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陵不可置否地點頭。

    這一條走廊快要到盡頭，他們前后進了新班級的門。

    那男生依然大嗓子：“不過阮哥你真牛逼，昨天直接carry全場，那小子都傻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br>
    “對對對，看他那……”又有人應(yīng)和。

    但他們到底說了什么，阮陵沒怎么聽。

    他只看到了一個人，周圍的人頓時化成暗淡的虛影。

    那人也愣愣地盯著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阮陵緩緩地、輕輕地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然后，她也被抹去了。

    ……

    “零，你要去探究，弄明白這究竟是個怎樣的東西?！毙σ鉁厝岬氖?。

    “喂，小子，可別掉以輕心，萬界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詩人。

    “草，你又打我??！”憤怒的肆。

    “零哥哥，我的異能似乎是治愈?！笔瘛?/br>
    “零，這次要記得包扎啊?！?/br>
    “……”阮陵蹙眉，說最后一句話的人沒有身體，他也忘了到底是誰，“你是誰？”

    “我是……”后面的詞句模糊了。

    那一個個曾經(jīng)遇見的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慢慢地，都被抹去了。

    他們都消失了。

    阮陵也忘記了，他站在這里，不停地想，心里的痛苦和悲傷到底是為了誰。

    ……

    遠方天空尚未完全消失的星球出現(xiàn)異樣，表面現(xiàn)出一道道裂痕，慕紹直覺不對勁。

    狠狠一咬牙，咬出一腔鮮血，手指一動，慕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能夠行動了。

    不過貌似只能小步地挪動，而且一動五臟六腑就跟著痛，像是整個人被劈開了一樣。

    可是現(xiàn)在管不了這么多，阮陵……

    慕紹忍著痛苦，一步一步朝阮陵挪去。好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遠，很快就要碰到阮陵了。

    “咦？”那女子看著慕紹的動作，有些驚異，“你……”

    “你難道和他是伴侶？”祂想了想，選出一個詞語。

    我倒是想呢，你就放屁吧。

    慕紹沒有力氣回答祂的問題。

    女子笑了，抬手，一道閃電自空中一落而下，響徹寂靜停滯的空間，劈頭蓋臉落在慕紹的翅膀上。

    像是被千刀萬剮一樣，那一瞬間，慕紹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只翅膀已經(jīng)折斷，垂在地上，潔白的羽毛濺上灰塵。

    痛苦過后，涌上來的卻是憤怒。慕紹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異能了，潔白的羽翼一瞬間化成漆黑的顏色，連瞳孔也沉淀成暗金。

    他舔舔腮幫子，壓抑下轉(zhuǎn)身去把那女子殺了的沖動，伸手觸上阮陵蒼白的面龐。

    ……

    天空被抹去了，太陽被抹去了，城市消失了，過去也消失。

    四周都是黑暗。

    阮陵茫然地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間捏著一束潔白的百合花，花瓣間還點綴著晶瑩的水珠，像是剛剛采下來的。

    “我這是……”

    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了身后有什么堅硬的東西。

    回頭，卻發(fā)現(xiàn)是一塊灰白的石碑，上面似乎刻了什么字，前兩行被弄模糊了，看不清晰，只有之后的勉強能看清楚一點。

    [二零一八年六月十三日，歿。]

    “……”

    一股令人窒息的情緒涌上心頭，阮陵忍著落淚的沖動想，死去的人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

    他轉(zhuǎn)回頭，看著荒蕪的四野，輕輕將脊背抵上那墓碑，手指輕輕在百合花的花瓣和根莖上摩挲。

    他的大部分記憶已經(jīng)消失了。

    “我現(xiàn)在……”他想要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心臟痛得令他說話都忍不住顫抖，于是他閉上嘴巴，在心里默默想。

    我現(xiàn)在估計什么都不記得了，再這么下去也無濟于事。

    那不如就遂祂的愿，成為規(guī)則吧。

    這種什么都沒有的自我，我也不想要。

    可是……

    手指突然停住，阮陵有些怔愣。

    可是……

    還有什么事情，沒有解決的事情。

    腦海里突然撞入一個畫面——那似乎是在一條走廊里，白熾燈明晃晃，他走在前面，低頭看那些過路人的鞋和褲腳。就在這時，一樣特別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銀白色的輪椅。

    還有什么事情？還有什么事情？

    已經(jīng)幾近空白的腦海里又擠出一點點畫面。

    那是在一個焰火滿天的夜晚，他一個人坐在木椅上，頭頂卻突然落下一件輕輕的物體，手指順著摸上去，卻摸到了一手毛絨絨。

    身后似乎有人。

    是誰？

    阮陵這樣問自己。

    然而那人的面孔已經(jīng)被祂刪除，什么也問不出來。

    阮陵有些頹喪地耷拉眼皮。

    算了吧，就這樣吧……

    就在此時，頭頂突然響起玻璃被打碎的聲音，接著一束刺目的亮光照射進來。

    阮陵猛地抬頭。

    然后他看見四周黑暗一齊碎裂，更多的光線涌入，頭頂那個口子里飛入一個人。

    他有一雙漆黑的翅膀，一只昂揚著，另外一只卻像是折斷一樣，垂垂搭在手側(cè)。

    那人迅速飛至阮陵面前，張開翅膀為他擋住黑暗的碎片。

    半張臉逆著陽光，暗沉的金色瞳孔像是永不熄滅的巖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