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游.行就是她組織的，看到效果沒有？”云長風(fēng)微微勾起嘴角，不知道是欣賞還是什么，“上海抗日熱情可高漲了?！?/br>
    沈二伸了個懶腰，問:“接下來去哪玩？”沈二少顯然是沒想要云長風(fēng)的答復(fù)的，猶自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說道:“于洋路那邊新開了間鋪子，聽六子說那兒的零嘴可香了，走走走，我們?nèi)L嘗。”

    “誰開車？”

    “……我開！”

    抗日募捐雖說是由盛榮生他們提出來的，但可以說是完全交給了學(xué)生去做，盛榮生一個眼神，就嚇得那些警察署的人不敢造次。

    各大商界大佬也為了體現(xiàn)自己的愛國同存之心，紛紛慷慨解囊相助，讓國民對商界又提高了信任，不僅學(xué)校和商界在名譽方面得到了贊譽，盛沈兩家在上海灘的地位又提高了一層。

    陽光輕柔又溫暖，綠意和生命力，天空開闊，襯的眼前無限明亮。

    “你算是又無償奉獻了一把？”江哲坐在花園椅子上里翻著報紙，神色看不出喜怒。

    “算是吧。”云長風(fēng)站在一邊，看著阿蠻跪在花園里在種橘子樹，用手指刨開土，弄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橘子樹苗放到里面，又將土覆蓋在樹苗兩邊。

    江哲也沒再說什么，他現(xiàn)在是越發(fā)看不懂自己的孩子了，只是提醒道:“最近上海有點亂，你自己出去小心一點。”

    “嗯。”云長風(fēng)應(yīng)了一聲，走到阿蠻身邊去，輕笑:“你這樣種橘子樹，確定它能活下去？”

    “每天澆水就好了呀！”阿蠻脫口而出，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云長風(fēng)，“如果我忘了少爺你會不會提醒我給小樹苗澆水??？”

    看著阿蠻期待的目光，云長風(fēng)笑了笑，溫和地說道:“會啊。”

    沈二約了云長風(fēng)晚上到百樂門去玩，不巧的是，晚上下了雨，司機開著黑色小汽車往雨里沖去，云長風(fēng)側(cè)著臉看雨中的夜上海，行人匆匆躲雨，所有的聲音都被模糊了。

    突然云長風(fēng)隔著雨簾看見了一個人，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他手中拿著槍，有鮮血從臂膀滑落地面，不一會就被大雨沖散了。

    雨太大，重重的砸在那人身上，他奔跑在風(fēng)雨中，脊骨淵渟岳峙一般地挺立著，雨中傳來槍聲，云長風(fēng)拉下車窗白色窗簾，淡淡地對司機說了一聲:

    “跟上去?！?/br>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無妻無子，忠心耿耿，一直都為江家而工作，聞言，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說，司機迅速朝那人的方向開過去。

    云長風(fēng)打開車門，用手拉住，當靠近那人時，突然松開車門，半個身子出去將青年狠狠地拉進車里，飛快關(guān)上門對著司機迅速說道:“繞開他們。”

    耳邊是清晰的砰砰槍聲，司機一踩油門，迅速轉(zhuǎn)彎，整個車身都晃蕩了一圈。

    “為什么救我？”

    “我可不想讓細雪失去她的音樂老師。”云長道，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臂膀上，容樺警惕地握住槍。

    云長風(fēng)挑眉:“槍又沒子彈了，還握著？”

    容樺深吸一口氣，才放下槍，定定地看著云長風(fēng)，眼里有種鷹一樣的孤傲與不羈，那是一個有信仰的人才擁有的眼神與靈魂。

    云長風(fēng)好奇詢問:“你是地下黨？”

    容樺抿唇搖頭。

    云長風(fēng)繼續(xù)狐疑，不確定地開口:“那國民.黨？”

    依舊搖頭。

    云長風(fēng)無言，也不想再去問什么，側(cè)過身子挑開車簾去看外面雨景。

    良久他才聽到容樺清潤的嗓音，猶如三月的春水流進月河，“只是一個愛國的音樂老師而已?！?/br>
    云長風(fēng)接口:“難道不是梨園戲子嗎？”

    容樺愣了一下，笑道:“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那天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不想過你卻是當真了?！?/br>
    車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司機這才詢問道:“少爺，已經(jīng)繞開了那群人，接下來還去百樂門嗎？”

    “放了沈二鴿子，去桐山路27號，那里有個很隱秘的小醫(yī)院?！痹崎L風(fēng)聽了司機的話，才把車窗窗簾拉了上去，輕聲吩咐了一句。

    到了桐山路27號，要給容樺做一個小型手術(shù)取出了手臂中的子彈，因為這個醫(yī)院很隱秘，都是那些亡命天涯的人或沒錢的貧苦人才會來這，所以并沒有麻醉劑，容樺做手術(shù)的時候痛的全身戰(zhàn)栗，但愣是沒哼一聲。

    云長風(fēng)站在一邊，昏暗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線條自然成畫，似那寡淡煙火，不入人間。

    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容樺的眉眼上，恰好此時，容樺的目光也游移到了他身上。

    仿佛隔著空間與時間，四目相對。

    云長風(fēng)覺得這樣對視著實古怪，想了想開口道:“只有尖銳的疼痛才能引起強烈的斗爭，如果有一天連疼痛都消失了，那么一個人所剩下的也不多了?！?/br>
    他的聲音著實清淡無味，涼涼的，冰冰的，冷冷的。——但確實，這一句話絕對是安慰就沒錯了。

    容樺定定地看著他，微微有些狼狽地避開他的目光，然而蒼白的臉龐卻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多謝安慰?！?/br>
    第59章 民國卷

    ——不論你數(shù)多久，仍然有無限的時間數(shù)不清。

    自那以后，云長風(fēng)再也沒有見過容樺，后來他遇到江細雪的時候，他問過江細雪，細雪搖頭表示不知道，“老師沒有再給我們上過音樂課，應(yīng)該是離開去了其他地方?！?/br>
    這都是后話。

    翌日，從北平那邊傳來消息，云長風(fēng)的外婆心臟病突然去世，得知消息的時候，江哲愣了愣，摔碎了手里的瓷瓶。

    陸管家連忙剛上去收拾，云長風(fēng)站在一邊，垂下眼看著一切，低低地道了一聲:“父親。節(jié)哀?！?/br>
    當天，云長風(fēng)就收拾起東西準備趕往北平，老太太最后一面是看不到了，但也要趕去參加葬禮。

    云長風(fēng)提著黑箱子，要離開的轉(zhuǎn)過身問道:“父親，你不去嗎？”

    江哲將面埋進雙手，低低訴說了一句:“他們想是不愿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