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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最中央的二人,別處全是死寂般的黑暗。 “除了我們,還有秋水。” 那么秋水的情緒到底該有多強,才會讓他們的情緒對這空間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完全不值一提。 鼻翼翕動,阮陵問到了海水的咸濕味道。 他拉著慕紹的手,“跟我來?!?/br> 依舊是熟悉的烈日和沉悶的天氣。 秋水和秋云在木椅上坐著,還是保持著偏頭不理對方的模樣。就像是阮陵離開的時間被靜止了,等到他們重新回來時才開始流動。 不過有一點不同。 阮陵的目光掃過四周,沒有大馬路,沒有參天的綠樹,沒有樹下乘涼吹牛的中年男子。只有霧,白色的霧,裹挾著海水氣息的薄薄的霧氣。 透過那層薄霧,阮陵甚至能夠看到水光的波動。 “我們似乎在海里?!蹦浇B望著頭頂說。 “自信點,把似乎去掉?!?/br> 阮陵撥開面前的霧氣,朝秋水那邊走去,“這個道具叫‘溺亡’,使用場景確實是在海里?!?/br> “很奇怪的一點是,秋水的異能和水有關,對于這個道具,她的抗性應該會更強才對。” 怎么會這樣沒有還手之力…… 一張無形的屏障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阮陵停下腳步,手指輕輕點上那屏障,卻被里面涌來的絕望和愧疚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猛地后退幾步,緩了幾秒,等著這窒息一般的情感慢慢消散。 “我知道了?!?/br> 慕紹若有所思,“它似乎并不想讓我們與秋水接觸?!?/br> “秋水才是它力量的主要來源,它怎么可能讓我們打擾,”阮陵的表情很冷,“說到底,我們只是觀眾?!?/br> 這個無形的屏障來自秋水自身的情緒,只要這種情緒一日不消抹,這個屏障就永遠不會消失。 干得好啊,鬼火。阮陵咬牙切齒。 而現(xiàn)在,他們只能老老實實旁觀。 “……姐?!?/br> “咋了。”秋水不情不愿地回答。 秋云壓抑著笑聲,“你雪糕化了。” “誒——”秋水剛剛一直盯著電線桿上的麻雀發(fā)呆,被提醒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的半截雪糕已經(jīng)化成一坨,黏在手和衣服上,濕漉漉的,“啊啊啊秋云,快給我紙!” 秋云幸災樂禍,“紙擦得掉嗎?還是去池塘那兒用水洗洗。” 秋水狠狠瞪著秋云,接著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手一動,直接將融化的雪糕涂在秋云的臉上。 秋云:“……” 該死的自尊心和偶像包袱不允許他尖叫,于是他只能僵著表情,硬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我們一起洗?!?/br> 他一把抓著秋水的手,將她拽到池塘邊。 兩人蹲下來,就著表面溫熱的池水一點一點將黏黏的雪糕洗掉。 秋云:“真幼稚。” 秋水哼哼:“你不幼稚?還說什么要考A大,呸,我看人家才不會要你!” “難道就會要你?”秋云沾水的手指輕輕點在秋水額頭,“不及格小姐,能不能好好學習啊,做jiejie的比弟弟成績還差,不丟臉呀?” “嗤?!?/br> 衣服上的雪糕被勉強洗干凈,但還是留下了印子,回去得讓mama搓一搓。秋水緩緩起身,接著突然將手上的水花甩到秋云臉上,令他反射性地閉上眼睛。 “秋水!無不無聊??!” 一點都不無聊,逗你可開心了。 秋水扮了個鬼臉,然而樂極生悲,腳下踩空,整個人站立不穩(wěn)向前傾,下一瞬就要跌進水里。 電光火石之際,一只略顯瘦弱的胳膊摟住她的肚子,堪堪將她穩(wěn)住,然而差點掉進水里的后怕令秋水無法冷靜,她幾乎是應激性地開始掙扎,手掌不小心打在那胳膊上。 這一瞬間無比混亂。 “撲通——” 一切都隨著這一聲開始了。 “秋云!” 秋水恐慌的看著池塘里不住掙扎的秋云,后背開始生出烈火灼燒一般的刺痛感。 秋云在胎里營養(yǎng)就不夠,從小到大弱不禁風,看著還算結實,實際上是個紙老虎,一戳就破。盛夏的池水像是一頭擇人欲噬的猛獸,將身量并不高大的少年拉扯著,要將他拉入深淵。 “……咳咳、姐!” 秋云在水里掙扎著,他落水的地方原本靠近岸邊,并不冷靜的掙扎卻把他越推越遠,眨眼就到了池塘中央。 恐懼攫住秋水的全部心神,她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彎腰想要伸手去拉秋云,卻在手指剛剛沾到水面時猛地收回來,像是被刺了一般。她僵在原地,嘴唇哆嗦著,頭腦一片空白。 “姐……” 秋云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小,然后,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秋水愣愣地看著池塘中央的波瀾。 從此以后,她患上了恐水癥。不敢去海邊,不敢看池塘,連洗手都會覺得刺痛。 這就是關于她的全部故事。 四方天地都塌陷,海水像是聞到腥味的野獸,迫不及待地涌入,席卷了她整個世界,堵塞她的口鼻,令她處在長久的窒息之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她光芒萬丈的世界在那個夏天就破碎了,真正的秋水也在那個夏天溺亡,留下來的只是一個懦弱的廢物,一具行尸走rou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