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選在這時間擄去雷九指？

    很可能與“莫為”的留書出走有關(guān)。那給人的感覺是他們即要進(jìn)入寶庫，所以趙德言必須先下手為強(qiáng)，一把捏著他們的咽喉。

    趙德言會把雷九指藏在什么地方？

    震撼過后，沈牧逐漸冷靜下來，沉思補(bǔ)救和反擊的方法，隱隱感到自己中途開溜不去齊王府，才可提早發(fā)現(xiàn)此事，或會是反敗為勝的關(guān)鍵。

    以趙德言的狡猾，自不會把雷九指收藏在外賓館中，不是說他怕他和徐子陵，而是犯不著在外賓館長駐重兵防守。

    沈牧腦海浮現(xiàn)出香玉山離開外賓館的情景，心中一動，想到趙德言若非得香玉山之助，絕想不到從他的佩刀去肯定他身份這一著。

    想到這里，猛地起立。

    他要立即去找李靖，他應(yīng)是沈牧能迅速救回雷九指的唯一希望。

    否則今趟長安之行，將會是一敗涂地。

    在位于布政坊的將軍府內(nèi)，李靖聽罷沈牧的敘述透出凝重的神色，道：“雷先生午后確來找過我，安排云帥見秦王的事，云帥亦依約秘密與秦王見過面，可知雷先生被擄的事，應(yīng)是在過去個把時辰內(nèi)發(fā)生?！?/br>
    換過另一張絡(luò)腮胡子面具的沈牧沉聲道：“趁敵人陣腳未穩(wěn)，我們必須立即把雷九指救回來。否則若讓敵人從他口中迫問出我們的事，對我們會更為不利。”

    在來見李靖途中，他想通很多事。事實(shí)上他們來長安起寶，是間接地幫了楊文干一個大忙。表面上楊文干調(diào)動京兆聯(lián)的人助李元吉追緝他兩人，暗底下卻是乘機(jī)調(diào)動人馬，陰謀斗倒李閥。

    而他們的潛入長安，同時引開李建成、李元吉兩大派系的注意力，令楊文干便宜行事。

    楊虛彥以焚經(jīng)散對付張婕妤，既可為董淑妮除去爭寵的勁敵，更可使李淵因愛妃的怪疾無心政務(wù)，予陰謀者有可乘之機(jī)。

    豈知沈牧誤打誤撞下治好張美人的病，徐子陵的岳山則提高李淵的警覺，而陰癸派失去那批由沈法興提供的火器，更使楊文干一方陣腳大亂。

    眼前形勢確是錯綜復(fù)雜，沒有一個當(dāng)事人，包括沈牧在內(nèi)，弄得清楚全盤經(jīng)絡(luò)。

    像可達(dá)志近期不斷挑戰(zhàn)天策府的高手，亦可能是惑人耳目，轉(zhuǎn)移注意。

    李靖點(diǎn)頭道：“我們必須立即救回雷先生，問題是我們只有一個機(jī)會，換了我是趙德言，最安全的方法莫過于把雷先生運(yùn)離長安，那我們就無計(jì)可施?！?/br>
    沈牧道：“所以我們立即行動，趙德言那邊全是突厥人，太過惹人注目。干這種事，必須是有勢力的地頭蛇才可輕易辦到。而趙德言絕不會讓楊文干曉得此事。他唯一可倚賴，且順理成章的就是找香玉山幫忙，而香玉山當(dāng)然會著或者該喚作香生春的池生春負(fù)責(zé)，那運(yùn)走雷九指一事就非無跡可尋?！?/br>
    池生春就是六福賭館的大老板，背后得李元吉的支持，只有他這種地方勢力，才可在現(xiàn)今緊張的形勢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運(yùn)走。

    李靖霍地起立，雙目閃閃生光道：“我們就博這一鋪。幸好早前和你們說話后，我一直嚴(yán)密地監(jiān)視池生春和他手下的一舉一動，只要人是落在他們手上，池生春又急不及待的要把雷先生送離長安，我有十足把握將人救回來?！?/br>
    兩人推門而出，立即愕住。

    俏臉含嗔的紅拂女?dāng)r門而立，冷冷道：“為什么你們兄弟的事，總要把我漏掉？”

    沈牧、李靖、紅拂女冒雪以快馬抄山路捷徑，棄馬后展開提縱之術(shù)，在短短個許時辰內(nèi)趕近百里路，來到黃河另一支流徑水的上游處，往北十多里就是長安以北另一大城徑陽，這處則是徑陽城外一個小渡頭。

    錯非天策府眼線廣布長安內(nèi)外，李靖又不放過與池生春有關(guān)的任何行動，池生春肯定可把雷九指運(yùn)走。

    李靖做出判斷，肯定池生春把雷九指運(yùn)往徑陽，是基于三個原因。

    首先這艘來往徑陽和長安的客貨船，是由長安一個小幫派徑水幫經(jīng)營，別人不曉得這小幫派跟池生春的關(guān)系，但天策府卻查出池生春不時在金錢上支持徑水幫，助它擴(kuò)展勢力。

    其次是監(jiān)視池生春的哨眼見到可達(dá)志的兩名得力手下，曾護(hù)送一輛馬車到池生春在北里的華宅，馬車離開時，留在雪地上的軌跡明顯輕淺了。

    第三個原因，是這艘開往徑陽的運(yùn)貨船把啟碇時間延遲近兩刻鐘，待池生春把一批報(bào)稱是絹帛的貨物送上船才開走，池生春的兩名手下還隨船押送。

    在一般的情況下，這種cao作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在天策府全力追查火器下落之際，當(dāng)然不會放過任何出入池府的貨物。

    沈牧凝望徑水下游，擔(dān)心道：“會否剛巧錯過呢？”

    紅拂女對他出奇地親切，柔聲道：“不用擔(dān)心，我們早飛鴿傳書，通知徑陽我方的人，只要船抵徑陽，立即上船搜查?！?/br>
    李靖冷靜地道：“我們雖在船開航半個時辰才追來，不過走的是捷徑，船又是逆水而行，怎會追不上，怕就怕他們?；?，才來到這徑陽和長安間唯一的渡頭守候，防止他們在抵徑陽前把雷先生卸下船。”

    沈牧狠狠道：“趙德言真狡猾，懂得立即把人運(yùn)走，幸好我心血來潮，沒往齊王府，返去看見那字條和外袍，否則到今晚才曉得，就糟糕透頂。”

    紅拂女道：“假若今趟成功把人救回來，稍后趙德言來找你談判講條件才有趣哩！”

    沈牧愕然道：“我倒未想及這問題，嫂子真細(xì)心?！?/br>
    紅拂女得他贊賞，以微笑回報(bào)，道：“你在關(guān)切你的好朋友嘛？紅拂卻是旁觀者清?！?/br>
    李靖見兩人關(guān)系首次有改善跡象，大感欣慰，乘機(jī)說道：“你嫂子不知多么關(guān)心你們，不時向我問起，只是我不敢說而已！”

    紅拂女微嗔道：“還好說，什么都瞞著人家?！?/br>
    沈牧感受到紅拂女溫柔的一面，心生感嘆，將來若要和這對兄嫂兵戎相見，會是什么一番滋味？以前他雖曾想過這問題，但卻沒有詳加思慮?，F(xiàn)在和李靖的關(guān)系和緩，兼且并肩作戰(zhàn)，感覺自然深刻多了。

    沈牧忽然喜道：“來哩！”

    李靖和紅拂女忙往下游瞧去，見到的仍只是一片漆黑和不斷灑下的雪花。

    沈牧低呼道：“聽！”

    蹄音從徑陽的方向傳來。

    沈牧道：“我們且躲進(jìn)渡頭旁的樹林去，來的必是接貨的車輛，這一招真絕，若非李大哥知道這處有個渡頭，只是派人在徑陽守候，就會中敵人的狡計(jì)?！?/br>
    客貨船終于開到，船速漸緩，最后泊在渡頭處。

    在沈牧三人虎視耽耽下，兩名大漢把一個長木箱搬下船，送到馬車廂內(nèi)。

    接應(yīng)的四名壯漢，不待客貨船開走，便和隨船來的兩人，一行六眾，護(hù)著馬車離開。

    沈牧低聲道：“全部要活口，絕不可讓任何人脫身?！?/br>
    李靖和紅拂女點(diǎn)頭表示明白。

    三人退后出林，來到一道斜坡處，才往馬車駛上的泥道撲去。

    四野無人下，他們不用掩蔽行藏，務(wù)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把敵人收拾。

    剎那間他們在鋪滿白雪的泥道飛馳，馬車則在百步許外急奔。

    隨后的兩騎聽到破風(fēng)之聲，回頭瞧來，其中一人竟大叫道：“扯呼！”

    五騎立即四散落荒而逃，駕車的躍上一匹空馬，還踹了拉車的馬兒一腳重的，這才逸去。

    沈牧等心叫不妙，此時雖明知馬車上裝的是假貨，仍不得不先追上被馬兒扯得東歪西斜，沿路疾走的馬車，一任六人策馬作鳥獸散。

    沈牧首次怨恨自己沒有殺死香玉山，只有他才可想出如此陰損的毒計(jì)。

    今次他是一敗涂地，再難平反。

    開箱。

    果然是一箱錦鍛，貨真價實(shí)，童受無欺。

    除沈牧因戴著面具看不到神色，李靖和紅拂女的臉色變得有多么難看就多么難看。

    失而復(fù)得，得而復(fù)失，希望忽然變成絕望，那心理的轉(zhuǎn)變過程，最是使人難受。

    沈牧兩手緊握箱邊，沉聲道：“池生春怎懂得耍這一招？”

    紅拂女驚訝地看沈牧一眼，想不到他被人擺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后，仍這么冷靜沉著地問出這大有深意的問題。

    池生春這樣大玩手段，太出人意外，除非他肯定沈牧?xí)穼さ竭@條線索上，才能早作預(yù)謀。

    李靖沉吟道：“他是想測試你和天策府的關(guān)系?！?/br>
    沈牧點(diǎn)頭道：“這或者是唯一的解釋。因?yàn)橼w德言和香玉山一直弄不清楚天策府和我們的關(guān)系，究竟是被我們騙倒還是秘密合作，他們必須找得答案。而忽然間天策府派人密切監(jiān)視池生春，更惹起香玉山的警覺，所以使出這一招來，既可向我示威，亦摸清楚我們的關(guān)系，一石二鳥，真虧香玉山那臭小子想出來?！?/br>
    若非紅拂女在場，他早大罵粗話。

    李靖嘆道：“看來只好先回長安，—方面待趙德言來找你講條件再隨機(jī)應(yīng)變，另一方面則盡人事瞧可否找到別的線索?！?/br>
    紅拂女插入道：“雷先生會否仍在船上？”

    李靖道：“若在的話，我方恭候在徑陽的人會有好消息傳給我們，小仲認(rèn)為如何？”

    沈牧斷然道：“我不宜離長安太久，我們立即趕回去，小陵可能會有他的想法?！?/br>
    三人原路返長安，途中尋得早先棄下的健馬，冒雪飛馳。

    像來時般他們?nèi)允悄s路，心情卻有天淵之別。

    沈牧此刻想的再非楊公寶庫，而是香玉山這殲徒。

    從在街上認(rèn)識他那刻開始，他和徐子陵注定交上噩運(yùn)。

    此子城府至深，工于心計(jì)，騙人的本領(lǐng)更是到家，一個不防備，就為他所乘。

    沈牧下定決心，只要有機(jī)會，定要把他一刀殺掉，再不會因素姐或小陵仲而心軟。

    以楊虛彥和榮姣姣的作風(fēng)，肯定不會告訴香玉山他們曾暗地上船的事。所以香玉山該仍不知他們曉得他香公子身在長安，且參與傾覆大唐的陰謀。

    頹喪的沈牧和李靖夫婦馬不停蹄地趕回長安，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早在必經(jīng)處恭候，還備有馬車。

    長孫無忌盯著沈牧的絡(luò)腮假臉，嘆道：“雖明知是假的，仍不讓無忌瞧出任何破綻，確實(shí)教人驚服?！?/br>
    沈牧訝道：“你們?yōu)楹螌ξ覀兛帐侄?，絲毫不感奇怪，還有閑情注意其他事物。”

    尉遲敬德微笑道：“因?yàn)槔紫壬蛔恿晷志然貋?，刻下正在安全處休息?！?/br>
    沈牧大喜過望，不大相信地怪叫道：“哈！竟有此事？”

    李靖夫婦亦不相信耳朵聽到的話。

    長孫無忌道：“此處不宜說話，少帥請登車?！?/br>
    沈牧愕然道：“到哪里去？”

    尉遲敬德道：“秦王想和少帥見個面，子陵兄亦在那里。”

    長孫無忌補(bǔ)充道：“莫神醫(yī)這么無端端失蹤多個時辰，秦王已著人通知沙家，說邀請得神醫(yī)到秦王府作客，少帥到秦王府打個轉(zhuǎn)，更可釋人之疑?！?/br>
    沈牧雖不想見李世民，可是在這情況下再無其他選擇，只好甩蹬下馬，改乘馬車，在城門關(guān)上前重返險地長安，驅(qū)車直往皇宮內(nèi)天策府去也。

    天策府密室內(nèi)，除李世民、沈牧、徐子陵外，參與者尚有杜如晦、李靖、紅拂女、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

    沈牧聽罷徐子陵救回雷九指的曲折經(jīng)過，苦思道：“這打傘的人究竟是誰？待雷老哥醒來后問他，或可水落石出?！?/br>
    杜如晦搖頭道：“此人既懂施展如此駭人聽聞的刑術(shù)，才智武功之高，當(dāng)然不在話下。最使人忌憚的是他的謹(jǐn)慎小心，能預(yù)料到雷先生給救回的可能性。這樣的人，絕不會讓雷先生看到他的真面目，甚至聲音也可能是假的?！?/br>
    徐子陵道：“只要給我再聽到他說話，立可辨認(rèn)出來?！?/br>
    眾人點(diǎn)頭同意，因那人和趙德言等交談，并不知有人在旁偷聽。

    尉遲敬德雙目殺氣大盛，沉聲道：“杜淹竟敢對秦王不忠不義，我要教他死無全尸?！?/br>
    李世民從容不迫的道：“杜淹區(qū)區(qū)一個兵曹，天策府重要點(diǎn)的事，都輪不到他與聞，而太子府卻每每曉得我們的重要秘密，所以內(nèi)jian該有更高層的人物，我們切忌輕舉妄動，打草驚蛇?！?/br>
    徐子陵道：“秦王這么和我們聯(lián)在一起，會否怕敵人借此來打擊秦王呢？”

    李世民笑道：“現(xiàn)時的形勢怪誕離奇，魔門諸邪為得到邪帝舍利，只會替我們千方百計(jì)的掩飾，反是少帥無端端到我這里盤桓整個晚上，難向太子砌詞釋疑?！?/br>
    轉(zhuǎn)向徐子陵道：“我們是平輩論交，子陵兄稱我為世民兄比較順耳?！?/br>
    徐子陵苦笑回應(yīng)，因他弄不清楚與李世民算是朋友還是敵人。

    李世民又道：“就算有人告密我也不放在心上。今天父皇找我秘密說話，告訴我霸刀岳山向他提出嚴(yán)重警告，楊文干和楊虛彥在魔門各大勢力支持下，正要為舊朝復(fù)辟，著我鄭重以待，若能找到證據(jù)，更可先一步擊垮楊文干，太子和齊王亦不能免罪?！?/br>
    天策府諸將無不聽得喜動于色，知道李淵對建成、元吉的引狼入室、胡作妄為，動了真火。難怪李世民少去顧慮。

    李靖道：“我們既知那批火器的下落，可循此線索，順藤摸瓜來個人贓并獲，教楊文干無可抵賴。”

    紅拂女道：“如能證明建成太子直接參與此事，將更是理想?！?/br>
    李世民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沒有答話，轉(zhuǎn)向沈牧道：“少帥會否打消起出寶藏的念頭呢？”

    沈牧苦笑道：“現(xiàn)時好像非是討論這問題的時候吧！”

    這是沈牧再一次拒絕李世民的“和議”。

    紅拂女露出不悅之色，卻給李靖打眼色阻止她說話。

    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四眼殺機(jī)閃現(xiàn)。

    反是李世民并不介意，笑道：“在起出寶藏前，我們?nèi)允遣⒓缱鲬?zhàn)的好朋友，對嗎？”

    沈牧微笑道：“就算我們對陣沙場，底子里仍是朋友，在此謹(jǐn)祝世民兄榮登太子之位，把突厥鬼魅和魔門jian邪逐出長安?！?/br>
    沈牧和徐子陵坐馬車離宮，前者怕御者聽到他的說話，運(yùn)功把聲音束聚低聲道：“如非魔門各懷鬼胎，楊文干就可從趙德言處知道你是徐子陵，莫一心是我，更會猜到火器的秘密可能被我們察破。比起來，石之軒在爭奪邪帝舍利上，正處于最不利的位置?！?/br>
    徐子陵嘆道：“恰恰相反，他該是最有機(jī)會奪得邪帝舍利的人，為何你不問問我，有否干掉安隆?！?/br>
    沈牧愕然道：“發(fā)生什么事？”

    徐子陵湊到他耳旁道：“尤鳥倦橫死當(dāng)場，岳山苦戰(zhàn)下僥幸逃生。”

    遂把事情扼要說出。

    沈牧道：“怎么想個方法，先干掉石之軒，那就天朗氣清，無風(fēng)無雨?！?/br>
    徐子陵道：“根本沒有方法，在與石之軒交手時，我創(chuàng)出‘有無’之法，忽有忽無，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令他難以借用轉(zhuǎn)化和看破我的虛實(shí)才勉強(qiáng)似模似樣的多擋得幾招，不失岳山他老人家的威望?？墒沁@始終非是破他‘不死印法’的良方。今晚如何行動？我要去見見占道等才安心，也須讓他們曉得最新的形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