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師而言這樣的發(fā)言可謂相當不稱職，但埃布爾并沒有反駁或拒絕的選擇權，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隨后便點了點頭，順從地走到書架邊上仰著頭挑選。

    書架上的那些書有薄有厚，有新有舊，都是他親手擺上去的，不過埃布爾識的字不多，只好隨便拿了一本離自己最近的，封皮看上去最新的書，走回去遞給尼格瑞姆。

    尼格瑞姆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來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嘴角揚起一個譏誚的笑，襯著他蒼白的臉色和漆黑的眼珠，即便在陽光底下，也顯出十分的陰森來：“金羽王國貴族紀實，嗤，什么時候混進去的?！?/br>
    他又把書遞給埃布爾，說道：“回頭拿去廚房當柴燒掉，換一本，別拿太新的，我看的不多的書都是廢紙。”

    埃布爾明白了他的意思，將那本書放到一邊，再次在書架上尋找起來，這回他挑了一本足夠薄，也足夠舊的書——那本書的封皮是綠色的，他記得尼格瑞姆曾經(jīng)夸獎過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是綠色的，聯(lián)系這本書被人翻過許多次的樣子，他猜測自己的主人應該會喜歡這本書。

    埃布爾將書捧了回去，果不其然，尼格瑞姆怔了一下，臉上也露出些猶豫的神情，但最后，他還是將那本書放在了桌上。

    尼格瑞姆纖細的手指摁在翠綠的封皮上，蒼白得幾乎透明，埃布爾看得有些發(fā)愣，直到尼格瑞姆開口說話，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這本書確實是我翻看最多的一本，”他說：“不過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了?！?/br>
    他打開封皮，展出書中顏色老舊的圖畫，這是一本童話書，其中的紙頁有不少臟污和破損，不過可以看出被人精心整理過，并不妨礙：“雖然我也不知道童話故事算不算正經(jīng)知識，不過教給你倒正好，反正你肯定識不了多少字。”

    這點倒沒錯，埃布爾開始流浪之前確實沒來得及識多少字。

    尼格瑞姆翻看了幾頁書上的圖片，想了想，沖埃布爾問道：“你知道龍嗎？”

    埃布爾聽到尼格瑞姆的話，冷不丁地瑟縮了一下，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主人并非意有所指之后，他才放松下來，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來，說道：“我知道，我聽過大人們用龍來嚇唬小孩子?！?/br>
    尼格瑞姆用一只手掌撐著下頜，說道：“也是，誰會沒有聽說過龍呢，不過它們已經(jīng)從大陸上消失了兩千年，現(xiàn)在也都只是以傳說的形式出現(xiàn)了。”

    埃布爾咽了口唾沫，有些緊張地說道：“龍不只是故事么，我聽許多人說，它們其實根本不存在?！?/br>
    尼格瑞姆看了他一眼，說：“龍當然不只是故事，它們確實存在過，也……確實不見了?！?/br>
    尼格瑞姆的最后一句話中有一些遲疑，但隨后，又語氣如常地繼續(xù)道：“沒有人知道它們?yōu)槭裁磿拇箨懮舷?，不過大部分人好像都覺得它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br>
    埃布爾聽到這話，不由得看向尼格瑞姆，問道：“您好像不是這樣認為的？”

    尼格瑞姆聞言，黑漆漆的眼珠子動了動，卻并沒有回答埃布爾的問題，而是另開了一個頭，說道：“話說回來，你還記得那個吊墜嗎？”

    埃布爾愣了一下，隨后反應過來，尼格瑞姆說的吊墜指的是當初他們相遇時，他試圖偷走的那一枚，回想起自己過去做過的不敬之事，讓埃布爾羞怯窘迫地紅了臉，他點了點頭，回答道：“記得。”

    尼格瑞姆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是道：“唔，這么一想，你那時就挺傻的，那東西灰不溜秋，一看就不值錢，你還冒著那么大的風險來偷?！?/br>
    埃布爾張了張嘴，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反駁尼格瑞姆對他“挺傻”的評價，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沒有說話。

    尼格瑞姆回憶著說道：“那枚吊墜是我來哈倫鎮(zhèn)上任路上被一個賣雜貨的老頭推銷的，他告訴我說那可能是一片龍鱗，我當時身上也沒什么飾物，就隨便買下來了。”

    “不過想想，就算真的有龍鱗在人類手里，又怎么可能被那樣賤賣，”尼格瑞姆面無表情地評價道：“我那時真是昏了頭。”

    埃布爾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半天，干巴巴地說道：“反正已經(jīng)買了……”

    尼格瑞姆撇了撇嘴，說道：“是啊，反正已經(jīng)買了，別人也不知道它其實不是龍鱗，隨便戴著也沒什么關系……”

    尼格瑞姆說到不那么令他高興的事，便很快找回了重點，他說道：“扯遠了，我是來給你講故事的，站過來點，好好看著書上的字?！?/br>
    “我可沒什么耐心，”尼格瑞姆強調(diào)道：“這上面都是簡單的詞語，最好我講一遍你就能學會。”

    埃布爾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尼格瑞姆，領主大人的聲音很好聽，但沒兩句，那近在咫尺的，散發(fā)著皂角香氣的漆黑卷發(fā)就將小奴隸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吸引了過去。

    領主大人正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智商，試圖通透地講解全文：“‘這頭龍在游歷整片大陸’，唔，這個詞相當簡單了，‘游歷’，你看……”

    但是他的學生在想：主人的頭發(fā)像海藻一樣好看，什么時候能幫主人梳起來，扎個辮子呢？

    第8章 我會保護他的

    埃布爾的劍士課程進行得相當順利。

    準確的來說，順利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