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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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林氏時,已經(jīng)是接近午飯時間。 正值盛夏,又是市中心,悶熱的不像話。 她沒理頭上明晃晃的太陽,只顧悶頭往前走。 路過街邊的垃圾桶時,還順手將那倆大沓紙整個塞了進去。 ——不帶絲毫留戀,連呼吸都是延滯的。 ——如同行尸走rou般。 一直到開著二十一度冷氣的車上都沒有緩解。 甚至還越發(fā)嚴重。 “......” 王棟看著神情疲倦,滿眼心事的她,猶豫了會兒,小心翼翼地湊近。 “怎么了?和小少爺吵架了嗎?” “沒?!?/br> 謝遲搖搖頭,想了想,抬頭對上他擔憂的目光,“王棟,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嗯?!” 王棟一怔,訕笑道:“我有什么事情瞞你?你長這么大,我不是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么?” “......嗯?!?/br> 謝遲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去,不再說話。 早就在預(yù)料中的樣子。 王棟咽了口唾沫,有些心慌。 可他又拿不準這小家伙到底是知道了,還是根本就是設(shè)了個圈套,等著他往里邊鉆,自個擱一旁釣魚呢。 算了,不說話了,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他這么想著,乖乖閉上嘴。 可他不曾想到的是,他那點糾結(jié),早已透過車窗,映入了雙半闔著的,似睡非睡的淺茶色眼眸中。 唔—— 算了。 謝遲呼出一口熱氣,閉上眼,耳邊傳來轎車發(fā)動的聲音。 可沒多久,這聲音便被陣更加嘈雜的聲音覆蓋了過去。 緊接著,剛剛發(fā)動的轎車也停了。 “怎么回事?” 王棟打開車窗,往外看了眼。 “好像前邊發(fā)現(xiàn)了車禍。”謝誠道。 “怎么突然就車禍了呢?剛剛來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王棟說著,抬手看了眼表。 “你能不能想辦法把車繞過去,阿遲下午還約了醫(yī)生?!?/br> “不知道,我看看吧?!?/br> ...... 隨后又是一陣嘰里呱啦的聲音,和窗外涌進的熱氣混在一處,攪的人心煩氣躁。 謝遲睜開眼,往窗外看了眼。 本來只是想透口氣,卻意外撞見個熟悉的身影。 ——李默? 她蹙了下眉,看著那身影在林氏門口徘徊著,時不時還做出個抬胳膊的動作,似乎是在看時間。 ...... 她轉(zhuǎn)眸看了眼前邊顯示屏。 車外氣溫,三十八度。 這么熱的天,站在外邊這么久,估計也不是為了曬太陽美黑。 那最有可能的—— 她瞇了瞇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幾分鐘后,視野中便闖入了一個相當扎眼的身影。 ——穿著與這個天格格不入的破舊棉襖,頭發(fā)臟亂成結(jié),背上還背著大大小小的東西,整個人佝僂成一座小山。 所到之處,行人紛紛躲避。 流浪漢? 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 謝遲蹙緊了眉,看著那流浪漢一步步穿過發(fā)生車禍的十字路口,往林氏走去。 而原本等在林氏門口的李默,竟也迎了上去。 半分鐘后,那倆人便齊齊鉆入林氏大廈旁的小巷中,不見了。 “......” 她緩緩收回目光,滿肚子疑惑。 直覺告訴她,能讓李默在太陽下等了十幾分鐘的人,就算看起來像是個流浪漢,也絕對不是個正常的流浪漢。 可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是在想不到倆家的關(guān)系網(wǎng)中,有誰現(xiàn)在的身份是流浪漢的。 emmm...... 她雙手抱胸,窩在寬大的椅背中,雙唇微抿,心事重重的樣子自然吸引了旁邊王棟的注意,于是他又湊過來,問: “身體不舒服嗎?剛剛謝誠找到了條路,但可能會多費點時間......” “不是,”謝遲揮揮手,打斷他,轉(zhuǎn)而道,“你知道我們家,還有林家,有哪個失蹤了嗎?” “失蹤?” 王棟喃喃一句,心想自家小小姐這幾天問的問題真是越來越奇怪,可還是得乖乖地答:“應(yīng)該沒有。” “你確定?”謝遲不太相信地挑眉。 “這,有什么不確定的,謝家現(xiàn)在就你一個獨苗,林先生那,本家可能多一些,也都是富貴的主,去哪給你這個小祖宗變出個失蹤人口來?” 王棟笑了聲,正想叫前邊的謝誠開車,又被謝遲攔住。 “等等!” “還等啥啊小祖宗...那醫(yī)生都約好了...” 謝遲懶得聽,一雙眼睛直盯著那條小巷。 街道上依舊熱鬧喧囂。 可那倆個人卻像是消失于巷子深處般,再也沒出來過。 “......” 她不死心,又等了十幾分鐘,直到旁邊的王棟拿著手機,團團亂轉(zhuǎn),恨不得將她整個捆到醫(yī)院去后,才終于妥協(xié)。 “開車吧?!?/br> “誒...誒?” 已經(jīng)在和醫(yī)生商量推遲時間的王棟霎時間聽到這話,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問,“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開車吧?!?/br> 她又重復(fù)一句,閉眼倒回椅背。 整個人都寫著煩躁與不耐。 不知是因為一個小時前喝林牧洵的那番談話,還是因為那無法阻止的前路。 太無力了。 她看著林牧洵為了她,變成剛剛辦公室里那副冷漠暴戾,滿心都是復(fù)仇的模樣,卻沒一點辦法阻止。 甚至有些時候,心中還會冒出那么點小小的惡念和期待。 ——期待看到林牧黎的下場,要為她先前所做的事贖罪,看她生不如死。 ——若是她死了,這十幾年的噩夢,那些趁虛而入的幻覺,便可以徹底結(jié)束,她不用天天活在病痛的折磨中,不用擔心哪一天會徹底失去理智,成為一個瘋子。 她可以—— 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可若這一切是以林牧洵為代價呢? “......” 她攥緊拳,眼眶悄然紅了。 * 第二天。 學校。 正是午后,整天中最悶熱的時候,即使開了空調(diào),教室里也像是被外頭的熱氣侵擾了般,叫人懶洋洋的,渾身都提不起勁。 不過這“人”中,估計不包括坐在空調(diào)旁邊,正對著冷風口的謝遲。 一片睡趴下去的人中,只有她裹著個秋天才會穿的外套,縮在自己位置上,對著眼前的紙,垂著眼,深棕色的長卷發(fā)也順勢披散下來。 只有當陽光透過廊前斑駁的樹影,映在她微微翹起的鼻尖上時,才能看清那雙極淺的茶色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什么。 像是思索,又像是單純的發(fā)呆。 她已經(jīng)在這發(fā)呆有半個小時了。 一動不動。 不時有人從外邊的走廊走過,見著她,都會下意識地放緩腳步,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眼前這和畫一樣的人和景。 直到葉子魚歡快的從外邊蹦跶進來。 “啪嘰”一聲。 畫碎了,變成嘰嘰喳喳的“小謝遲小謝遲”,一路響徹整個廊道。 走廊上的人紛紛搖頭,鳥做獸散。 “……怎么了?” 謝遲聽見動靜,抬手摘下耳機,順手還將桌上的紙掃到了桌子里。 一系列動作做的行云流水,悄無聲息。 等葉子魚跑到她面前時,就只剩下個端坐的謝遲,和一截半搭在校服領(lǐng)口上的耳機了。 “唔?” 她歪了歪頭,本能地察覺到這氣氛有哪里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于是她干脆拿過耳機,往耳里一塞,邊塞邊問:“你最近怎么老帶著個耳機啊,在聽什么——” 她瞪大了眼。 耳機里完全沒聲音,只有嘩嘩的電流聲,將世界都變成失真的模樣。 “你......這耳機......”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精神病潛在患者。 看的謝遲都有點不自在,正想解釋她就是把耳機當耳塞用,沒病,就聽見她小心翼翼的一句: “其實現(xiàn)代人有些心理疾病還是常見的,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啊,放寬心,多吃飯,多睡覺。” 說罷,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 謝遲無奈,拿開她的手,“我只是在發(fā)呆?!?/br> “發(fā)呆?!哦......哦,發(fā)呆啊,發(fā)呆挺好的?!?/br> 葉子魚喃喃一句,暗自松了口氣,又想起自己來時的目的,坐在她旁邊,滿眼放光道: “誒,對了,剛剛我在下面小賣部遇見俞楊了?!?/br> “......哦?!?/br> 謝遲一聽這名字,想都沒想,便將頭強行扭回,擺明了就是不想繼續(xù)這話題的樣子。 可葉子魚要是會因為別人不想繼續(xù)談?wù)撨@事,就真的不談?wù)摰脑?,就不是葉子魚了。 于是她又用胳膊杵了杵謝遲,“到底咋了???那天在大排檔不是還見你倆好好的嗎?莫不是——” 她聲音一頓,臉上也綻出個賤兮兮的笑來。 “莫不是那晚,我們走后,你們之間,又發(fā)生了點啥吧?” “......” 謝遲沒應(yīng),閉了閉眼,太陽xue也跟著一跳跳的。 她不提還好,一提,那天的痛苦記憶全都回來了。 從被逼著看醫(yī)生,做各種各樣的檢查;到被謝愉罵了個狗血淋頭,每天還要內(nèi)服中藥,外用養(yǎng)生,奶茶等垃圾食品一概免談。 emmmm—— 她磨了磨后槽牙牙,一句“沒事”緩緩脫口。 傳到葉子魚耳朵里時,簡直是磨碎了,嚼爛了,每一個音節(jié),都能恰到好處的體現(xiàn)其主人心中的熊熊燃燒,卻無從宣泄的怒火。 “......” 葉子魚見狀,趕忙撇開眼,額頭有冷汗冒出。 俞楊這混蛋是干了啥??? 艸!他不會是強吻了人吧??! 嘶—— 想到這,她又轉(zhuǎn)頭,看了眼謝遲,正想為俞楊美言幾句,就聽見對面高二的教學樓上,人頭攢動。 密密麻麻的學生從教室中涌出來,下面的空地上還聚集了一堆手拿防爆叉的保安,瞧那樣子,竟是要往樓上走。 “怎么了???保安都來了?” “美言”一下子被忘到腦后,葉子魚伸長了脖子,想湊個熱鬧,“誒,他們圍著的那個班級,不是林神他們班——謝遲?謝遲你去哪?!!” 后門“砰”的一聲。 方才還好好坐在位置上的人只剩下個模糊的背影。 “不是,你,你這人......誒,你等等我?。。 ?/br> 她跺跺腳,正想跟上,卻看見一張輕薄的紙飄零而下,落在她的腳上。 “什么東西?” 沒有多想,她俯身撿起。 那紙全是用英文寫成的,密密麻麻,看的人腦殼生疼。 葉子魚英文不太好,可一些基本單詞還是能看懂的,比如那紙上老大一個“gratulations”和“offer to study xxx”。 錄取通知書? 怎,怎么會? 她看了眼已經(jīng)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謝遲,手足無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