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黃瀨接到赤司電話的時候, 正如同一只無頭蒼蠅一樣在夏日祭的人群中亂鉆，汗?jié)竦念~發(fā)有些凌亂地遮住了眼睛，有汗順著眼角流入了眼眶, 酸澀不已，他也顧不得抬手擦上一下。

    他順著赤司電話中的指示，找到了那個縮成一團蹲在地上的少女。是距離夏日祭場地不遠的一處小公園的門口，平日里大約會有許多人光顧, 但是今天大約是因為隔壁太過熱鬧的緣故，這兒人煙稀少, 只在遠處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影。

    “千醬！”急的滿頭大汗的黃瀨連忙想要上前問問她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卻被站在一旁沉默著的赤司攔住了腳步。

    “等一下, 黃瀨?！避缟^發(fā)的少年面色有些奇怪, 他抬了抬手, 示意黃瀨往旁邊看，這時候黃瀨才注意到, 蹲著身子縮成一團的少女身邊, 站著一名身穿制服的英挺青年，他注意到青年的腰側(cè)還掛著一柄太刀, 直覺告訴她，這不是一柄擺著好看的玩具刀。

    “那是誰？”黃瀨皺眉。他的記憶中沒有這個人的資料。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椎名桑就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而那名青年就守在旁邊, 應該是她認識的人。只不過雖然他的態(tài)度十分溫和, 但是卻拒絕了所有人的靠近?！?/br>
    ——哪有自己女朋友在那邊自己卻不能靠近的道理？！

    到底是心中對千里的擔憂占了上風, 黃瀨斟酌了一下之后，慢慢靠近，在距離千里三米左右的時候，那個水藍色頭發(fā)的青年看了過來，眼眸中透出警惕的神色。

    “還請麻煩不要再上前了?！鼻嗄甑穆曇艉退耐獗硪粯樱謇蕜勇?，但是他的話落在黃瀨耳中卻不是那么悅耳了。

    “千醬……”他并沒有去理會青年的警告，而是對著蹲在地上的千里輕輕喊了一聲。

    蹲在原地的少女像是終于聽進去了她的話，耳朵動了動，原本埋在膝蓋中的臉抬了起來。

    黃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心里猛地一震。

    ——滿臉淚痕，平日里就算不笑，也含著溫和的雙眼里失了焦距，一片茫然。

    她的雙眼在看到黃瀨的時候顫了顫，像是溺水之人終于在激流中尋到一塊浮木。

    “涼太……”她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滿腹委屈，一邊想要站起來，但大約是腿蹲麻了，彎著膝蓋晃了晃，眼看要摔倒，黃瀨正一個箭步上前想要去扶，但是卻比她身后的那個青年慢了一步。

    “請小心些，姬君。”黃瀨聽到他對她這么說道。

    但是千里卻恍若未聞，狠狠地甩開了青年的手，然后跌跌撞撞地朝著黃瀨奔來，這一次青年沒有阻止黃瀨的靠近，只是在手被甩開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內(nèi)疚自責的表情，他看著小姑娘撲進那個金發(fā)少年的懷里，立在原地，筆直地站著，沉默不語。

    “涼太……”只是一會兒，黃瀨就覺得自己胸前的衣料有了糯濕的感覺。

    又是這種語氣，悶悶地從他的胸口傳來。

    黃瀨沉默著，抬手拍著她的背脊幫她順著氣，但即使如此，他也能夠感覺到，自己懷里的小姑娘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得厲害。

    “涼、涼太……我嗚……我又跟丟了她……嗚……第二次了……嗝……”小姑娘一邊哭一邊說，還不忘打個哭嗝，明明是有些好笑的，但他卻只能感到難過。

    ——心底還有些不甚明顯的煩躁……

    千醬到底是為了什么，才哭的這么傷心呢？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她為什么不和他說？是信不過他嗎？她要找的那個人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掙扎著想要從他的喉嚨深處蹦跳出來，但卻被他的理智死死的壓了回去，因為現(xiàn)在還不是問問題的最好時機，所以他只是竭盡所能地安撫著她，試圖平靜她的情緒。

    好在雖然還眼淚汪汪的，但是千里好歹慢慢收起了眼淚。

    “抱歉……”她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因為哭泣聲音有些嘶啞，一邊狼狽地抹著眼淚，一邊向他道歉。

    默默地遞上一張紙巾，少年的臉上難得沒有掛著笑容，而是拍了拍她的發(fā)頂。

    “也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話，小田桑該著急了?！鄙倌甑纳ひ舯豢桃夥湃?，像是怕不小心碰到她心里不為人知的傷口。

    “嗯?！毙」媚飵е鴿庵氐谋且魬艘宦?，乖順地任由對方牽起了她的手，抬步正要走，卻突然記起來自己的身后還有一個人。

    “你先回去吧?！彼^也沒回，但是那個青年明顯知道這是對他說的話，黃瀨看到他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眉宇間還帶著擔憂的情緒。

    “可是，姬君……”

    “你先回去吧，一期……抱歉。”她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明明知道知道這是遷怒，但她無法直面自己內(nèi)心的膽小、懦弱，所以選擇了不見他。

    “是……”將自己想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青年低頭，目送一高一矮兩個少年帶著那個少女離開了這里。

    然后確定眾人都離開，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人之后，他的身影在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中消失于無形，等他再度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本丸內(nèi)。

    “一期哥！是大將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他剛回到本丸，就看到了守在原地的弟弟們圍成一圈纏了上來，不遠處還站著燭臺切、三日月等刀。

    “沒事了，姬君她現(xiàn)在很安全?！彼p輕嘆了口氣，扯開一個笑容，摸了摸因為擔心審神者而幾乎要整個人撲到自己身上來的亂藤四郎的頭，將自己心中的不豫與擔憂都拋到腦后，他的那種負面感情，除了影響到弟弟們，讓他們更為擔心之外，并沒有任何用處。

    而從信賴的兄長地方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的短刀們齊齊歡呼一聲。

    “一期哥果然是最厲害的！”平野一臉崇拜地看著兄長，他身邊的前田也是同樣的表情，同時他的話也得到了全體粟田口短刀的認同。

    在笑鬧了一會兒之后，短刀們放下了心事，都跑出去玩耍了，屋里只剩下幾把太刀和打刀。

    “還是一期殿想的周到，將自己的刀紋交付給了姬君，才能夠使這次危機化于無形?！比赵侣氏妊诖叫α似饋?，“甚好甚好……”

    明明是在笑，但是他的眼底卻透出一股淡淡的怒氣，而他身邊的燭臺切就更不用說了，臉上沒有了平日的溫和笑容，而是陰沉著一張臉。在他聽到短刀們說一期一振突然消失在本丸中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是位于現(xiàn)世的審神者召喚了他，否則不可能會發(fā)生這種情況。

    對于每一把刀來說，刀紋都是自己獨一無二的代表物，承載著付喪神的部分神格，一般情況下，刀劍付喪神們不會輕易將這個東西交出去，但是一旦愿意將刀紋交付，那就說明這必定是自己真心所承認的主。

    交付刀紋也意味著忠誠契約的達成，并且這種契約并非上下級，而是平等關(guān)系的，如果條件充沛的話，雙方甚至能夠感應到對方的情緒。

    一方面對一期一振悄無聲息就將刀紋交付的行為感到不愉快之外，一方面還擔憂著現(xiàn)世的審神者的安全的燭臺切臉色更沉了。

    “三日月殿說笑了，我并沒有幫到姬君什么忙?！币黄诎欀?，有些自責地低下了頭。

    “開什么玩笑？你就這樣將主丟在危險的環(huán)境中，一人逃回來了嗎？”長谷部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后，第一個按捺不住跳了起來，坐在他身邊的山姥切的眼神朝他看了過來。

    身為仿刀的山姥切平日里見到他們都不怎么抬頭，這會兒卻是直直看了過來。

    “不不。”一期連忙擺手，苦笑著看向那幾把刀，“我當然是在確定了姬君的安全之后才回來的，請諸位安心，姬君的……戀人……正陪著她，她不會有事的……”雖然審神者一個字都沒說，但是他能夠從她全身心的依賴中看出來她與那個少年的羈絆。

    少年的那張臉不輸于任何一位付喪神，并且從行為上來看，也很體貼審神者，更遑論其人類的身份，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少年與少女都沒有不等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