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入目的是一個模糊的身影,她的視線有些發(fā)虛,看了一會才意識到這個人是齊光毅,只是,他怎么這副模樣? 冷然的臉上肅色愈重,緊抿的嘴唇幾乎失了血色,下頜冒出了許多青色的胡渣,眼底有重重的黑眼圈,頭發(fā)凌亂,憔悴得一看就曉得熬了幾日夜。 “你……”冉冉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涸得可怕,一出聲就是一陣火辣辣地疼。 “先別說話?!?/br> 他從一旁的保溫壺里倒了杯水,扶著她起身,讓她靠在他身上,冉冉一時覺得全力酸痛無力,便低頭直接就著他手喝水。 暖水下肚,稍稍讓身體恢復了一些知覺,她剛舒了口氣,他便擱了杯子轉身抱住她,“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冉冉人有些懵然,下意識想回抱他,卻無奈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出聲,“怎么不好了?” 她現(xiàn)在還有點沒弄清楚,她的身體怎么了?怎么這么虛弱,酸痛發(fā)麻的,是因為她見了方冉冉? “我不應該亂來,”他埋在她頸間,聲音痛苦自責,明知她被嚇到了,自己還被激情沖昏了頭腦,“我沒有照顧好你?!?/br> 冉冉忽然回想起來,她洗完澡照了鏡子,意外發(fā)現(xiàn)身體的秘密,那時候整個人一陣震蕩,生出陣陣身不由已,她害怕下一刻再睜眼,會發(fā)現(xiàn)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害怕極了,那時候只想著緊緊抱住他不放…… 所以,這事……咳,又不是他的錯。 “不是你的錯?!彼l(fā)出蚊子似的細聲,淡淡紅緋飄上臉頰,比起原來的蒼白臉色,添了分精神。 懷里的少女柔柔笑著,仿佛陶瓷一般易碎,他輕攬著,卻不敢用力,半晌他低下頭,將吻印在她眉心。 沒有下一次,他對自己說。 “咳,咳?!?/br> 一陣清咳聲喚醒了沉浸各自情緒中的兩人。 “粥煮好了,吃嗎?” 卓遠站在房間門口,心里一陣哀怨,別的經紀人只需要負責給藝人安排行程,他這個經紀人,還得給人家煮飯,說他是經紀人,不如說保姆恰當。 房間的光線不太好,窗簾被拉上了,有些暗沉,見冉冉轉頭去瞧落地窗,他摸摸她的額頭,感覺體溫正常,才解釋,“怕太亮影響你休息?!币贿吰鹕碜哌^去把窗簾拉開。 微黃的陽光從窗口斜斜透進,在地上劃出不規(guī)整的四邊形,日頭有些弱,看起來快到黃昏了。 既然人已經醒了,也不麻煩卓遠,齊光毅叮囑了兩句,便下樓去廚房整吃的。 看他離開,卓遠走進房間拉了張椅子坐下,然后盯著冉冉不放。 齊光毅走之前,往她身后塞了個大枕頭,松軟舒適的枕頭很舒服,她一邊靠著,手里邊捧著個玻璃杯,慢慢小啜兩口,哭笑不得地望向卓遠,“遠哥想說什么?” 卓遠嘴里嘖嘖兩聲,想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昨天他因星光的事還沒處理好,一早帶著資料來齊光毅家,門鈴按了大半天,卻不見有人來應。 他耐著性子打了數十通電話,宅子大門終于打開,齊家的家庭醫(yī)生姜醫(yī)生出來了,替他開門告訴他冉冉發(fā)燒了,他一聽心中暗叫不好,連忙趕到臥室,一眼見到僵坐著床邊的人。 房間里光線不足,連帶著背影也黯淡無光,看著他就這么可憐兮兮地一動不動,守著床上的人,一時間,他似乎能感覺到那透出來的無助痛苦。 姜醫(yī)生告訴他,冉冉夜里發(fā)燒近40度,打了退燒針好轉,天亮又燒了起來,如今雖然降了下去,但是人一直沒醒,他怕她再燒下去虛脫,生理鹽水什么的早準備好了,就等有需要時掛上。 卓遠有些躊躇,站在門口一陣猶豫,他不想打擾他,問題是星光的事也很急啊,總不能掛著不處理吧? 他提捏著心走近,才提了個開頭……他發(fā)誓,那一刻他看到了齊光毅全身散出黑氣。 他猛后退一步,有一刻差點以為他要揮拳相對了,但,幸好,他沒有。 卓遠悻悻地拿著資料,立刻轉身走人,開玩笑,什么急事也沒有他自己的小命重要,要是齊光毅失控了,他可不夠他一拳。 在人即刻走出房間時,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他猛地一縮,拿著資料頂過頭,求饒,“我立刻走,齊哥別拿我出氣?!?/br> “……”沉默了一瞬,他說“把資料給我?!?/br> 然后,他就這么站在房間中間,看幾眼資料,看幾眼床上的人,筆在紙上刷刷飛快寫著,最后一把推回給他,下了吩咐,“去煮點粥準備著,冉冉醒了可以吃?!?/br> 卓遠抱著資料,立刻點頭遁走,他可不想再留在這里對著他了。 只是他沒想到,兩天了,冉冉燒都退了,人卻一直沒醒,她不醒,齊光毅便也不動,一直干熬著坐在床邊等她。 …… “你再不醒來,阿齊也得倒下了?!?/br> 卓遠見過齊光毅許多面,卻從沒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時候,哪怕是當年剛送到他身邊,那個清冷孤高的少年身上,也沒有。 雖然這話不應該他來說,但他們相識多年,深知他比一般人更不易,最終輕嘆一聲,“冉冉,阿齊真的不容易,我想你也感覺到了,他性子有點偏激,但他對你,真的是全身心投入,希望你們能一直好好的。” 握著玻璃杯的手倏地抓緊,她半垂下眼瞼,讓人瞧不清楚眼底的情緒,只是低低開口“他為什么會這樣?” “我不能說,”卓遠苦笑,“不是我不愿意告訴你,這是他的隱私,我想有一天他會告訴你的,但不應該由我來說出口?!?/br> 見冉冉低著眼沉默不語,他微微斂眉,想想又玩笑說道“瞧我說這些煽情的話干嘛,你們肯定會一直好好的哈哈哈?!?/br> 冉冉眸光波動,不敢抬眼,臥室里彌漫著一陣詭異的沉默。 “我說,你不會真的有想法吧?”卓遠壓低了聲音,似乎怕被人聽到,“你怎么了?難道真的對他有意見了?” 冉冉猛地搖頭,玻璃杯中的水被晃出,大半水濺了出來,打濕了床單。 “不,不是,我我……” 她不想,但她的夢快要醒了……幾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中直直墜下,落在淺藍色的絲被上,立刻滲了進去,消失不見。 “抱歉,讓我冷靜一下!” 她慌亂地把玻璃杯放回桌頭柜,對上卓遠一臉驚色,她抹去眼淚,控制不住地低泣著,“別、別告訴他,讓我先冷靜一下?!?/br> 第88章 齊光毅發(fā)現(xiàn), 自從這次生病之后, 冉冉有了明顯的變化, 她減少了工作量, 幾乎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 對于這些轉變, 他原本應該感到開心才是,然而他只感到陣陣不安。 冉冉常常在發(fā)呆。 有時他走開一會, 再回來就見到她一個人抱著膝, 眼神停在虛處, 整個人陷入一種恍惚狀態(tài), 這樣的她讓他害怕,她似乎……就要消失了。 冉冉到底有什么心事? 他按著眉間不住地回想過往,冉冉不是第一次表現(xiàn)出不安, 以前,也有過一次,那時是在浴室門口,她嚇得尖叫……可以推論,浴室,或者說浴室里有什么東西, 讓她害怕。 可是, 家里并沒有蟑螂老鼠蟲子之類的東西,還能有什么東西會讓一個女孩子嚇得花容失色?他實在不想往不好方面想,但把種種情況排除后,他心底越發(fā)凝起團團疑云,他扒了一下頭發(fā), 閉上了眼思索,或許還要再追溯到以前? 想了許久后,他下了某種決定,又回到臥室,從保險箱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 一打開,一條璀璨奪目的祖母綠項鏈展現(xiàn)在他眼前。 這是上一次去爺爺家時,爺爺取出來給他的,原本就應該在訂婚宴上送給女方的訂婚禮,可是當時方父卻拒收了,他說東西太貴重,小孩子受不起,若兩人真有緣分,便到結婚時再送。 這不過是托詞,齊翰海和齊光毅一清二楚,方父不愿意收下這么貴重的禮物,不過是怕有變數要退還更尷尬。 他靜靜看了一會,緩緩合上掌心。 …… 冉冉一早就說要做蛋糕,還不讓他看,他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往樓下走去。 廚房里空無一人,料理臺上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并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痕跡,他在廚房里站了一會,從打開的窗戶望出去,便見到正抱著腿坐在假山石上曬太陽的身影。 她穿著一件長及腳踝的長裙,赤腳踏上涼石,雙膝因為曲著,裙擺稍稍上移,露出白皙的小腿和可愛的腳丫子,兩條光潔的手臂環(huán)在腿上,下巴擱在膝上,長及半腰的墨發(fā)從身后向前方散去,形成一個半圓圈,她側對著他,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就算看不見,齊光毅也能想像到她此刻臉上定然是茫然的神色。 他握緊手心,走到客廳,順手撈起一條披肩,推開大門走出去。 齊光毅家的小庭院,并沒有怎么用心布置,比起他爺爺家庭院的趣致,他這里甚至可以說是無趣。 明明有數百坪的空間,卻僅僅在地上鋪了草皮,若不是有一側建了假山石和乘涼的小亭子,這個庭院就是一片空地。 冉冉這時抱著雙膝,坐在假山石中一塊涼石上,秋日的太陽懶洋洋地曬在她的身上,十分愜意。 她又出神了。 自從和方冉冉見面之后,她的心就一直安靜不下來,雖然說,決定她早做了,可是卻無法面對現(xiàn)實,無法面對自己的心。 她不想放棄他,她不想放棄這個世界,可是能有什么辦法? 正如同她找到方冉冉話里的破綻,識出一些真相,事實上,她最近一直在回想劇情,回想她來了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努力去回憶各種可能存在的線索,她想從中找到辦法。 她不想這樣任由別人來安排她的人生。 她定定坐著,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往她身上打了一輪光圈。 冉冉今天沒怎么打扮,穿著一條長裙,臉上未施粉黛,即使如此,卻半分無損她的美麗,齊光毅走近,甚至還能看到陽光下,她細透的膚質上一層細細的淺淺的絨毛。 見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不覺有人來了,他的心沉了沉,他握了握拳,從口袋里拿出項鏈,輕輕走到她身后,替她戴在脖子上。 胸口處的冰涼觸感一下子拉回她的思緒,低頭一看,一塊橢圓形的祖母綠正垂在自己胸口。 綠得深邃的璀璨搭在她白嫩細致的皮膚上,好看之極,誘人之極,這條鏈子,仿佛天生就是為她而造的。 他為她戴上項鏈,目光集中在她鎖骨處,而以他的角度,除了胸口的寶石,更能清楚看見她寬松的裙子領口下的風景。 一眼,就瞄到柔軟起伏的美好,他目光稍沉,隨即錯開視線,把披肩輕搭到她肩上,坐到她身后,雙手向前抱住她。 冉冉手搭在項鏈上,有些驚訝地側過頭,剛好就與他面頰貼上,“這項鏈太貴重了?!?/br> 碩大的祖母綠寶石長度至少有四五十厘米,圓形切割的表面,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盈著不見底的深沉綠稠,其上僅用一條細細的金鏈吊著,冉冉從沒見過這么美麗的寶石,看了一會便把手伸到頸后想摘下來。 齊光毅立刻按住她,把那雙小手拉到身前,又容在自己掌中,“這本來就是你的?!?/br> 咦?她的?冉冉疑惑地看著他。 也不怪她不知道,訂婚宴那天她剛穿過來,一直心神不寧,注意著齊光毅就花了她所有精力,根本沒去注意飯席上兩方家長的動作。 齊光毅早知她沒有印象,手指輕點在祖母綠寶石上,頭靠在她耳側,輕輕出聲,“這是我祖母的項鏈,后來給了我mama,那時要訂婚,我爺爺就把它找出來,拿來做訂婚禮,可惜,那時候被你爸爸推了。” “不過現(xiàn)在也好,我能親手給你戴上,”他親親她的耳垂,聲音低低,“喜不喜歡?” 冉冉早在他說話時就一陣心跳加速,這人故意把氣全吹到她耳朵上,惹得她面紅耳赤。 她低頭又看了眼祖母綠,只覺得寶石耀眼的光輝閃得她幾乎要承受不住,只能閉閉眼小聲回答“喜歡?!?/br> 后面又加上但是,“只是這看起來太……” 他的手掌已經插入她散開的發(fā)間,輕輕向前一推,唇便與他靠近的唇貼在一起。 他用一個吻堵住了她的話,良久分開后,他深深的眸子在她通紅的唇瓣上來回,“喜歡就行了?!?/br> 將她身子抱正,他一手攬在她身后,一手輕撫上面頰,繾綣的眼神望進她眼里,臉上神情是極度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