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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像個小火爐,暖得幾乎燙手,尼格瑞姆抱住他的一瞬間,差點兒以為自己的胸口要被捂得化開了,但很快,因為失去埃布爾體溫而漸漸冷下來的腳丫又讓尼格瑞姆清醒了過來,他抱著埃布爾一起從被子里探出頭去,在昏暗的光線里瞪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和小孩兒對視。 埃布爾傻傻地和他互相看了一會兒,問道:“主人?” 尼格瑞姆臉上沒有特別明顯的表情,但埃布爾就是能看出他眼中的懊惱,領主大人蠻不講理地抱怨道:“你為什么這么???暖和了手就暖和不了腳?” 埃布爾大概是想辯解什么,但“嗯”了好幾聲,卻說不出話來反駁,只好無辜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尼格瑞姆嘆了口氣,又把他往自己單薄瘦弱的胸口揣了揣,說道:“算了,你來之后也長得挺快的,興許再過個幾年就可以既暖手又暖腳了吧。” 這話倒沒說錯,埃布爾來到城堡一個多月,個頭長得十分明顯,尼格瑞姆不止一次看見埃布爾在書架旁邊比劃自己的身高,小孩兒對此顯得非常開心,圍著尼格瑞姆打轉的動作也更加熱切了,臉上掛著的笑容簡直比夏天的太陽還要耀眼。 不過是長了點兒個子罷了,領主大人心想,也值得高興成這樣。 尼格瑞姆可不是在發(fā)酸!雖然和小孩兒相比,他的個頭幾乎沒有任何動靜,甚至沒有長胖哪怕一點兒,但他認為,像埃布爾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本來就長得很快,沒有什么好稀奇的,而正常他這樣十四歲的少年,也是長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孩兒的。 不過埃布爾說到底是他自己家的小孩兒,長高是件好事,尼格瑞姆想了想,也就縱容了對方太過活潑的舉動。 話說回來,面對這樣的寒冷,即便是尼格瑞姆這樣對自己嚴格的人,也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做好起床的心理準備,不過他起床之前,首先還得埃布爾起床,于是尼格瑞姆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放埃布爾從被子里出去的準備。 領主大人嫌棄地摸著被埃布爾塞進被子里的熱水袋,覺得這玩意兒比不上小奴隸半分。 因為尼格瑞姆才上任三個多月,而且并沒有和自己領地的人員建立任何關系,所以城堡里的魔法用具短缺,天冷了之后,保溫系統(tǒng)的不完善就更加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了,埃布爾必須分兩次下樓給尼格瑞姆端送洗漱用具和剛出爐的食物——這樣的天氣,食物在旁邊多放一會兒,溫度就會流失得差不多了。 好在埃布爾的速度很快,不至于讓自己的主人在這么冷的天氣里挨餓,當他把食物端到尼格瑞姆臥室門前的時候,它們也都還在乖乖地冒著熱氣,讓人看著就覺得很有食欲。 埃布爾已經(jīng)習慣服侍尼格瑞姆了,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門,就伸手將其推開了。 在進門前,埃布爾其實已經(jīng)做好了再將自己的主人從床上勸出來一次的準備了,但他沒想到的是,開門后會看見尼格瑞姆站在臥室的小窗旁邊,將窗簾撩開一條縫隙往外看。 領主大人的黑色卷發(fā)亂糟糟地堆在肩頭,臉色因為寒冷泛起一層青白,他摁在窗簾上的指尖也是白的,幾乎透明,而窗外漏進來的光線照在他半張臉上,古井無波的漆黑眼珠反射出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不過最讓埃布爾關注的還是尼格瑞姆的穿著,因為沒有小奴隸在一旁伺候,少年從床上爬起來之后只披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兩條蒼白細瘦的腿光溜溜地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白皙的皮膚上激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他殘疾畸形的左腿微微蜷縮著,只有腳尖點在墨綠色的地毯上,是一種惹人憐惜的姿態(tài)。 但很顯然,它的主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有多么脆弱,還故作鎮(zhèn)靜地側過臉來對他的奴隸道:“外面下雪了?!?/br> 他的聲音同往常一樣冷淡,但配合著那縷映在他側臉上白得耀眼的光線,又顯出一種無知無辜的性感來。 埃布爾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后猛然回過神來,慌張地叫道:“您在干什么!怎么能這樣從床上下來!會凍壞的,您的腿不疼嗎?!” 尼格瑞姆只看著他,沒有說話,但事實上他的腿當然很疼,否則平時還能稍微有些力氣的左腿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只有腳尖挨著地了,他沒有告訴小奴隸的是,其實他下床時腿還是好的,只不過有小奴隸在身邊太久,他一時忘了它有多么脆弱了,才站在這兒一會兒的功夫,等他回過神來時,殘疾的左腿就因為寒冷而疼得沒法兒用力了,更壞的消息是,因為這里離床很近,他下來時甚至沒拿著手杖,導致現(xiàn)在哪怕只有寥寥幾步的距離也沒法兒自己走回去。 當然還有最后的辦法,但尼格瑞姆不想那么難堪又沒有尊嚴地在地上爬,他寧愿受凍,多疼一會兒,所以才一直杵在這里沒有動。 埃布爾忙放下手中的食物,扶著尼格瑞姆回到了尚有余溫的床上,又任勞任怨地脫了衣服爬上去,幫尼格瑞姆暖和身體。 好半天,尼格瑞姆凍得發(fā)青的臉色才緩過來,他閉著眼感受著被子里的溫暖,突然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你以后可千萬不能離開我了?!?/br> 因為隔著一層被子,埃布爾沒能聽清自己的主人在說什么,于是悶聲問道:“您在說什么?” 但尼格瑞姆并沒有再重復一次的意思,他再次睜開眼時,就仿佛剛才示弱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了,那雙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清明,里面裝滿了無人能懂的沉靜,他問:“今天是什么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