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一部分人轉(zhuǎn)頭看向她, 似乎在評估她是什么人, 是吃穿不愁的, 還是一個底層窮光蛋。 然后在看清楚她身上完整而潔凈的衣服后, 眼里就多了一絲貪婪和慎重。 蘇心笛看到她眼睛一亮:“左纓?!?/br> 左纓掃了一眼人群:“需要幫忙嗎?” “需要需要!” 左纓看到角落有一盆看起來很渾濁的水,一揮手, 那的濁水便被抽到半空, 化作無數(shù)彈珠大小的硬水珠, 砸在那些搶東西的人身上。 這一招還是跟莊襲學(xué)的。 那些人哎呦叫著躲開了, 身上不僅被砸疼了,那水珠瀉開后還打濕了他們的頭發(fā)衣服,讓他們看起來很狼狽。 他們擠在一起驚疑又畏懼地看著左纓,因為左纓這一手顯然是用的技能,如今能有技能傍身的,在普通玩家眼里都是惹不起的大佬。 蘇心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到左纓身后:“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還活著嗎?!弊罄t低頭看了看她綁著木棍的腿,“受傷了?” 蘇心笛臉色黯淡,隱忍著痛苦,手上抱著一個藥包,袋子都快破了,露出里面的干藥草:“摔斷了。”她冷漠地看了眼那些人,低聲哀求道,“你能帶我離開這里嗎,只要走出這一片就行了,他們不讓我走?!?/br> 左纓道:“可以?!?/br> 她直接攙著蘇心笛轉(zhuǎn)身要走,那些人立即圍過來:“等一下,你不能走?!?/br> 這些人不太敢對左纓叫囂,都沖著蘇心笛:“死丫頭,把東西都交出來。” 蘇心笛恨恨道:“這是我在游戲里辛辛苦苦弄到的,憑什么給你們?” “憑我們是你長輩,你當(dāng)初臉被劃爛了,是我們一家一戶湊錢給你交的醫(yī)藥費!”一個頭發(fā)半白,看著就很兇蠻的五六十歲的老頭嚷道。 蘇心笛咬著牙不說話。 一個頭發(fā)披散,臉色蠟黃,看起來很柔弱的中年女人弱弱地道:“心笛,一家子人,分什么你的我的,聽媽的話,把藥拿出來,難道你想讓我們一家人被趕出去嗎?” 說到最后一句,已經(jīng)是聲音很低的哀求了。 左纓有些聽懂了,這里這些人,無論是剛才動手搶的還是看熱鬧的,應(yīng)該都是一個姓氏的人,至少也是沾親帶故的,這么一群人形成了一個團體,在這亂世中抱團生存。 這是很常見的一種現(xiàn)象,比起不認識的人群湊到一起形成的組織勢力,這種沾親帶故的具有天然親緣紐帶。 但這不代表這樣的團體就十分和諧了,甚至很可能因為沾親帶故,內(nèi)部管理會很粗糙不合理乃至畸形,比如倚老賣老,比如仗著輩分大壓人。若是有能力,自然話語權(quán)就大,若是沒有能力,那么必然成為人人都可以欺壓的最底層,要是不聽話,還得被指責(zé)白眼狼,不懂事,不知道感恩。 蘇心笛似乎就是后者。 果然蘇心笛對著那女人道:“媽,我知道我以前給你的吃的、穿的,你都先緊著這些人,轉(zhuǎn)頭又對我哭訴,從我這里拿更多的,我都忍了??墒墙裉欤覕嗔送?,沒有藥我就廢了,這樣你也覺得沒關(guān)系嗎?他們要的只是吃的嗎?他們要的是我所有的物資,包括我手上的藥!” 女人蠕動了一下嘴唇:“可是你弟手斷了好幾天了,他是男孩子,長得還比你好,能做的貢獻大,這藥更該給他用,我們是一個家族,就是要團結(jié)啊?!?/br> 蘇心笛氣得渾身微顫,本就喑啞的嗓子更是嘶啞難聽:“所以你就迫不及待跑出去告訴他們我有藥?你有沒有想過沒有藥,我的腿傷會發(fā)炎,會腐爛,我會死?有沒有想過我的腿拖下去,在游戲里游戲外都做不了事,等東西都吃完了,他們從我這撈不到好處了,看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你也別想再得到他們一個好臉色,那時候你是能去靠你那個侄子嗎?” 女人責(zé)備道:“你這孩子說什么呢?大家都是親人,怎么會不管我們呢?” 其他人也是附和,紛紛指責(zé)蘇心笛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不顧家族,恩將仇報,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左纓皺了皺眉,站在這里就仿佛受到了毒氣荼毒一般,她見不得這種嘴臉,愚蠢,惡臭,陰毒,會讓她倒胃口。 她說:“走嗎?” 蘇心笛道:“走?!?/br> 左纓就攙著她走,那些人還要攔,她再抬手,不遠處那個臭水溝里里淺淺的一些臭水被她抽了出來,化作水珠打了這些人一身。 左纓趁機帶著蘇心笛離開。 走得遠遠之后,左纓找了個地方讓蘇心笛坐下來,看了看她的腿,傷得有些嚴重,血都浸透褲腿了。 她說:“你手上是什么藥?” 蘇心笛臉色蒼白苦笑道:“就是很普通的止血藥,要煎兩個小時才能喝。” “這對你的傷可沒有很大的幫助。”左纓說,從個人背包里取出三個白色的塑料藥瓶,從第一個藥品里倒出了一粒藥,那是一顆紅色的扁圓形小藥丸,然后從第二個藥瓶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最后又從第三個藥品里倒出一顆綠色的藥丸:“紅色止血,褐色陣痛,綠色消炎,一起吃吧,效果挺好的?!?/br> 蘇心笛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她。 左纓道:“這對我不算什么,吃吧。”她自家副本生產(chǎn)的,她還能用最低價購買,她給自己備了好幾瓶呢,雖然總是供不應(yīng)求,但她想買還是隨時能再買的。 蘇心笛想起左纓為了整治兩個人,可以豪擲百萬游戲幣的行為,也知道這些藥丸對她連個“難得”都算不上,可這卻是比她之前花了很長時間,按著藥方千辛萬苦集齊的止血藥包效果還要好很多的東西。 她的所謂親人們?yōu)榱四敲磦€藥包把她往死里逼,一個人認識沒多久的人卻毫不在意地就給了她三顆昂貴又難買的藥丸。 想想也真是滑稽。 蘇心笛心情復(fù)雜地吃了藥,一兩分鐘后傷口就不流血了,也不疼了,腫痛的感覺都緩解了。 左纓說:“光吃藥還不行,你這個得正骨吧,然后就是好好修養(yǎng),你認識什么醫(yī)生嗎?” 蘇心笛搖頭。 “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找個他們找不到我的地方,躲一段時間,等骨頭長好再說?!?/br> 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這個樣子,之前說的那個有祛疤藥的副本她肯定去不了了,這次顏值評定的機會肯定要錯過了。 左纓把她帶出來,還給了藥,其實已經(jīng)做夠多了,但這人畢竟之前沒少幫自己盯著蔣媛媛和蔣家父子,也算替她辦過事的,之前副本里試鏡時還老老實實,沒有趁機做任何小動作,左纓還是承情的。 而且,怎么說呢,蘇心笛之前給她的印象是個酷酷的人狠話不多的人,會讓人忽略掉她的性別,但今天一看,原來是個被親人拖累、受盡壓榨的小可憐,這就讓人對她不太能硬得起心腸了。 最重要的是,左纓比較欣賞她的一點在于,她臉被毀容,卻能夠完全不嫉妒自己,這心態(tài)就很難得。 左纓問:“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你確定不要和他們往來了?你mama也不管了?” 蘇心笛猶豫了下,給她說了自己的故事,左纓聽后想了下,便決定帶她去魚塘。 她從個人背包里拿出卷心菜送她的自行車:“走吧,帶你去個地方,如果那里的人愿意接納你,你可以在那待一段時間?!?/br> 蘇心笛有些驚訝地看著這輛自行車,沒有多問地坐到了后座上。 左纓載著她騎著自行車上路了。 路面已經(jīng)各種坑坑洼洼,斷裂凹陷,左纓盡量挑著能走的地方騎車,不過這車不愧是游戲出產(chǎn),減震效果特別好,幾乎不會感覺到太大的顛簸,要是換成一般自行車,即便能騎,屁股也要被顛碎了。 一路上避著人,騎了一個多小時終于遠遠看到魚塘。 想到即將見到某人,左纓心情就有些復(fù)雜,形容不出來,類似于一種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感覺,就虛虛的。 當(dāng)初她因為兩人心照不宣的原因而離開,做好了線下不再見面的準備,這才過了多久啊,就回來了,就仿佛她妥協(xié)了什么一般。 她不想給莊襲錯誤的暗示,也不想把兩人的關(guān)系弄得很奇怪混亂。 可是不回來的話,她真的有點擔(dān)心莊襲的傷,那傷口看起來真的挺嚴重的,雖然晚上進游戲還有機會遇到他,但那就得耽誤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她不放心。 楊慶拿著單筒望遠鏡玩,這是莊襲今天出游戲帶出來的,他隨手給了楊慶,因為這玩意還有夜視功能,夜里值夜倒是能夠用到,他讓楊慶到時候給每天值夜的人。 他坐在一座安全屋前搭起來的遮陽傘下,淡淡看向天際,思考著該怎么和左纓重新建立起聯(lián)系。 他得知道現(xiàn)實中她在哪里,但在游戲里直接問的話,會不會把她嚇得跑得更遠? 還有,他要找的那個東西,剛才他在游戲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要盡早弄到手才行。 就在此時,聽楊慶嚷嚷:“莊哥,我好像看到了小左?!?/br> 莊襲抬頭:“她來了?” “嗯,騎著自行車,車上還帶著個人,這自行車牛啊,現(xiàn)在還能騎的車子,游戲里出來的吧?” 莊襲拿過望遠鏡,朝楊慶看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遠處路上看到了騎自行車的左纓,她正朝這里而來。 至于后座上的那人,直接被他給忽略了。 她怎么會這時候回來? 莊襲不笨,他思索了片刻便大概猜到了原因。 他微微揚起嘴角,朝那邊走去。 那條唯一的進入魚塘的土路,一段時間不見,變得坎坷了很多,左纓用力把住車頭,等看到莊襲從魚塘里走出來,她手心里竟然有些冒汗。 好奇怪,她到底在緊張什么? 她騎車到他面前,蘇心笛從后座下去,安安靜靜地不說話,只是目光在兩人之間小心地來回掃了掃。 莊襲溫和地凝視著左纓,微笑道:“回來了?!?/br> “啊?!弊罄t也從車子上跨下來,握著車柄上下看了看他,看不出受傷的樣子,但臉色挺蒼白的。她問:“你的傷,怎么樣了?” 果然,她是擔(dān)心他的傷才來的。 莊襲的笑容大了些,眼睛也亮了起來,這讓他仿佛整個人都從內(nèi)發(fā)出光來,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溫柔了下來:“你擔(dān)心我?!?/br> 左纓移轉(zhuǎn)視線,指甲摳了摳車把手上的防滑花紋,不知道該怎么回這話,好在莊襲接著說:“先進來吧,這位是你的朋友?” 他看了眼蘇心笛,像是沒看到蘇心笛臉上的疤痕一樣,沒有一絲異樣表情。 這在一般人看來,應(yīng)該是禮貌的、有素養(yǎng)的表現(xiàn),但蘇心笛卻有種直覺,這個好看得過分的男人的眼中,無關(guān)緊要的人無論美丑,都不能在他那里興起一絲波瀾。 別說她只是有一臉疤,哪怕她長得奇形怪狀,這人也會是如此禮貌客氣地看一眼,問候一句而已,語氣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左纓身上。 他看著左纓的眼神里卻是有光的,有溫度的。而這光這溫度,他吝嗇于分哪怕一絲給別人。 蘇心笛第一個念頭不是感嘆這男人的專注,也不是羨慕左纓被這樣地在意著,她竟覺得有些可怕。 在莊襲身上,她感覺到了危險。 左纓道:“她叫蘇心笛,她的事我一會兒跟你說,我們先進去吧?!?/br> 對于左纓的回來,魚塘里的人們都很熱情很驚喜,而對于毀了容的蘇心笛,雖然大家有些好奇她是什么人,曾經(jīng)遭遇了什么,但既然是左纓帶回來的,他們就一并熱情地招待了。 蘇心笛有些受寵若驚,被拉去聊天了。 莊襲引著左纓去他的安全屋那邊。 左纓本要把自行車收起來,但一群小孩盯著她的車直瞅,她便大大方方地把車子留給他們。 “可以看可以騎,但就在附近騎騎,別出魚塘?!狈凑~塘里那些小池子里的水都干涸得差不多了,哪怕騎著車摔進去也不過是滾一身泥罷了。 她還把自行車改回了自動變色模式。 莊襲微微挑眉:“這車還能變色?” 左纓點頭:“不過我覺得這個功能在騎車時用不大上,就算車子的顏色和周圍融為一體,那騎車的人不還能被人看見,剛才就調(diào)到普通模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