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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為君在線閱讀 - 第77頁

第77頁

    瑯邪愣了愣,失笑,“傻孩子?!?/br>
    他順手便替文貞將臉上的一塊鍋灰抹掉了,“往后別再回來?!?/br>
    天果然已全黑了。

    他沒走正門,飛檐走壁之間,但見府門口停了一頂軟轎,還有幾分眼熟,但也未作多想,三兩下溜進院子,又從窗口滑進房去。

    一身臟衣剛換下,忽聽外間有人敲門,“殿下,您可醒了?”

    “福伯?”

    “?。?!”福伯連忙推門進來,委屈得幾乎飆淚,“您可醒了!”

    他左右檢查瑯邪身上,并未發(fā)現(xiàn)新傷,方才放心,“那位在外頭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小的幾次壯膽請他回去,他卻不肯,硬要等您醒來!殿下,您這不聲不響又睡這一日,小的真是害怕呀!”

    瑯邪汗顏,一邊朝著廊下走,一邊隨口地安慰人,“慌什么,子帆又不是外人,怎么就被你說的跟洪水猛獸似的,還要壯膽才敢跟他說......”

    他那聲音戛然而止,動作也頓住了。

    ——他看見那單手支在桌上閉目養(yǎng)神之人的輪廓。

    ☆、紆尊降貴

    那人一身雪白常服,單手支起,腦袋向右微斜,因閉眼的緣故,臉上棱角便比平時柔和幾分,睫毛密而長,輕輕覆蓋上墨玉般冷淡的眼眸,露出一種難得的恬淡。

    仿佛突然被人在眼前蒙了一層淡薄的霧色似的,周遭也不再是什么木椅、燭光,而是忽地置身一條木舟,乘興而往那最神秘的山光水色中去。山澗中霧氣彌漫,目光所及,盡是奇花異草,耳邊又有溪水叮咚、鳥兒歡鳴,就是無一凡人居住,只讓人以為是在桃花之源,人間仙境。正那般恣意自在之時,隨手撥了一處濕潤的水草,以為那邊也是望之不盡的花兒草兒,眼前卻現(xiàn)出一片白色水簾,定睛去看,才看見水簾前側臥著一道雪白身影,霧氣愈發(fā)濃重,只依稀可以猜測這人是在睡覺,但是男是女,是人是仙是妖,卻再不清楚。

    福伯古怪地瞅了瑯邪一眼,不知他為何頓住腳步,又喊“殿下?”卻只得他一個“噓”聲!

    但已晚了,瑯邪人還未曾跨進門,那睡著的人已睜開了眼。

    剎那之間,霧氣散去,花、草、鳥、舟俱都散去。眼前分明是自個兒的地盤。

    四目交接的一瞬,樊裕似乎還未醒透,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而等看清來人的身形,他又將他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倒好似他才是此間主人,瑯邪成了誤闖來的小偷。

    福伯本很畏懼這位二皇子,但見自家主子這般沒出息,一副手腳無處安放的模樣,只得硬著頭皮道,“二殿下,殿下這會兒才好些,一醒便來了。小的給您換杯茶去?”

    樊裕手邊一杯茶水確已用了小半,瑯邪忙道,“哦對,瞧我,福伯,勞你去把姑姑前些日送的安神茶拿來罷?!?/br>
    支走了福伯,他才慢慢朝樊裕走去。

    他并未失去那夜記憶。說了不再去那府上,便連路過也不曾有過——寧可繞路。

    可那話說完,莫說今日是樊裕親自駕臨他府上,便是只在路上碰見,他肯朝他點一點頭招一招手,他也定然是管不住那雙邁過去的腿的。

    何況他親自來了自己府上,還紆尊降貴地等他!

    他自以為臉上是繃緊的,可臉上笑容早已藏不住了。一張嘴更像那樹上剛會叫喚的小鳥兒,嘰嘰喳喳個沒完,“殿下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殿下等了多久?用膳了么?我讓福伯去……”

    “不必?!狈J栈匾暰€,絲毫不提他是否當真昏睡一天,只道,“我來傳父皇口諭,說完便走?!?/br>
    “唔。”

    瑯邪住了嘴,又讓左右都下去,拂衣跪下,微垂著頭,可脖子也等得發(fā)酸了,旨意卻遲遲沒下來。

    正要冒大不敬抬頭偷看,忽聽頭頂那人淡淡開口,“‘著瑯邪離京,回清風山修養(yǎng),此后不得踏入京城?!?/br>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清冷悅耳,即使念著圣旨,也像是從遙遠的山澗里傳來一般,沾著一縷霧氣。

    但這會兒聽來,卻如一盆冰水兜頭潑下,把瑯邪方才心里生出的一點點火苗澆熄透了。

    屋里一時靜得可以聽見天地間的風聲。

    風聲不大,但纏綿良久。

    他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皇上命微臣離開京城?”

    “不錯?!?/br>
    “為什么……”

    樊裕不語。

    “永不得入京,又是何意?”

    樊裕對上他炯炯目光,淡淡道,“圣意深廣,不得而知?!?/br>
    “殿下這樣的聰明人,怎么不知,”瑯邪喃喃道,“殿下也覺得,下官該永不得入京?”

    他自以為得出樊裕心中真意,一時之間,比之那夜聞得的言語羞辱,倒不知哪個更讓人難受。

    這時,沒了夜色的遮擋,他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聲音更如被嚼透的甘蔗一般,顯得干巴巴地。

    “殿下紆尊降貴來此間,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也不知他這些日是遭了什么罪,沒多久的功夫,他那臉上身上,已瘦得沒了一丁點兒rou,又因方才從外間溜回來,做賊心虛地將那一頭青絲披散著,身上也只一件單薄的青衣,手足無措地站在廳中,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吹跑似的——倒非裝出來的病態(tài)。

    樊裕微微蹙眉,“平身罷?!?/br>
    “不知皇上要微臣何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