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魯斯驚叫掙扎著，但卻絲毫撼動不了埃布爾鐵鉗一般的手，逼到極致，各種難聽的市井臟話便從他嘴里冒出來，簡直要讓那些覺得貴族都高貴又有修養(yǎng)的人瞠目結舌。

    畢竟是一個沒有任何底蘊的新興貴族呢。

    馬魯斯嘴里的臟話突然戛然而止，他看見了一雙精致的皮靴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是尼格瑞姆。

    第69章 我做到了

    在氣勢洶洶地帶著人出門的時候, 馬魯斯絕不會料到事情的結局會是現(xiàn)在這樣。

    尼格瑞姆拄著手杖，微微彎下腰，輕聲說道：“當初的我曾經(jīng)想過，你為什么一定得那樣針對我呢？實際上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威脅你的事情不是嗎？”

    “后來我明白了?！?/br>
    “當慣了狗的人，有朝一日能夠翻身，第一件事當然是把從前的主人踩到腳底下去以掩蓋自己曾經(jīng)做狗的事實，哪怕休諾丁的人全部死絕了, 只剩一塊寫著‘休諾丁’的木牌, 你也一定要當著所有人的面, 用最大的聲音吠叫, 將它咬碎嚼爛，好叫別人看看，你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帕馮尼了。”

    “但是帕馮尼，我沒變，你也一點兒也沒變, ”尼格瑞姆低聲道：“卑微深埋在你的骨子里，帕馮尼現(xiàn)在的強勢遮掩不了你的怯懦，你對我的敵意滑稽又可笑, 除了你的心虛，什么也證明不了?！?/br>
    尼格瑞姆垂眼看著馬魯斯,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中一片冰冷。

    馬魯斯被他毫不留情地揭開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一瞬間竟然真的覺得自己和尼格瑞姆所說的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幻視一般從尼格瑞姆的臉上看見了嘲諷的表情, 那表情是何等的熟悉，就和當初路克斯給他難堪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他剎那間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當初對著路克斯·休諾丁伏低做小的時候，他憤怒，他憎恨，但更多的卻是嫉妒和羨慕，嫉妒路克斯·休諾丁的大貴族身份，羨慕他高高在上卻理所當然的氣度——然而這份獨屬于大貴族的氣度，竟然出現(xiàn)在了他從未想到過的人，尼格瑞姆·休諾丁的身上！這個瘸子不過是一個雜種！跟他馬魯斯·帕馮尼沒有任何可比之處！憑什么？為什么？只因為他也是休諾丁嗎？只因為他流淌著休諾丁家的血嗎？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區(qū)別和宿命嗎？！

    馬魯斯睜大了眼，目眥欲裂地瞪著尼格瑞姆，他從嗓子里擠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說不清是憤恨還是畏懼，他似乎想要反抗什么，但在埃布爾的壓制下卻只能像一條將死的蚯蚓一樣扭動，徒勞無功。

    尼格瑞姆看見馬魯斯的反應，臉上卻出現(xiàn)了厭惡的表情，他像是躲避什么發(fā)臭了的動物尸體一樣直起了身體，嫌惡地說道：“不要告訴我你看著我想到了路克斯·休諾丁，我要吐了，太惡心了?！?/br>
    說罷，大約實在是被惡心得不行，他又抬起手杖，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在馬魯斯的臉上抽打了一下，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痕：“這里畢竟是王都，不好做得太過分，打斷他的兩條腿，叫帕馮尼家的人把他帶回去吧?！?/br>
    埃布爾三人當然不會對尼格瑞姆的命令有任何異議，矮人和精靈更是早就被馬魯斯的態(tài)度驚呆了，這個世界上怎么會存在這種對龍之領主不敬的家伙！而龍之領主竟然還仁慈地只打斷了他的兩條腿，難以置信！

    埃布爾還沒來得及動作，矮人和精靈就在尼格瑞姆下令后爭前恐后地在馬魯斯的咒罵和慘叫中下了手，雖然只是說打斷腿，但也斷腿也有干脆和不干脆，嚴重和相對不嚴重的區(qū)別嘛！矮人和精靈都十分愿意叫這不敬之人好好吃點苦頭。

    馬魯斯帶來的侍衛(wèi)和仆從們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是這一行三人的對手了，看著馬魯斯被打斷腿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除了被雇傭的侍衛(wèi)外，兩個仆人倒是哭得比馬魯斯本人還慘，想來是想到了自己回到宅邸之后的命運，不禁悲從中來。

    等到鬧劇結束之后，原本熱鬧的魔法集市中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好在尼格瑞姆想要買的東西也不在這種小攤子上，所以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地繼續(xù)前進了。

    埃布爾緊跟在尼格瑞姆身后，眼中被他的背影占滿。

    他是離尼格瑞姆最近的人，也看見了昨天夜晚尼格瑞姆的失眠，所以埃布爾知道尼格瑞姆其實并不完全像他剛才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游刃有余、波瀾不興，從最后沒能忍住親手打了帕馮尼一下就能看出來，尼格瑞姆對他的恨意不減，對過去發(fā)生的事情其實一直記在心里。

    也許每一次午夜夢回，尼格瑞姆都會想起自己曾經(jīng)弱小無助的模樣，回到王都之后，才會無論如何也難以入眠。

    一想到這里，埃布爾的心臟就仿佛被毒蟲啃噬，疼痛難忍，他簡直希望自己有能夠扭轉時間的能力，以現(xiàn)在這副強大的模樣，去拯救過去的主人。

    但他做不到，所以只能稍稍加大步伐，追上了尼格瑞姆一些。

    他從側面看向自己的主人，發(fā)現(xiàn)對方臉上的表情并不像他想的一樣帶著難以掩飾的怨恨，而是平淡得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埃布爾微微皺起眉，輕聲問道：“您還好嗎？”

    尼格瑞姆瞥了他一眼，說道：“再好不過了?！?/br>
    他并沒有打算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埃布爾，但就像他對馬魯斯說的那樣，他其實將過去在休諾丁家和王都經(jīng)歷過的一切都記在心里，馬魯斯和他沒有仇怨，他和馬魯斯卻有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