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泗經(jīng)常抱怨他臥室里總時不時躥出些小飛蟲，飛一飛就算了，有些還咬人，叮得他滿身包。每回抱怨，都被徐女士大眼睛一瞪打回來。

    得，徐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徐女士那雙大眼睛，圓圓一瞪，堪比牛眼。徐泗慫，唉，也不是慫，這叫對女性的尊重。這么些年，徐女士怎么熬過來的，最清楚不過的就是他。

    本來想著以后賺錢了給徐女士買一屋子的花，什么大龍胭脂、高山杜鵑，專挑貴的買，滿足滿足她這么些年愛而不得的心，只是沒想到一盆花沒買成，他就那么憋屈地嗝屁了。

    深吸一口氣，身邊一直坐著當(dāng)?shù)袼艿捻n炳歡開了金口，“五皇子祁巢欲逼宮謀反，督主要與其同流合污嗎？”

    果然……徐泗把那口濁氣呼出來，揪著手邊一撮草，淡淡道：“自然不?！?/br>
    “那督主意欲何為？”韓炳歡轉(zhuǎn)過臉，恰恰對上徐泗一雙似笑非笑的眼，漫天的繁星似乎盡數(shù)斂在那雙眼里，亮晶晶一片。

    “韓大人為何不疑心本督主？”徐泗問。

    一般人，要是窺得江滎與祁巢酒桌上那番話，根本不會多此一舉來問上一問，而是一棒子打死，認(rèn)定了江滎跟祁巢是一伙兒的。不對，江滎本來跟祁巢就是一伙，只是被他徐泗半路截了胡。

    韓炳歡別過臉，望向某處虛空，“你若是真心與五皇子聯(lián)手，不會助我查出夢囈散出自西域。”

    哦，原來破綻出在這里。

    “五皇子的生母乃西域貢女，當(dāng)年西域戰(zhàn)敗，為了求和，特地把本國公主作為貢女敬獻(xiàn)給皇上。據(jù)說這位公主乃西域王的掌上明珠，疼愛非常，若非國難當(dāng)頭，決計不可能獻(xiàn)出來。今上也是看在西域王投誠之心如此真摯的情況下，才肯放過一馬?！表n炳歡用一種馬哲教授催人欲睡的語調(diào)平鋪直敘。

    “照你這么說，祁巢背后指不定還有西域的力量？”徐泗一個頭兩個大，這事兒有點(diǎn)復(fù)雜。

    韓炳歡眼里閃過不知是真是假的詫異，“我以為督主與五皇子假意合謀已久，應(yīng)當(dāng)知曉才對?！?/br>
    合著在這等著套我話呢？也并非全盤信任我啊……徐泗摳手指，江滎對這些事肯定知道，但是那段記憶被抹去了，導(dǎo)致他一無所知。這種什么事都像被蒙了一層紗的感受真是……cao蛋極了。

    “韓大人高看我了，我與祁巢的關(guān)系，還遠(yuǎn)遠(yuǎn)未到對方能將什么計劃都和盤托出的地步?！毙煦糁缓么蛱珮O。

    “唔……”韓炳歡沉吟，“那依督主看，此事要如何轉(zhuǎn)呈給皇上？”

    此話一拋出來，徐泗眉心一跳，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道，“自然是據(jù)實以告?！?/br>
    “本督主發(fā)現(xiàn)了五皇子的不臣之心，探聽到其欲聯(lián)手左都督王邈逼宮謀反，但苦于沒有證據(jù)，便假意逢迎，打入敵人內(nèi)部。屆時五皇子自以為胸有成竹，不疑有他，待強(qiáng)行逼宮之時，本督主再行臨陣倒戈，甕中捉鱉，彼時能捉個現(xiàn)行不說，還能拖出背后勢力，一石二鳥。韓大人覺得如何？”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徐泗都快美成那片燦爛的木槿花兒。

    嘖嘖嘖，多么完美的作戰(zhàn)計劃啊，把自己擇干凈了的同時滅了祁巢不說，還把自己上升到了深入虎xue的勇士地位，perfect。

    徐泗連眉梢都染上了些許得意之色，韓炳歡勾勾唇角，“依你所言。”

    這就完了？徐泗一愣，其實認(rèn)真找，他方才那番話還是有漏洞的。比方說，他是何時發(fā)覺了祁巢的不臣之心的，若是早就發(fā)覺，為何不上報；若是剛剛發(fā)覺，又是如何能以這么快的速度取得祁巢信任的。再比方說，為什么祁巢的那個什么鬼組織隱藏在他護(hù)著的那個鏢局下的。

    徐泗越想越心驚，到處都是漏洞啊老兄？你真的不認(rèn)真找找？難道是被本督主帥裂蒼穹的美色沖昏了頭腦？

    徐泗這種希望別人走點(diǎn)心、拆穿自己謊言的欠扁心理，一直持續(xù)到困意襲來。

    “誒，你怎么喜歡咬人??？”頂著夜空，他鬼使神差地問。

    本來以為韓炳歡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無人挽尊的徐泗想仰頭大睡，韓炳歡卻冷不防地笑了兩聲。

    這兩聲笑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寒從腳邊起，瞬間把睡意驅(qū)了個一干二凈。徐泗驚悚地轉(zhuǎn)頭，瞧了瞧笑聲來源，心下一沉。

    “想來應(yīng)是幼時陋習(xí)?！表n炳歡眼角略微下垂，唇角卻揚(yáng)著，有種好悲傷哦可還要保持微笑的澀意，“父親在世時，娘親總與他吵架，吵到激烈時動起手來，女子沒什么別的本事，氣急了就張嘴咬，總要咬到鮮血淋漓才肯松口?！?/br>
    韓炳歡冷冽的音色此時透著嘲諷，“幼子喜歡見樣學(xué)樣，往后，只要鄰家孩子欺負(fù)我，我情緒一激動，便也是咬。但那也僅僅是幼時，懂事后自然也就摒棄了。沒想到，這習(xí)慣倒是藏得深……”

    “哈哈哈，”徐泗不合時宜地大笑起來，拍拍那副稍顯落寞的肩膀，“沒想到韓大人小時候是屬狗的。”

    韓炳歡的臉色登時結(jié)了層冰，直冒寒氣。

    徐泗卻突然不笑了，他懶懶地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凌亂的牙印，道：“往后我讓你咬便是，你愛怎么咬怎么咬?！?/br>
    作者有話要說：

    韓炳歡：我屬蛇。

    小鼻涕：你更適合屬狗。

    韓炳歡：當(dāng)心我咬你。

    小鼻涕：來吧，不要因為我是嬌花而憐惜我！

    以下省略一萬字不可描述。

    第19章 我只是想有個鳥兒19

    逼宮這件事吧，徐泗覺著挺逗的。

    祁巢陽奉陰違、膽戰(zhàn)心驚地布置了近一個月，祁淵像看小丑一般，不溫不火、古井無波地瞅了他一個月。

    那感覺，就像是如來睨著掌心里可勁兒折騰的孫猴子：小子，你就作吧，你爸爸我就看著你能作出什么顏色的花兒來。

    祁巢日后要是知道了……嗯，估計得氣得吐血三尺。

    人生頭一回做間諜，徐泗挺盡職盡責(zé)的，事無巨細(xì)，統(tǒng)統(tǒng)上報。他一邊在心里同情著翻不出祁淵五指山的祁巢，一邊享受著類似于向班主任打小報告的扭曲快感?；畹竭@么大，徐泗第一次有點(diǎn)理解了那些有事沒事總喜歡告他狀的同學(xué)，還是……有點(diǎn)爽的。

    更爽的是，韓炳歡頭上頂著的扇形血條，在自己勢如破竹的求愛攻勢下，正及其有規(guī)律地與日俱減。

    每天早上一睜眼，徐泗就迫不及待地趕到北鎮(zhèn)撫司，然后盯著目標(biāo)人物頭頂上比昨日縮減了一個百分點(diǎn)的血條，傻笑。差不多傻笑個半個時辰，再繼續(xù)今日的攻略計劃。

    跟韓炳歡越相處，自然而然的，徐泗對他越發(fā)了解。比如說，雖然指揮使大人慣常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但是徐泗卻已經(jīng)能從那張面癱臉上硬找出些蛛絲馬跡，來推測主子的心情。

    韓炳歡若是開心呢，面部線條會稍微柔和一些，眉眼放松，上唇不會鋒利地繃起，而是翹起一個性感的弧度；若是不開心呢，這個就太明顯了，眼睛瞇起、唇角下垂，全身的氣場都是生人勿近；若是極端開心或不開心呢……唔……大概會咬人……

    根據(jù)這些冒死總結(jié)出來的微表情，徐泗在討好目標(biāo)人物的路上越走越順。

    比方說，他發(fā)現(xiàn)，韓炳歡雖然不大喜歡韓四，卻也并不反感，起碼沒有一言不合就把它給扔了。為了表示愛屋及烏，徐泗每回來，都帶些脫了毛的小鳥小耗子給四四開開胃，只不過每次喂完食，韓炳歡的表情都比較高深莫測。

    徐泗私以為，那是歡歡傲嬌，想表示感謝卻無從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