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毅要報警, 被保衛(wèi)科的老師攔住了，老師面露不悅看著他：“內(nèi)部矛盾先內(nèi)部解決，動不動就報警，學(xué)校里來幾個警察搜宿舍, 很好看嗎？那么多學(xué)生要怎么傳閑話？沒事也被你們這些熊孩子搞出事情來?！?/br>
    當(dāng)時辛躍正在往十幾公里外的一個小劇場趕，吳少涵和他的同好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排練話劇，他跑得氣喘吁吁，汗如雨下, 把電腦交給吳少涵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吳少涵遞給他一瓶水，辛躍拿過來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旁邊一個濃妝艷抹，打扮成歐洲貴婦的女孩客氣地說：“謝謝小辛啊，今天我們最后一次集體排練，明天就公演了，配樂素材什么的都在小涵的電腦里，多虧了你及時送過來?！?/br>
    辛躍笑瞇瞇地說不客氣，吳少涵在這個現(xiàn)實生活中沒有交集的同好圈里并不太忌諱，他當(dāng)眾揉了揉辛躍的頭發(fā)，讓他留下來看他們排練，然后一起回家去。

    辛躍像吃了蜜一樣，像個小學(xué)生似的在舞臺下坐正，仰著臉滿面笑容地看著他們。

    這時，輔導(dǎo)員打來電話，讓他馬上回學(xué)校要了解點情況，辛躍問是什么事，輔導(dǎo)員只說很重要，你立刻回來就行了。

    吳少涵正在舞臺上激情澎湃地念臺詞，根本無暇他顧，辛躍只好給他發(fā)了個信息，又頂著烤死人的大太陽回了學(xué)校。

    何田來到保衛(wèi)科辦公室，門虛掩著，他從窗玻璃望進去，失主蔡毅，辛躍系里的輔導(dǎo)員老師，保衛(wèi)科的老師還有保安把孤零零的辛躍圍在中間，辛躍手足無措地坐在那里，濕漉漉的眼睛不安地看著他們。

    “……辛躍同學(xué)，如果是有誤會，你解釋清楚就好了，我們也不想懷疑自己的學(xué)生。大家都是同學(xué)，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女輔導(dǎo)員盡量和顏悅色地說，但看起來她的耐心也不是很多了。

    “你偷了我東西，現(xiàn)在說出來，還給我，我不追究了。但你現(xiàn)在支支吾吾的這是什么態(tài)度！敢做不敢承認(rèn)？不是你你倒是解釋清楚啊！”蔡毅站起來，一邊拍桌子一邊吼，這還是顧忌著在場的幾個老師，否則他肯定已經(jīng)問候過辛躍祖宗十八代，順便上來拳打腳踢了。

    “你讓我們很為難啊，同學(xué)，”保衛(wèi)科老師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也許是類似問題處理的多了，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你只說不是你拿的，我們愿意相信，但你要有證據(jù)證明自己，畢竟現(xiàn)在監(jiān)控拍到你，你身上還有蔡毅他們宿舍的鑰匙……剛才問你你說是幫別人取電腦，問你是幫誰拿的，電腦拿到哪里去了，你又改口說電腦是你自己的……”老師抬起眼睛，眼神犀利盯著辛躍，“你這前后矛盾，吞吞吐吐，讓我們怎么相信你呀?！?/br>
    “老師，你別聽他瞎扯，他就是死鴨子嘴硬，在這里耗時間，”蔡毅冷笑一聲，氣勢洶洶地說，“我看我們還是報警吧，他不見棺材不掉淚?！?/br>
    辛躍一聽要報警，臉上顯出猶豫的神色，警察來是為了調(diào)查誰是小偷，不是專門給他洗脫嫌疑的，到時候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要是還找不到真正的小偷，那光是謠言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了。

    “我……真不是我拿的。你們相信我，真不是我?！彼炭值乜戳丝床桃阋а狼旋X的一張臉，最后只是小聲重復(fù)著這說了無數(shù)遍的一句話。

    蔡毅氣得面紅耳赤，他本來就瞧不上辛躍，又一直對自己那個處分耿耿于懷，現(xiàn)在更是認(rèn)定了辛躍是小偷，耗了三個多小時這小子還他媽不承認(rèn)！

    他直接從桌子上探過身來，一把揪住了辛躍的衣領(lǐng)，把他微微提了起來。

    “干什么你們！在保衛(wèi)科打架無法無天了！”老師把茶杯咚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水濺得到處都是，“蔡毅，你先走吧，我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蔡毅被保安拉住，氣哼哼甩了甩胳膊，罵罵咧咧朝門口走，一出門看見何田站在門外正要進來。

    “cao！真他媽點背！”蔡毅罵了一句，“看見你們這些gay就煩，物以類聚！真希望一道雷把你們都劈死！”

    何田冷冷看著他，沉痛地說：“我對你們家的家庭悲劇深表同情。”

    正如辛躍所說，這個蔡毅之所以無緣無故地仇視辛躍，就是因為他的家庭問題，父母由于男方婚外情離婚，父親出軌的對象還是個同性。

    蔡毅一聽這話，當(dāng)即又炸了一輪毛，瞪圓了眼睛，一拳就揮了過來，何田一閃避開，一側(cè)身進了辦公室，把門鎖上了。

    “老師，能讓我跟辛躍說幾句話嗎？我是他的朋友。”何田走到辦公桌旁邊，老師們還在苦口婆心地跟辛躍做工作，可辛躍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話，被問急了干脆默默掉眼淚，什么都不說了。

    保衛(wèi)科老師看看表，不耐煩地說：“就這么點事，折騰到這時候，真是服了。最后一句話，你說那電腦是別人的，那就讓他帶著電腦過來，跟人家失主解釋清楚，我們繼續(xù)查，你的事就算完。你要還是不配合，明天人家失主要報警，我們就攔不住了。你好自為之吧?！彼酒鹕?，整整衣服，對身后的小保安道，“小王，今天你值班，稍微盯著點，我要下班了。”

    老師又對輔導(dǎo)員說：“趙老師，你是回家還是食堂吃飯？”

    輔導(dǎo)員看了一眼何田，溫聲道：“那你跟辛躍聊聊，勸勸他有什么說什么，我們也是真的不明白了，他有什么好顧忌的……我過一會兒再回來?！?/br>
    轉(zhuǎn)瞬之間，辦公室里只剩下辛躍何田還有在一旁事不關(guān)己玩手機的小保安。

    何田遞給辛躍一張紙巾：“別哭了，怎么回事？”

    辛躍抽著鼻子，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你跟我就別拐彎抹角了。”何田有時候真是看著辛躍就著急，恨不得鉆進他腦子里，把他亂七八糟反應(yīng)清奇的腦回路修修好。

    辛躍偷偷看了看小保安，對方看著手機屏幕傻笑，完全沒注意他們。辛躍這才湊到何田耳邊，壓低聲音說：“我拿的電腦是涵涵的，他著急用，我就幫他取一下，反正他們宿舍同學(xué)有的在外地實習(xí)，有的出國，有的搬出去，也沒人在。他就給了我鑰匙。誰知道這么倒霉，蔡毅的電腦正好丟了，那電腦包本來都長得差不多……”

    “這就是個小誤會，你說清楚不就行了嗎？！”何田眉頭緊皺，簡直要被氣得暈過去。

    “哎，你小聲點，”辛躍急道：“要是別人我可能也就說了，可那是蔡毅，當(dāng)初我單戀涵涵，都能被他編排得烏七八糟，現(xiàn)在要是知道我跟涵涵關(guān)系好，還不知道會搞什么事情出來呢。涵涵馬上要畢業(yè)了，我不能給他找麻煩?！?/br>
    何田閉了閉眼睛，強壓下把面前這傻孩子打一頓的沖動：“辛躍你腦子進水了吧？你就幫他拿個電腦，又不是被拍到床照，這不會成為你們家涵涵終身污點的！”

    辛躍垂下眼瞼，顫聲說：“你不懂，他不想別人知道我們有任何關(guān)系，除了你，沒人知道我們有交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傳說他現(xiàn)在不經(jīng)常回宿舍，是和別人在外邊同居了。你知道學(xué)校里有很多人關(guān)注他……”

    何田徹底無語，過了半天才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辛躍堅定地說：“反正我就不承認(rèn)，但我也不會背叛涵涵的。”

    何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好樣的，你等著我?！?/br>
    何田出門就去找吳少涵，先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他直接坐車來到他們出租屋門外，站在門口等，結(jié)果過了一個多小時吳少涵才回來。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排練，手機不在身上，有急事找我嗎？”吳少涵臉上的妝還沒卸干凈，穿的是完全不同平日風(fēng)格的寬大T恤和破洞牛仔褲，看見何田居然等在他家門前，他一臉詫異，“辛躍還沒回來？他說回學(xué)校有事，我剛打電話他沒接……”

    “他手機被收走了，現(xiàn)在正在保衛(wèi)科被人圍著審問?！焙翁餂]好氣地說。

    “什么？！”吳少涵拿鑰匙開門的手一頓，“怎么回事？”

    吳少涵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坐在沙發(fā)上連著抽了幾根煙。

    “你不會就任由他這么被人冤枉欺負(fù)吧？”何田等得不耐煩，他一直沒坐下，就抱著雙臂站在吳少涵面前，看著煙灰缸里越積越多的灰，聞著屋子里漸漸濃重起來的煙味，終于忍不住了，“你有沒有一點擔(dān)當(dāng)?。楷F(xiàn)在是你喜歡的人被扣在辦公室里要求交代問題，他被懷疑是小偷，被那么多人質(zhì)問，就因為你一句可笑的‘絕對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有來往’，就死撐著不給自己辯解。你好意思嗎？！”

    “你能不能站出來說句話？你讓別人以后怎么看他？”何田覺得幾乎是在求這個一臉冷漠無動于衷的人了，如果吳少涵這樣都不出面，他說什么也要勸辛躍分手了，絕對不能再讓他浪費生命耗在這個人身上。

    吳少涵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會兒，站起身，說：“你等我一下?！?/br>
    他回到臥室，換了一身衣服，拿腰帶的時候，看見抽屜底層放著的幾個本子幾張紙，最上面塑封文件保護套里是一張他高三時的成績單。

    這是他跟辛躍在一起之后，辛躍小心翼翼送還給他的，還只給了他一張復(fù)印件，說原件自己還要好好珍藏。

    “就是那天你來救我的時候，我撿到的，我也是從那天開始喜歡你的，這張成績單是我的見證?！毙淋S當(dāng)時這樣跟他說，他們那時候剛剛搬到這個小房子來，辛躍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還開了酒和他一起慶祝，現(xiàn)在吳少涵還記得他說這話時那鄭重的語氣，他微微顫抖的長長的睫毛，還有在燈光下閃爍著細(xì)碎光彩的細(xì)長眉眼。

    吳少涵當(dāng)然記得這張成績單，他那天站在教學(xué)樓樓頂，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被困在墻角的垃圾一樣，可笑無聊只能被風(fēng)吹著原地轉(zhuǎn)圈。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想要跳樓的念頭很中二很沖動，不值得再提。但是當(dāng)時，確實是辛躍救了他的命。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知道，后來總是有個高一的小孩在他教室后門流連，偷偷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轉(zhuǎn)過頭，就紅著臉若無其事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