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是沒找到?！碧齐x道：“我哪里舍得浪費(fèi)時間去找它，有它在，反而能讓人放心一些?！?/br>
    “現(xiàn)在呢？”每次當(dāng)他忘記的時候，現(xiàn)實(shí)總是會提醒他唐唐的處境，賀雁齊微微皺眉，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他其實(shí)心里忐忑，卻沒法表達(dá)出來，只能伸手去摸唐唐的腦袋，這孩子長大了似乎還和小時候一樣，尤其是他那一頭頭發(fā)，令人訝異的柔軟。

    聽說頭發(fā)軟的人，性格都非常的軟。

    對此，賀雁齊不置可否，只是唐離頭發(fā)有些濕嗒嗒的讓賀雁齊不太滿意，明明唐唐在他之前洗過澡。

    “我剛剛把它們都送出去……給洗衣房的阿姨了。”哎嘿嘿嘿，唐離得意的動腦袋，卻被賀雁齊按?。骸暗纫幌??！?/br>
    “嗯？”唐離一臉無辜的回頭看他哥。

    賀雁齊沉著臉，他以前當(dāng)演員的時候但凡是面對媒體就愛露出這種表情，戲稱官方臉，又稱面癱，后來不當(dāng)演員了，這面癱就愈發(fā)嚴(yán)重了，喜怒哀樂也不過就是動動眉毛掀掀眼皮彎彎嘴角，面部肌rou調(diào)動率少的可憐：“我去拿吹風(fēng)機(jī)。”

    伸手摸摸自己的頭，唐離聳肩應(yīng)了下來，他沒這個愛好，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他實(shí)在是個懶貨，懶到骨子里都不帶打折，吹風(fēng)機(jī)吹頭發(fā)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純屬浪費(fèi)。

    不過兄長說話，他自然是應(yīng)了。

    然后五好青年就坐在地上，背后靠著沙發(fā)，他哥坐在他后面，他在他哥中間，唐離一邊被兄長揉著腦袋，一邊咧嘴角尋思這是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賀雁齊本來沒注意電視里在放什么。

    他心里總是不安，而這短暫的時刻仿若偷情般，內(nèi)心忐忑又甜蜜，反而多添了幾分刺激。

    同唐唐一起享受著難得的閑暇已屬不易，他自然舍不得分神到其他的事情上去，簡直恨不得把眼睛貼在唐唐身上才好。

    所幸他生性含蓄，否則眼神情欲如烈火，饒是唐離，恐怕也消受不起。

    因此當(dāng)聽到熟悉的音樂響起的時候，賀雁齊有些吃驚。

    22寸的電視上放的是他當(dāng)初第一次上大銀幕的電影——《獵奇》。

    他在這部電影里擔(dān)當(dāng)?shù)慕巧⒉恢匾瑧蚍菀膊恢?，不過這事實(shí)也同樣并不重要，對賀雁齊而言，只要是在他手上的角色，對這部電影就很重要。

    那個時候他年輕的很，鋒芒畢露，意氣風(fēng)發(fā)，只覺得自己必將在這遼闊領(lǐng)域大展拳腳，恨不能名垂千古才好。

    如今回過頭，才覺得有些好笑。

    他抽空低頭看看坐在他身下的唐唐，青年盯著屏幕看的專注，好似沒注意到他的目光。

    于是賀雁齊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屏幕上，他似乎沒在這樣的居家場合里看過自己參演的電影。

    他在這電影里飾演一個小嘍啰，主角當(dāng)然另有其人，是個有著蒼涼的眼神和顯眼的刀疤，笑起來陰鶩而冰冷的男人，賀雁齊出演的角色是主角的手下。

    這劇情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類似于無間道之類的正義邪惡之戰(zhàn)，義氣與道德的糾葛……

    無疑是個老梗。

    賀雁齊這個小嘍啰的戲份雖然多，卻并不重要，用“術(shù)語”來說是人rou背景版。

    但是他是賀雁齊，于是小嘍啰也重要起來。

    唐離看著那個略帶了些神經(jīng)質(zhì)，貪生怕死卻又忠心耿耿的漂亮男人在火線里穿越，最后找到他的“老大”。

    然后就死在了警方的槍下，他甚至連話都沒來得及說，為首領(lǐng)所作的努力毫無意義，就掉下碼頭，落入奔騰的江水里，那里曾經(jīng)有首領(lǐng)派人沉尸無數(shù)，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有兄弟也死在那里。

    賀雁齊聽到唐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像一口氣憋了太久一般，他沒分神去看自己的弟弟，眼睛也被屏幕吸引住。

    他那個時候多年輕，在日光下穿梭的模樣就好像如今的唐唐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屏幕上的那個青年，帶著張揚(yáng)的笑，看著老大的眼神滿是信任，毫不懷疑對方給自己的承諾，認(rèn)定他能讓所有的兄弟都過上好日子。

    他有著漂亮的皮囊，但是似乎腦筋不怎么樣，一根筋，悶著頭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想著回頭。

    賀雁齊當(dāng)初拿到劇本的時候曾經(jīng)被這個青年的形象難住，他那個時候年輕的很，雖然閱歷較之于同齡人要豐富的多，但他到底是賀氏的大少爺，何曾了解過這些黑道風(fēng)云。

    雖然下了很大的功夫，到底演技還是有些青澀，那青澀如今就明擺擺的放在他跟前，反而讓賀雁齊有些發(fā)笑。

    他心下有些黯然。

    果然，兄長還是喜歡做一個演員。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賀雁齊并沒察覺唐離的目光，青年已經(jīng)從地上爬起來，房間里只有電影的聲音，有著漂亮皮囊的小嘍啰到底只是個配角，早早的死去，引來的是全局的高潮，那個被他一廂情愿仰慕的男人正被男人自己信任的手足用槍指著，一步步逼他入絕境。

    對這些并不感興趣的唐離坐起來，他只是好奇兄長曾經(jīng)的事業(yè)，那對他而言枯燥無味的娛樂，對兄長而言卻是夢想。

    時至此日，唐離才認(rèn)知到，當(dāng)初讓兄長做了那樣的決定，是多么的草率。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曾是對等的，賀雁齊固然不對，唐離又何曾做對過，他唯一一次做對的選擇題還是因?yàn)樯陷呑幼鲥e了，再來一回也不過是作弊而已。

    他從不曾知道自己有多愛他的兄長，這愛情來的突然，又細(xì)潤無聲，從不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即使唐離從來不愿意明白，他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同賀雁齊在一起，他帶了多少的優(yōu)越感。

    看哪，賀雁齊多么需要他，就像是魚渴求水花渴求太陽，而他又多么溫柔而偉大，愿意來拯救他。

    雖然沒這么夸張，但是那灰暗難明的內(nèi)心，又有多少人能細(xì)細(xì)探尋呢？

    這般赤裸的剖析內(nèi)心真不適合他，唐離臉色有些發(fā)白，他盯著自己的兄長，黑曜石般的眼睛專注的像是探視自己的寶物。

    他該學(xué)會珍惜。人總是要長大。

    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任性肆意而淺薄的青年，而兄長也已經(jīng)不是風(fēng)塵仆仆踏云而來的海歸。

    甚至連熒屏里那個直白而漂亮的人賀雁齊都不是。

    “哥。”

    猛的被抱住，賀雁齊嚇了一跳，他做事愛好按部就班，被偷襲實(shí)在是毫無準(zhǔn)備，哪怕他樂意之極，卻也錯愕了一下：“怎么了？”

    “等事情都結(jié)束了?！碧齐x附著他的耳朵輕聲道：“你就回皇朝吧?！?/br>
    那聲音像是破空而來。

    最后唐離送賀雁齊出門。

    兄長到底是不速之客，兩個人窩在房間里待的時間太長，終于到分別的時候。

    唐離踩著賀雁齊的影子慢慢往前挪，賀雁齊卻不愿意往前走，他似乎總要唐唐在他眼睛里才滿意。

    “干嘛？”兄長看弟弟的幼稚行為，忍不出出聲。

    唐離抬起頭，露出幾分不符合他身份的天真來，腳下動作卻不停，依然追著兄長的影子踩來踩去。

    “我聽阿晉說，踩住人的影子，就能踩住這個人的魂讓他跑不掉。”青年略微動動腳：“哥的影子我踩了好久了?！?/br>
    賀雁齊挑了挑眉頭。

    弟弟走上前，這小巷子四下里都沒人，他拎住兄長的衣領(lǐng)，然后湊上去，賀雁齊幾乎以為他要吻自己。

    然而青年只是說了一句話。

    “明天哥哥就回M城吧。別再來了。”

    45、山高水遠(yuǎn)

    賀雁齊很快回了M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