶著孩子們游樂, 不必?fù)?dān)心狗仔的蹲點(diǎn), 以免孩子被動曝光。 可這一點(diǎn)對盛林來說就顯得有些無趣了,大哥待他雖然寬容,但畢竟差了些年齡,盛喆又一貫沉穩(wěn)持重, 如今更是成家立業(yè),關(guān)心的事情與話題已經(jīng)和盛林大相徑庭。盛林雖然不討厭小朋友,可是天天陪著兩個小侄子,對他這個成年人來說, 也談不上是消遣。 被狠狠地憋了幾天, 盛林終于捺不住性子,跑去公共海灘上玩。 先是約了潛水私教, 跑到海底玩了幾天,之后又想學(xué)沖浪,奈何這個門檻有些高, 盛林只能抱著沖浪板擺拍幾張照片, 最后作罷。 他學(xué)沖浪的姿勢十分好笑, 有個沖浪的老玩家忍不住過來指點(diǎn)了兩句,對方看起來有點(diǎn)拉丁裔血統(tǒng), 是個歐洲人, 說起英文帶著一點(diǎn)德語的口音, 盛林和他聊了幾句,對方是個奧地利人,本職工作是作曲家,同樣也是來度假。 盛林盯著對方緊實(shí)的八塊腹肌,有些錯愕“現(xiàn)在的音樂家都是這個身材了嗎?” 那人哈哈大笑,“很少見到你這么風(fēng)趣的亞洲男孩,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adrian,你呢?” “叫我l!”盛林毫不羞怯,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紹。兩人隨后交換了hatsa的賬戶,還互相關(guān)注了彼此的stagra。 盛林一個人在海島玩本來就沒什么意思,既然認(rèn)識了新朋友,他便經(jīng)常主動約對方出來吃飯喝酒。 adrian隨身帶來了一把吉他,入了夜,就坐在酒吧廊下的臺階上,隨便撥著和弦,哼著不知名的旋律。 這是盛林第一次見到如此有音樂天賦的人,哪怕是隨口哼出來的小調(diào),都有著絕佳的魅力。他毫不吝嗇自己的夸贊,“adrian,你真是我見過最不一樣的音樂家!” adrian反倒很謙遜,擺手說自己不算什么,甚至一本正經(jīng)地給盛林介紹真正厲害的現(xiàn)代作曲家,都是怎樣的大師。 音樂家不光會沖浪,還有專業(yè)的潛水資格證。 沖浪學(xué)不會,可盛林已經(jīng)摸清了幾分潛水的路子,自己一個人在水下也能很大膽地游走了。 盛林便約著adrian跑去玩了幾天。 起初盛林怕危險,還讓教練跟著他們,結(jié)果adrian比教練還要膽大心細(xì),帶著盛林探索了更多有趣的地方。adrian隨身帶了個ro,短短幾日,幫盛林拍出了不少好看的視頻,甚至“順便”就給盛林剪出了一支旅行vlog,深海,魚群,還有自由潛水的男孩;日光,沙灘,和盛林無論如何都曬不黑的白皙小腿…… 視頻的配樂悠揚(yáng)又溫柔,adrian舉著手機(jī),讓盛林坐在自己身邊看完了整支視頻。 夕陽余暉在海面上灑下了一大片耀眼的金光,裝點(diǎn)著海天盡頭,仿佛未來也是這樣熠熠生輝。 盛林看完禁不住贊嘆,“adrian,你太厲害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了,我要好好珍藏這個視頻,還從來沒有人為我做過這些!” adrian側(cè)首凝視著盛林,他看見對方的眼睛里倒映著自己,心念一動,直接上前,吻住了盛林的唇峰。 一剎那,盛林驚愕地瞪大眼睛。 他眨了眨眼,大力將對方一把推開! “adrian!”他滿面失措,眼底還藏著些許驚惶,“你……你干什么啊?這可不是我想要感謝你的方法!” 被推開的男人臉色同樣微怔,他撐著柔軟的沙,一點(diǎn)點(diǎn)用手指攥攏,“l(fā)?難道我們不是……在datg嗎?” 盛林愕住是這樣嗎???難道自己是在和adrian約會??? 他完全沒有那些曖昧的綺思,他甚至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可以與adrian產(chǎn)生一點(diǎn)什么! 盛林頓時陣腳大亂,一面懊惱于自己行為的冒失,要是自己一直以來的相處被對方誤會成了有發(fā)展關(guān)系的傾向,那他真是罪大惡極;另一面,盛林又有些茫然,他看著adrian,心里卻同時想起了當(dāng)初在馬場結(jié)識的秦戍……他從前讀書的時候并沒遇到過這樣主動表示對他有意思的男人,或許是因為他那時候和中國同學(xué)玩得更多,又或許是因為英國同學(xué)們并不喜歡他這個類型的…… 那時候盛林總期待能有一場艷遇,能有一個橫空出世來愛他的人,可他等啊等,都沒有等到那一個。 如今接二連三的來了,他又該怎么辦呢? 盛林有些倉促地和adrian分開,臨走時還忍不住向?qū)Ψ竭B連道歉。 adrian本不覺得有什么,見盛林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反倒有些自責(zé),以為是自己的行為太冒失,嚇到了來自亞洲的保守男孩。 盛林回到別墅,才發(fā)現(xiàn)adrian分開后就給他發(fā)了一條很長的消息,內(nèi)容大概是希望他別太害怕,不論盛林對自己有沒有感覺,adrian都愿意跟著他的節(jié)奏來慢慢發(fā)展。不論是一場海島上短暫的艷遇,還是一段可以開啟的跨越國度的戀情,adrian都愿意接受和嘗試,只是希望盛林能夠給他一次機(jī)會。 adrian還說,分開的太倉促,沒有來得及講,那支vlog的配樂是他為盛林特地寫的,旋律里就是他對盛林的感覺,是來自太平洋另一端的天真又可愛的海風(fēng)…… 盛林盯著手機(jī)屏幕上的字,不由得一陣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