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湘笑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喲，以前往往我這么說，好些人都上桿子認(rèn)我做干爹呢，你倒是！是厲害，一句話不多說，你們讀書人家呀，就是清高?！蓖糁睋哿藫凵砩喜淮嬖诘幕?。

    這個汪大人倒是挺有趣的，徐湘湘笑道：“不是清高，您是誤解我的話了，我還怕您不高興呢。這貿(mào)然攀親于您而言雖然是一句話的事情，可于我們尋常百姓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大齊有個律法就明確說明，不允許冒充官員親戚如何，徐湘湘當(dāng)初看到這條律法還笑著跟弟弟徐廣說日后那些打著皇親國戚狐假虎威的人得掂量掂量了，否則人家被攀親的人只要不承認(rèn)，就能告官，一告一個準(zhǔn)。

    汪直很是驚訝：“你一個女子既然還知道這條法，可是不簡單呢?！?/br>
    徐湘湘謙虛道：“不過是隨手翻到記住罷了，您真是過獎了?！?/br>
    這個徐氏原本以為是普通婦人，隨便套套近乎，在沈矜回來之前多了解些也是好的，可她卻句句滴水不漏，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看你倒不似普通人，不知尊府？”

    徐湘湘笑言：“家父不過是一個湖廣的通判罷了。”

    “湖廣如何又嫁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湖廣和吳興可不近啊。

    徐湘湘便打了個哈哈：“以前就有婚約?！?/br>
    汪直不信：“可別這么說，當(dāng)初沈解元進(jìn)京可是轟動的很，我和成王府很熟的，你知道他們家郡主可就看上沈矜了?！?/br>
    這個汪直，知道的挺多嘛，徐湘湘便說了一句：“是方大人替我和相公做媒的?！?/br>
    方大人？汪直皺眉：“該不會是方郁證那個老頭子吧?！?/br>
    徐湘湘嘴角抽了抽：“正是，他和我祖父以前關(guān)系不錯，所以替我說的這門親事。”

    她祖父是——汪直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徐大小姐吧。”

    徐湘湘疑惑的看著她：“我在我們家確實是長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認(rèn)識的那位了……”

    汪直驚喜的拍了拍大腿：“還真的是你??！怎么這么巧啊，徐老尚書過世我還去過了，好些人都哭的那叫一個傷心喲。”

    他看徐湘湘好像并不悲風(fēng)秋月，又嘆，怎么回事啊，這姑娘莫非是生了一幅鐵石心腸，怎么拉家常都拉不近，以前他這么平易近人的時候，可是不少人都上當(dāng)?shù)摹?/br>
    第42章 一個棒子一個甜棗

    二人正你來我往的,卻見沈矜大踏步進(jìn)來,徐湘湘恭敬的行了個禮：“相公,汪大人說是來找你的?！?/br>
    許久未見她這般鄭重的行禮,仿佛回到剛見面時那般拘謹(jǐn)，沈矜心里還有點不爽的，但是也知道汪直找他是大事,他“唔”了一聲，便道：“你先下去吧，我跟汪大人說話就成?！?/br>
    汪直見狀，心道，這個沈矜可真不會憐香惜玉,哎又是個臭男人罷了，額,他怎么連帶著罵自己了。

    “學(xué)生沈矜參見汪大人。”沈矜看汪直發(fā)呆，便先行了禮。

    汪直這才反應(yīng)過來：“哦，沈矜啊,本公公今日過來是有事跟你說。”

    這是看自己查到顧忠和他的關(guān)系了,他才過來的吧,沈矜便裝糊涂道：“汪大人有事直接吩咐便是,學(xué)生莫敢不從?！?/br>
    一讓他說,汪直抹了抹眼淚：“說起來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還是做小公公的時候，因為生的天俊，不少小宮女愛慕我,想跟我做對食，你也是知道的，我進(jìn)宮可不是為了做一個小太監(jiān)的，所以我進(jìn)了老皇上開的識字班，天天跟著老太監(jiān)們學(xué)認(rèn)字，那段時日我經(jīng)常吃不飽飯，就有個宮女啊，特別癡迷我，天天跟我送飯送菜，我是知道自己的情況的，我也不肯耽誤旁人，所以我說我就說了我是不會考慮的，這個傻丫頭偏偏不聽，有一回還為了頂了罪，屁股都快被打爛了?！?/br>
    沈矜默不作聲的聽著，汪直撇撇嘴繼續(xù)道：“可那年偏偏我運氣好，去伺候太子了，也就是現(xiàn)在的皇上，因為我識字長的還挺好，所以一下就成了大太監(jiān)，這個丫頭呢，因為犯了錯，得不到什么好差事，后來到了二十五歲便成親生子，這個兒子就是顧忠，我是來這里和顧忠的爹娘見了一面，也答應(yīng)過多照應(yīng)顧忠，哪里想到他承受不住那個福氣呀。”

    可汪直為顧忠做的還真的不少，尤其是顧忠武藝甲等，孝道甲等，這些好作手腳的地方，顧忠全部都是甲等，不可謂不出力啊。

    他叩了叩桌子：“可是那條街道上有人看到你晚上和顧忠的爹吵過架，這又是怎么回事？你吵完架之后顧忠便死了?！?/br>
    汪直急的跺腳：“我還不是因為顧忠的爹！爹貪得無厭，他見顧忠得了頭名，便得隴望蜀，說什么要封什么幾品官，我哪有那個能耐啊，朝廷開科取士，是為天下取士，我怎么能夠干涉那個，這不是掉腦袋的事情嗎？可不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嗎？說完我就回家睡覺了，準(zhǔn)備回京師了，哪里想的到呢！”

    這個汪直還真是能言善辯，沈矜又道：“顧忠是子時三刻死的，可您回府的是丑時，您和顧忠之父爭吵的時候是在戌時，據(jù)我所知，您住的地方離顧忠所住之地不到三刻。那您可有那段時日不在場的證據(jù)呢？”

    “我的手下都可以為我作證的?！蓖糁绷ⅠR道。

    可是自己人跟自己人作證，恐怕難以取信，這也是個問題。

    再者，沈矜淡淡的道：“可有證人說你在子時看到你在顧家鬼鬼祟祟的?！?/br>
    汪直攤手：“我承認(rèn)，我子時是重新返回來的，因為當(dāng)時小吟，也就是顧忠的娘找我，說是她天天被顧忠的爹打，讓我什么時候去警告顧忠的爹，那個時候顧忠沖出來罵了他娘一頓，說什么家丑不可外揚，小吟便讓我先走了，我發(fā)誓，我真的走了?！?/br>
    這個汪公公，簡直是不敲打就不說真話。

    不過這次說的還算吻合，和顧忠的娘說的差不多，沈矜點頭：“好了，汪大人，我知道，您放心，我若有需要一定會去找你的?！?/br>
    汪直笑道：“那就麻煩沈解元好好辦理案件了，我就不多叨擾了?！?/br>
    還好他提前來說，要不然讓沈矜找上門去多不好了，沒事都變成有事了，本來朝廷里那些御史就喜歡盯著他們這些宦官不放，要是被找到把柄了，豈不是更不好了。

    沈矜親自送汪直出門之后，便進(jìn)房去找徐湘湘，一進(jìn)寢房，他真的笑了，他家湘湘正拿著叉子叉rou干吃，吃的嘴都油嘟嘟的。

    聽到笑聲，徐湘湘立馬藏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水灌了一大口，拍了拍胸口：“你怎么這么快就進(jìn)來了？那個汪公公可會繞來繞去博同情了，可不是個好惹的人。”

    看來她還真的厲害，就憑汪直那番作態(tài)，不少人都被他哄騙過，卻沒想到徐湘湘一點不領(lǐng)情，沈矜便道：“因為本來就不是汪直，！雖然很多人都把證據(jù)極力指向汪直，但確實不是?！?/br>
    他又幫她拍拍背，“你想吃就吃，怎么還怕我看見啊?！?/br>
    徐湘湘嘟嘴：“那還不是怕長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下巴都圓了，不僅如此啊，我胳膊也粗了好多?！?/br>
    原來怕長胖，沈矜感嘆：“長胖就長胖唄，生了孩子不就好了，想吃什么就得吃，別餓著自己?！薄敖裉焱艄艺f你被什么郡主看上，我要是再不注意自己，到時候成了黃臉婆了，你娶別人了，我都沒著落了。”

    沈矜睜大眼睛看了看她，又扶住她的肚子，無奈道：“成王府的郡主確實有中意過我，但是大齊時興榜下捉婿，我都不在那張榜上，她家人怎么捉我呀。”

    “不對不對。”徐湘湘擺手，“你可是解元呀，你才十七歲，前途無量，跟著你怎么會虧?！?/br>
    沈矜打了個哈欠，徐湘湘連忙拖住他，他才用手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小百靈，你的好奇心怎么就這么強(qiáng)，我為什么不娶她，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那時候我心里難受唄。明明躊躇滿志，結(jié)果沒考上，好些人嘲笑我，那個什么郡主還一幅施舍的模樣，我就更加不想了，再者那時候京師盧修這幫人到處造謠說我——”

    他這么一說，徐湘湘就懂了，盧修這些人平時就和沈矜不大對付，怎么可能會讓他真的娶郡主，所以到處散播他有龍陽之好。

    不過呢，徐湘湘笑道：“你想，若是沒有盧修到處造謠，也許你我還不可能在一起呢?！?/br>
    如果沈矜順利娶了郡主，沈家其余的旁支子弟，身份高的未必會娶她，身份太低的，她們家也看不上，那么她和沈矜恐怕也不會這么巧的就在一起了。

    沈矜開玩笑：“那我會不會看到你的時候，喊你一聲娘娘。”

    徐湘湘作怪的：“沈愛卿平身。”

    二人說完相視一笑，又道：“隔墻有耳，不能胡說?！?/br>
    梅香在門外喊著飯好了，徐湘湘才道：“走吧，我們出去吃飯去。”

    今天有油爆蝦球、豆腐皮蛋湯、rou丸子、蒸蓮藕，還有幾道涼拌菜，徐湘湘正吃的高興，又看馬三領(lǐng)了個！人進(jìn)來，那人一看到沈矜，居然直起了腰板子。

    “沈二公子，我們家少爺想請您過府一敘，您看，現(xiàn)在還等著呢?！?/br>
    “我正吃飯呢，你去回盧修，他的好意我就多謝了?！鄙蝰嫘Φ?。

    那下人不陰不陽的道：“沈二公子別不給面子呀，您和我們少爺曾經(jīng)還是同窗，您不想想現(xiàn)在，也得想想以后啊。”

    喲，原來是盧修的人呢，徐湘湘看了這下人一眼：“想想什么以后呀，你家少爺是不是公然威脅人啊，難不成顧忠真的是你們殺的，所以你們來威脅辦案人了。”

    “你胡說什么，我們少爺不過是想和沈二公子見面罷了。”

    徐湘湘放下筷子：“有什么事麻煩讓你家公子上門來說，你家公子現(xiàn)在可是嫌犯，你怎么好意思讓別人去你們那里，難不成想串供……”

    這個時候徐湘湘出面最好，反正她不是沈矜，說完她又暗示性的對沈矜眨眼，想沈矜扮白臉，這樣盧修就不會怪罪于他，卻沒想到沈矜也附和自己，“現(xiàn)在辦案期間我不便去，若是真的有事，請他過來?！?/br>
    那下人是得了令要帶沈矜去的，現(xiàn)在沒請到，又怕盧修怪罪，索性賠起了笑臉：“沈二公子，小人還請您可憐小人，我們少爺是真的誠心想請您過去的?！?/br>
    沈矜清咳了一聲：“現(xiàn)在還沒查到你家少爺，如果有事我會找他的，飯我就不吃了，我家里還一大桌子菜呢?！?/br>
    那下人又扮可憐狀，徐湘湘對他招招手，“我看你來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在我家吃一頓飯再走吧?！?/br>
    那下人為難道：“我家的轎子還等著呢?！?/br>
    “那我就不為難你了，梅香，把這份糕點包上送給他。大家都不容易，更何況你家少爺現(xiàn)在也沒人指控他就是兇手，這么明目張膽的來往，反而讓人生疑。你就跟你家少爺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毙煜嫦孢@下說的可是語重心長。

    盧家下人倒是深有同感，也覺得這位沈家奶奶說的沒問題，可不就是都不容易嗎？他就這么迷迷糊糊的拿著這包糕點，到了山腳，才拍拍頭：“我真笨，被人家一個棒子加一個甜棗就給騙了?！?/br>
    第43章 盧修（二更）

    下人沒有接到沈矜,盧修當(dāng)然很生氣，黃懸等人都在勸他：“盧兄，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就連汪直都走不了，更何況你我?！?/br>
    盧修不耐煩道：“你們是不知道,今年沈相大壽,我總是要趕過去的。”

    說白了,這天下皇帝也許說了算,但沒有老大人來的實在,他們盧家本來就和沈家關(guān)系很好，若非是沈家嫡支曾經(jīng)言明非狀元探花不嫁,否則他也不會這么辛苦啊,這個特科雖然不同于真正的科舉,但是特科榜眼，不，現(xiàn)在他是特科狀元,再加上她母親去游說幾次,沈家不會不同意。

    黃懸笑道：“盧兄放心，汪大人比您更急，否則也不會急巴巴的找到沈矜那里去了?！?/br>
    呸,盧修不屑道：“那沈矜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這次連特科都不敢參加，還有什么用。說起來,他和汪直倒是挺配?！?/br>
    他們這等世家之后，時常看不起宦官，尤其是汪直把個無名小卒顧忠放在他們前邊，簡直就是不識時務(wù)，還好那個顧忠死了。

    他這么一說，眾人倒都笑了，有那大膽的不禁道：“沈矜我倒是見過幾次，細(xì)皮嫩rou的，比女人長得還好看……”

    有人猥瑣的笑了幾句：“要是能同我做一時的夫妻倒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啊。”

    黃懸安撫道：“好了，好了，你們可少說幾句吧，若是以前也就罷了，要是現(xiàn)在傳出去了，那沈矜要是借機(jī)報復(fù)就不好了，反正盧兄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特科頭名了，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罷了?！?/br>
    “傳出去我也不怕，一個賣屁股的，我有什么好怕的?！钡R修依舊還是把黃懸的話聽進(jìn)去了，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躁動的時候，否則，人家別人沒事，你自己倒是進(jìn)去了。畢竟黃懸是沈家大夫人的侄子，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眾人又開始飲酒吃菜起來，氣氛重新熱絡(luò)。

    盧修甚至還找來幾個舞娘助興，白日索性撐不住便睡了，但第二天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吳越府，甚至于顧忠的爹娘都找上門要告盧修。

    秉持著顧忠死了之后誰是最大受益人，誰是兇手的可能性，原本三分對盧修的懷疑上升到了九分。

    “世家子不愿！愿屈居第二，平日里為人極是倨傲，公開罵過顧忠，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動手的動機(jī)?！鄙蝰鎸ι瞎僦?。

    這事情差點引起民憤，其實當(dāng)初說顧忠是小世家出身，可事實上并不是，顧忠家和江寧顧家沒什么關(guān)系，顧忠家不過是攀附罷了，江寧顧家也不介意，反正多了個狀元能夠走動又有什么不好。

    就連跟徐湘湘她家送菜的菜農(nóng)都道：“那些世家子瞧不起我們老百姓的孩子，偏偏我們老百姓的孩子比他聰明，所以他受不了了，所以把顧公子殺了?！?/br>
    梅花對徐湘湘道：“奴婢也覺得是他，看他家下人那個樣，那么蠻橫，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豈止不是啊。”梅香是聽到過盧修罵沈矜的，她都?xì)馑懒恕?/br>
    徐湘湘倒是挺冷靜的：“總要證據(jù)出來之后才知道他是不是，即便他平時不是個什么好人，那也不能代表他殺了人呀?！?/br>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泵坊ㄏ胱约阂院笳娴氖且煤帽Ｗo(hù)小姐，小姐也實在是太善良了。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反正也有你們大爺在查，我們就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了，哦，對了，楊公子那邊你們要記得送藥過去，說起來楊澤也確實慘?！?/br>
    梅香卻心道，雖然楊澤人挺好，但是他倒下了，姑爺才能出頭，總不能每次姑爺做了什么了，功勞都讓旁人占去了。

    上官知府扛不住民怨，汪直也出來要求了，所以暫時把盧修收押了，沈矜對徐湘湘道：“這次我可能有好幾天不能回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br>
    “嗯?！彼α送Χ亲樱蝰嫘χ嗣亩亲樱骸胺判臅肽愕?，我的大寶寶和小寶寶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