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一段時間了，身上有被魔獸啃食過的痕跡，他的后腿和兩只手伸得筆直，前腿呈跪姿，半邊脖子都被咬斷了，臉上的表情十分猙獰，大大小小的牙印刻在他的肌rou和露出的骨頭上，上半部分屬于人類的柔軟軀體已經(jīng)剩不下什么了，馬型的腹部則被掏空，腿部的大塊肌rou也被吃掉了一小部分。

    尼格瑞姆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地觀察著，埃布爾卻有些著急，他既擔心尼格瑞姆被戳穿，又覺得他的主人不應(yīng)該直面這種血腥的場景，但他對改變這個局面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手足無措地呆在尼格瑞姆旁邊。

    好半天，埃布爾問道：“我能幫您什么嗎？”

    尼格瑞姆終于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

    尼格瑞姆確實很不適應(yīng)面前猙獰可怕的尸體，他上一次直面這種慘狀還是四年前埃布爾第一次變成巨龍的時候了，他上一頓吃進去的水果都開始在胃里翻騰，但看見埃布爾那雙寶石一樣的綠眼睛，尼格瑞姆的精神就漸漸放松下來。

    他扯了扯嘴角，說道：“扶我起來。”

    埃布爾愣了一下，立刻伸出手，扶著尼格瑞姆站直了，又跟在他身后，走向一頭霧水的維斯和西格瑪。

    西格瑪見尼格瑞姆回來，急切道：“怎么樣？你能讓他說話嗎？！”

    尼格瑞姆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他已經(jīng)把事情都告訴我了?！?/br>
    包括埃布爾在內(nèi)，所有人都呆住了，好半天，維斯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是我沒有聽見……”

    尼格瑞姆面無表情道：“你要是能聽見，你也是尸語者了?！?/br>
    這話說的也沒錯哦，維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西格瑪卻不管那么多，只問道：“那他告訴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

    尼格瑞姆道：“他說他是自愿死在這里的?！?/br>
    “什么？！”三個人都低呼了一聲。

    自愿死亡？這也太奇怪了吧！

    維斯好像非常害怕這種詭異的事態(tài)，臉上露出緊張的表情，湊到尼格瑞姆身邊小聲說道：“阿爾巴，就算他沒辦法回應(yīng)你也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不用編這么可怕的瞎話，魔法這種不可靠的東西總會有失靈的時候嘛，我們不會怪你的！”

    維斯的話讓尼格瑞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沒有在編瞎話，他確實是自愿死亡的?！?/br>
    尼格瑞姆想了想，帶著三人往人馬尸體的方向走了兩步，指著他的尸體道：“我沒辦法讓你們聽到尸體的言語，但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可以來看看。”

    “活著的生靈死亡后身體會變得僵硬，這匹人馬前腿彎曲，關(guān)節(jié)上卻沒有身體被強行壓下后造成的錯位，手伸得筆直，卻絲毫沒有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周圍甚至都看不見他帶著的武器或是殘骸?！?/br>
    “他確實是自愿跪下，并迎接死亡的?！?/br>
    除了知道實情的埃布爾滿臉贊嘆之外，維斯和西格瑪臉上的表情都很勉強，很顯然，他們理智上認為尼格瑞姆說的話是對的，心理上卻不太愿意相信，甚至還想要找借口反駁他。

    畢竟尼格瑞姆“施法”的動作和他們想象中的尸語者不太一樣，加上各自趨利避害的本能，產(chǎn)生懷疑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尼格瑞姆也不要求他們能立刻相信自己，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尸語者，能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就行了，于是他想了想，又說道：“能夠在戰(zhàn)斗中殺死人馬這種體型的智慧種族的魔獸，體積絕不會小到哪里去，這具尸體上有各種齒痕，但并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巨大的牙印，并且他的尸體作為森林中這么多魔獸的食物，卻剩下得相當完整，也就是說，不僅在他生前，哪怕是死后，其實也沒有體型和胃口非常大的魔獸來到這里過?！?/br>
    西格瑪聽到這話，立刻上前去查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事實確實如此，而他在腦海中無論怎么篩選，也找不出邊際森林中的，小體型能夠擊殺人馬的魔獸。

    西格瑪?shù)拿碱^緊緊擰在一起。

    阿爾巴說的沒錯，這匹人馬確實是自愿死在這里的。

    西格瑪作為同樣熱愛自然的精靈，多多少少能夠體會到一些人馬的想法，這匹人馬應(yīng)該也是想要回歸自然，才會選擇這樣死亡——但他為什么非死不可呢？他的同伴又為什么將他的尸體置之不理呢？

    西格瑪也將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

    尼格瑞姆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但卻知道要如何應(yīng)付過去，他深深地看了西格瑪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人馬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應(yīng)該比我們清楚?！?/br>
    西格瑪聞言，頭皮立刻一緊，他覺得眼前這個尸語者已經(jīng)從人馬尸體那里得知了什么，不只是人馬族內(nèi)部的情況，恐怕擅長占卜的人馬族還把精靈族的情況告訴了他！

    西格瑪?shù)谋砬樗查g變得非常難看，尼格瑞姆也猜到他的想法了，但他現(xiàn)在并沒有刺激這個精靈的打算，于是狀似無意地補充道：“畢竟你也是邊際森林里的居民，對人馬族的了解肯定比我們多。”

    維斯完全沒有聽出尼格瑞姆兩段話中的暗藏的語意，傻乎乎地信以為真，還跑去問西格瑪究竟知道什么，西格瑪卻認為尼格瑞姆是沒有惡意，或者至少現(xiàn)在不想將精靈族的情況說出來，在看了他一眼后才暫時冷靜下來。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臉色依舊不怎么好看，在維斯湊上來向他詢問人馬族的情況時，他也心不在焉，絲毫沒有搭理對方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