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夢魘與現(xiàn)實重疊,任臻猛地驚醒睜開眼睛,時柏年進來時便看到這一幕,讓他莫名想起森林里受驚的小鹿,她恐懼的眸子里盡是柔弱和不安。 “是夢蝶嗎?”任臻小心翼翼問他,她的心中還存留著一絲希冀,盼望著那具尸體不是她所認識的孟蝶。 可看到時柏年沉默不語,他的態(tài)度讓任臻徹底陷入了一種絕望和彷徨。 那天對孟蝶說的狠話還在她腦海中一幀一幀慢放,任臻捂住臉頰,難過的不知所措。 是她太壞了,那晚不該對孟蝶說那么重的話,也不該為了盛少謙跟她賭氣決裂,真的,太不應該了! 淚水從她指縫中溢出,她悲慟的情緒讓時柏年額角的青筋微微鼓起,那是極力的忍耐。 “調(diào)查員在天網(wǎng)中找到兩周前傍晚出現(xiàn)在被害人所在小區(qū)監(jiān)控上的人影,系統(tǒng)識別出是你?!?/br> 任臻迷茫地抬起頭,锃亮泛著水光的眼睛安靜地看著他,后知后覺時柏年話中是什么意思。 看著她驚恐的目光,時柏年的掌心捂住她的眼睛,他的聲音像寒冬里的日光,很輕很溫和,帶著鎮(zhèn)定安撫的作用:“我知道與你無關(guān),一會你只要乖乖配合詢問員回答問題就好,明早我?guī)慊丶摇!?/br> “別怕?!?/br> …… 詢問室。 任臻坐在辦公桌前,看到段竹命人把攝影的三角支架擺放好,他雙手抱胸靠在椅子里,男人的眉骨突出,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凌厲威嚴感,不寒而栗。 段竹看著她問:“30號晚上,也就是你跟孟蝶在茶館發(fā)生沖突的當天夜里,你在哪兒?” 他身旁的記錄員飛快地在電腦上輸入筆錄信息,詢問室里除了鍵盤擊打的聲音,安靜的不像話。 “我去找她了?!?/br> “找誰?說清楚。” “找孟蝶?!比握榕貞浿暗俏腋娒鏇]超過五分鐘就離開了?!?/br> “可監(jiān)控顯示你在死者所在的小區(qū)停留了至少有三十分鐘?!倍沃裆眢w前傾,那雙眸子凜冽而無情,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質(zhì)問:“這三十分鐘,你都干什么了?” 任臻堅定的看著段竹的眼睛,“我到之后她過了很久才下樓,我在她單元樓門口等了大約有二十分鐘?!?/br> 段竹面無表情地陳述,“她是盛少謙的前女友,你跟她又在當天起過爭執(zhí),為什么要去找她?” “去還手鏈?!碧岬绞⑸僦t,任臻心中一陣壓抑和悲傷,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段竹還想問什么,任臻打斷他:“你不信,可以去調(diào)監(jiān)控,也可以去查我跟她的通話記錄,我沒有撒謊,更不會殺人!” 說到最后一個字,任臻別過臉,眼眶紅了,放在桌上的拳頭也緊緊攥著,掌心被指甲已經(jīng)掐的通紅一片。 段竹絕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他冷靜地繼續(xù)詢問:“離開小區(qū)后你到了那里,是否有時間證人。” “有!”任臻想起來了,“我去了市中心xx酒吧,出來時我喝醉了,大概晚上十一二點離開,時間證人……” “時柏年那晚送我回的家!”她猛然想起了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吐口而出。 段竹從詢問室出來,邊走邊跟身旁圖偵組警察交流,“你去把案發(fā)那晚任臻小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調(diào)出來,看一看當晚她是不是在家,留意半夜出入的蹤影?!?/br> “是?!?/br> 段竹說完,視線在辦案區(qū)掃了一圈,“時柏年呢?” “年科長在2號監(jiān)視室,盛少謙到了,在里面做筆錄?!?/br> 推開監(jiān)視室的門,段竹看到時柏年站在那面單面鏡前,安靜地看著坐在詢問室里的情況,英氣的面孔十分冷淡沉靜。 段竹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民警讓盛少謙回憶近期跟孟蝶接觸過有矛盾的仇家或者情敵,那個不羈的男人一向思維很敏捷,根據(jù)民警對自己詢問的幾個問題,他已然察覺了什么蹊蹺,卻不敢深想。 段竹聽到這兒,跟身旁的人解釋:“少謙有證人,那晚他有不在場證據(jù)?!?/br> “我知道?!备糁鴨蚊骁R,時柏年認真打量著那個男人,盛少謙在硬板凳坐久了隱隱有些不耐煩,他低頭抓了一把頭發(fā),頂著凌亂的黑發(fā),逐漸暴躁了起來:“你們到底問完了沒有?孟蝶她人在哪兒?出什么事了?” 知道從盛少謙口中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時柏年失去了在這里待著的興趣,他最后看了一眼對面的人,突然問段竹—— “他到底哪兒好?”能讓任臻喜歡上。 是真的有些搞不懂。 他的語氣帶著不解和困惑,很輕,像是呢喃,輕的段竹沒聽清,問他說了什么,時柏年已經(jīng)不吭聲了。 從監(jiān)視室出來,段竹想起任臻身上的問題,身旁的人是他多年好友,他有話就直接問:“任臻說案發(fā)那晚她喝多了,是你送她回的家,是這樣?”當然,監(jiān)控記錄沒調(diào)出來前,他自然是不相信時柏年會跟任臻有什么交集。 “對,我送的。”時柏年沒有任何避諱,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這回答倒是讓段竹愣了。 “我路過看到她醉酒闖紅燈,便開車送她回去了?!彼忉?。 “哦……這樣啊?!背嗽诠ぷ魃系闹斏餍⌒模沃駥Υ星閱栴}時向來簡單粗暴,完全沒有了在工作時嚴厲肅穆的樣子,聽到時柏年的這番話他瞬間明白了,原來是助人為樂。 也壓根沒往曖昧的方面想。 不過一個念頭還是在腦中一閃而過,作為時柏年的朋友,段竹的語氣頗為認真,‘善意’提醒他:“不過你以后還是跟她少接觸,就像今天男廁所那樣,不太好,而且這個女人……” 段竹想了個比較溫和的措辭,“她生活作風不太好,我親眼看到她跟一個富二代摟摟抱抱從ktv里出來,當時她還跟盛少謙在一起呢!” 段竹沒留意到,他說這番話時,時柏年英俊的臉色瞬間黑沉下來,陰著神色沒吭聲。 如任臻所說,圖偵民警的確在她公寓的小區(qū)監(jiān)控里找到了時柏年送她回家的身影,并且那一晚她沒有任何外出痕跡。 雖然技術(shù)室把從孟蝶家里找出的手鏈上提取到的生物檢材在庫里做比對,發(fā)現(xiàn)與任臻的dna完全吻合,但家里不是案發(fā)現(xiàn)場,且沒有直接證據(jù)表明任臻跟這場兇殺案有聯(lián)系,這邊只能先讓她離開。 任臻簽完字后被要求對此案任何信息對外保密,民警把她從詢問室?guī)С鰜?,正好碰見走廊里的兩人?/br> 折騰了一晚上,暴風雨在天亮前離開,屋外的雨也漸漸變小,天邊冒出魚肚白,大雨將這座城市洗刷了一夜,終于,太陽要出來了。 任臻垂著眼睫,她在等候室里熬了一個晚上,秀氣的眉間盡顯倦態(tài),看到時柏年她下意識垂下頭。 不太想說話。 時柏年看到她這副樣子,心臟如被藤蔓緊緊將其纏繞,胸腔里隱隱作痛。 他此刻手頭的工作還有很多,沒有時間親自送她回家去安撫她受驚的情緒。 別開視線,他叫住一位路過的年輕民警,“麻煩跑一趟把任小姐安全送到家?!?/br> “是,年科長?!?/br> …… 任臻前腳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公寓,盛少謙的電話緊跟著打了進來。 任臻靠在浴室里,顫抖著指尖接聽了那通電話。 盛少謙焦急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在警局沒看到你,但聽段竹說你也去了,孟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捂住嘴巴,身體慢慢從墻壁上滑下,癱坐在地上,努力讓聲音鎮(zhèn)定:“我不知道。” 盛少謙以為任臻跟自己一樣不知情,便不再問了,低聲喃喃:“這孟蝶到底怎么回事,消失這么多天不見人影?!?/br> 他也累了一宿,此刻同樣不太想跟任臻說太多,碎碎念了孟蝶一會就掛了電話。 任臻放下手機,雙手掩住臉頰失聲痛哭了出來。 …… 噩夢,血腥,夢魘,輾轉(zhuǎn)。 那些腥臭的味道仿佛透過照片沖進了她的鼻腔,從尸體里潺潺滲流出來的硫化氫是毒氣,像追魂索命的閻王,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頸,讓她難過的踹不過氣。 時柏年拿鑰匙旋開房門,明明已經(jīng)日上三竿,她公寓里卻拉著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屋外所有的光線。 在昏暗的環(huán)境里,他隱約聽到樓上她的呼救聲。 男人大步流星走上樓,大床上,她緊縮著眉頭滿臉淚痕,雙手在空中揮動,神情震痛。 時柏年心中一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柔聲叫名字喚醒她。 任臻慢慢從夢魘中睜開眼,看到時柏年坐在自己床邊,他粗糲的指腹刮走她臉上的淚痕,這個男人的眼神此刻是那樣溫柔安定。 “做噩夢了?”他問。 任臻嘴角一抿,昨晚的所有委屈和恐懼在這句話中噴涌而出,她猛地坐起身撲過去抱住他。 第21章 普魯卡因 【做飯?這粥我沒煮過?!?/br> ——時柏年婚后手札 時柏年順勢抱住她的腰, 掌心卻摸到一片潤濕的冷汗,緩緩輕拍著她劇烈顫抖的肩膀, 他耐心地低哄著:“別怕, 只是個夢?!?/br> 任臻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如小獸一般輕輕嗚咽著:“怎么才來!” 濕咸的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料, 任臻靠在他的懷里, 斂著眼睫, “我頭痛的很!” 時柏年搓了搓她冰冷的手臂, 低頭抓起床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有力的大拇指揉按著她兩邊的太陽xue,“早上太忙沒照顧到你,不要怪我?!?/br> “別哭了,眼睛會瞎?!睍r柏年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回來喂給她。 “反正都辨不出顏色,全瞎了倒不用這樣茍活?!崩w長卷翹的睫毛全部被淚水黏在一起, 任臻揉了揉眼角, 喉嚨還在抽噎。 “這是氣話?!睍r柏年去洗手間把毛巾打濕, 擦干她臉上的淚痕,“我從食堂給你帶了午餐, 你下來吃點?!?/br> 任臻別開臉,她頹廢地坐在床上, 頭發(fā)凌亂, 面容憔悴不堪,“我腦子亂的很,不想吃?!?/br> 時柏年卻直接拉著她的手腕直接將人抱起來, “我趁著午休趕回來,單位一堆事下午估計顧不上你,你不吃,我沒法安心工作?!?/br> 將她按在餐桌上,時柏年打開食盒,把筷子塞到她手心,“多少吃一點?!?/br> 任臻捏著筷子,神情倦怠蔫蔫的,問他:“找到兇手了嗎?” “還在調(diào)查?!睍r柏年把最后一道菜推到她面前,“別想這些了,吃飯。” 任臻聞到rou香,她垂眼,看著餐桌上那道青筍rou片,氣味跟視覺混合刺激,她的胃中突然翻滾起來,任臻猛地捂住嘴巴起身沖進洗手間。 剛剛才忘記的恐怖畫面,再一次涌現(xiàn)在腦海,任臻扶住馬桶,她昨晚吐過一次,此刻只剩下無盡的干嘔和胃部隱隱傳來的不適與震痛。 看到她壓著腹部,時柏年盯著餐桌上的食盒,頓時恍然過來,他懊惱自己忙昏了頭,忘記避諱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