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然今日恐是犯了太歲,事事不如意,不多時,便聽到熟悉的車輪聲遠遠行來,緊接著一把清冷嗓音貫入耳中:“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虞小滿艱難地抬起頭,瞧見的便是端坐于堂屋正中的陸戟,以及目睹他的真顏驚得眼珠子快瞪出來的虞夢柳。 晚些時候,送完長輩們各自回屋歇息,虞小滿還不得閑,留在花園里安慰失意少女。 說來也沒什么要緊的,無非虞夢柳見了陸戟本人,春心萌動,悔不當初,連讓虞小滿明日跟她父母走,自己留下的餿主意都提出來了。 “你們騙我!”虞夢柳氣得直跺腳,“他明明生得這般好,臉上也沒有疤,你們竟然騙我說他丑得能把人嚇暈!” 虞桃裝傻:“他生得好嗎?我瞧書里都愛以目似朗星描繪俊朗男子,他眼里不是也沒見著星嘛?!?/br> 虞夢柳又不是稚齡孩童,這牽強理由自當蒙混不過去。 虞桃只好另辟蹊徑,從陸府規(guī)矩繁冗、婆母惡毒苛刻說起,將先前虞小滿被下人欺負到頭上來的事夸大一番,輔以虞小滿本人的點頭認可,把嬌生慣養(yǎng)的虞夢柳嚇得一愣一愣。 加上陸戟雖面若冠玉,卻是個腿不能行的殘廢,幾經權衡,虞夢柳覺得自己受不了這等委屈,最后聽了勸,頗有些不甘愿地放棄了。 總算把大小姐哄妥帖,回到自己院子,大功臣虞桃得到虞小滿親自削皮切片的蘋果一碟,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道:“我也是為自個兒打算,若是真換回來了,虞小姐那蠻橫性子我可受不了。”說著擺擺手,“那別管我了,快去和你的俏郎君共度良宵吧。” 因著這句話,進到屋里,虞小滿一瞧見坐在桌前的陸戟,臉無端地發(fā)熱。 陸戟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也無暇過問,聽虞小滿說已經把人安頓好了,只點了點頭。 虞小滿藏不住事,搬了張凳子坐陸戟旁邊,趁他翻頁,和盤托出道:“那姑娘,就是名喚柳綠的那位,其實是虞夢柳?!?/br> 陸戟說:“我知道?!?/br> 虞小滿先是一驚,旋即稍一琢磨便明白了。畢竟線索明晃晃地擺在那兒,虞夢柳趾高氣揚,恨不能把“我是小姐”四個字寫臉上,哪有一點丫鬟的樣子。 瞧陸戟鎮(zhèn)定的模樣,似乎也沒對真虞夢柳有想法,虞小滿舒一口氣,接著道:“還有,昨日老爺派來查看的嬤嬤瞧出我倆分睡了,我說我腰疼,你把床讓給我睡,我瞧著她的眼神……應是不大相信?!?/br> “無妨?!标戧圆簧闲模懊魅掌鹕砗竽銓⒋蹭伵獊y些,糊弄過去便好?!?/br> 虞小滿歪著腦袋疑惑道:“為何要將床鋪弄亂?” 睫羽輕掀,陸戟看了虞小滿一眼,似在探究他是在裝傻還是真不懂。 正思量著該如何解釋弄亂床鋪的意義,忽聞外頭一名婦人的洪亮嗓門:“大少爺和少奶奶怎的還不歇息?今兒個親家可在府上呢,若知道二位一個睡桌一個睡床,少不得哭天抹淚傷心欲絕呀!” 嚇得虞小滿險些岔了氣,拍著胸脯道:“她這是不打算走了?” 果不其然,過了亥時,伴著哈欠的聲音再次傳來:“少爺少奶奶快吹燈歇息吧,書中有黃金屋也經不住這樣臉對臉地熬啊!” 竟是連他倆坐在哪兒都曉得! 想來是人影映在窗上叫那嬤嬤瞧見了,這下可好,分兩邊睡自會被抓包,直接吹熄蠟燭又顯得欲蓋彌彰……虞小滿一邊埋怨這老嬤嬤何至于如此盡忠職守,一邊抓禿腦袋也想不出應對的法子。 終是陸戟拿的主意。 他合上書,視線掃過屋內的雕花木床:“這床應當睡得下兩名男子。” 在一墻之隔的耳房內凈面時,虞小滿愉悅地哼著小曲兒。 陸戟愿意與他同床共枕,是不是已經不那么討厭他了? 轉念一想,陸戟分明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恰巧他也是男子,睡一張床既不逾矩也不稀奇,虞小滿又歡喜不起來了。 回到屋內,陸戟已經自行上床躺平,瞧著四輪車的擺放朝向,應是雙臂撐著身體挪上去的,虞小滿心酸之余失落更甚。 方才不是說好自己扶他上去么? 雖然他壓根沒出聲答應。 唯恐陸戟行動不便,虞小滿說要睡里邊,此刻陸戟便躺在外邊,雙目緊閉,呼吸綿長,似是睡著了。 虞小滿吹熄床頭的蠟燭,除去鞋履,縮手縮腳往上爬。 到底是頭回與朝思暮想的恩人同床共枕,期待逐漸取代緊張,虞小滿心口怦怦跳,一只手臂越過陸戟撐在床鋪里側,抬起一條腿正要跨過去時,腳尖冷不丁絆了下床柱,身體霎時一晃,四肢著地騎坐在陸戟身上。 這么大動靜,任是死人也生生給嚇活了。 陸戟睜開雙眸,對上的便是虞小滿落在他正上方的驚惶面孔。 “對不住……把你吵醒了。” 虞小滿說得慢,喘息卻很急,頭發(fā)也散了幾縷在陸戟臉側,皂角清香撲面而來。 窗外的月光將將夠照亮他一張一合的唇,陸戟卻記得,這雙唇白日里是紅色的,他不喜用胭脂點唇,生來便是柔嫩的嫣紅。 上頭覆著一層潤澤水光,尤其是在貝齒輕咬過唇瓣之后。 此刻虞小滿并不知道陸戟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心跳很快,若再多對視一會兒,說不定會從胸膛里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