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揍
來人明顯本領不弱, 是個硬茬子! 劉春和跟矮子商量一下, 兩人也悄悄進去, 打算仗著人多先把這個同行拿下, 免得壞了好事。 如果點子扎手, 那他們就合作, 大不了得手以后再分贓。 韓青松剛到家時感覺鎖著門, 就不想叫門,免得林嵐還得半夜起來給他開門。 他就想從墻過去,結果發(fā)現(xiàn)墻塌了, 第一反應就是遭賊了? 隨即沒聽到動靜,又覺得可能是墻面不結實,連日下雨給泡壞的。 他便由墻直接進院子, 沒聽見什么動靜, 看起來不像遭賊的樣子,于是他就要去敲房門。 這時候趙建設和瘦子躲在黑暗中大氣也不敢喘呢, 如果他們就此撤退, 也不會有后來那么多慘狀。畢竟偷竊都是發(fā)現(xiàn)有人就立刻風緊扯呼, 哪里還能頂頭上呢? 可趙建設已經被1500塊巨款沖昏了頭腦! 他立刻握緊了手中的木棍就想給那位“同行”后腦勺來一下子—— 豈料韓青松感覺敏銳, 第一時間捕捉到黑暗中傳來的細微簌簌聲, 抬腳就朝著黑暗中踹過去—— 那一腳力道千鈞, 趙建設立刻改變主意,飛快道:“兄弟,自己人!” 韓青松果然沒動, 卻立刻判斷出對方一共有四個人。 那四個人聽他沒有喊有賊, 更加斷定他就是同行,也是來偷錢的。 趙建設嘿嘿一聲,低低道:“兄弟是本村的吧,來偷錢還是偷人兒?。俊?/br> 隨即他發(fā)出猥瑣的笑聲。 韓青樺說這媳婦兒長得挺俊的,男人不在家,村里有單身漢動歪心思也正常。 韓青松胸臆間立刻就騰起一陣火氣,他的擔心果然還是有道理的。 “你們?”他聲音低沉磁性,在雨夜里尤其有特色。 他常年不在家,前幾天劉春和也沒跟他說過話,趙建設雖然聽了兩句,但是這會兒韓青松趕了幾十里的夜路,聲音更加低沉還帶著幾分沙啞,自然聽不出什么。 “嘿嘿,兄弟,身手不錯咱們可以合伙,拿了錢,咱們五個人平分?!?/br> 自然是假的,1500塊趙建設一分也不想給別人,但是四對一對方自然要掂量一下,自己可不是吃素的。 韓青松確定他們還沒得手屋里很安全,心下松了口氣,身體也沒那么緊張。 “你們哪里的?” “你甭管我們哪里的,反正咱們是同行?!?/br> 趙建設得意道,卻暗中戳戳劉春和,讓他分辨分辨這是誰。 劉春和卻聽不出,懷疑不是本村的。 趙建設知道不能在這里打架,免得引來外人偷不成,只能穩(wěn)住這人拉他入伙。 韓青松唔了一聲,沒說話。 趙建設就讓劉春和跟矮子看著韓青松,他則和瘦子再去開門。 門上掛著的東西已經被瘦子拿下去,薄鐵皮撥弄幾下就把門閂撥開。 門一開,趙建設當先閃進去。 不料,黑暗里一陣疾風襲//來,“砰”砸在趙建設頭上,又準又狠。 聽著都疼。 趙建設沒有任何準備,立時倒地悶哼。 “誰,誰?”瘦子叫起來。 屋里沒有聲音,但是斜刺里又是一物飛快地戳過來,一下子插著瘦子,緊接著又是“乓”一聲巨響,瘦子也被砸了。 兩人咕咚倒在地上,擋住了門口。 “他們有準備,跑,快跑!” 劉春和跟矮子風緊扯呼,扭頭就要跑。 林嵐拉住要追出去的大旺,示意他窮寇莫追,畢竟他們不知道賊人究竟來了幾個,萬一追出去被狗急跳墻的賊人傷了得不償失。 現(xiàn)在賊人慌亂地喊跑,林嵐判斷他們不會再強闖,立刻大喊:“有賊啊,有賊??!” 屋里的孩子們也都一起喊起來,“汪汪汪!”在屋里熟睡的旺旺后知后覺地叫起來,然后附近的狗跟著叫,緊接著全村的狗都汪汪汪叫起來。 劉春和跟矮子更加慌不擇路轉身就跑,結果一條大長腿毫不客氣地橫掃過來,“撲通”兩聲,摔了個大馬趴。 兩人當時疼得感覺腿已經斷了。 韓青松將兩人掃倒,順便一人踢了一腳,這一腳踢得又狠又有技巧,一下子就把對方的腳踝給踢錯位。 “啊——”兩人殺豬一樣慘叫起來。 屋里大旺眼神好使,感覺外面還有個人,立刻就舉著叉子狠狠地叉出去。 正要進屋的韓青松感覺一陣風朝著自己襲來,趕緊喊了一聲,“是我!”同時快速地曲臂一擋,“咔嚓”一聲那木叉劈了! 林嵐聽著他的聲音,驚喜交加,“韓青松?別打!你爹!別打了!” 大旺啊了一聲,立刻把木棍放下。 后頭拿著棒槌、小嬐芬約按蟛子的二旺和麥穗都松了口氣,麥穗:“二旺,快、點燈!” 二旺從沒這么麻溜地點過燈,嗤啦就把火柴劃著,然后把油燈點上。 炕上三旺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旺摟著小狗,一人一狗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外面,連驚恐的表情都如出一轍。 燈亮起來,林嵐就看到門口站著的韓青松,他依然背著那個大背包,身材高大堵在門口特別有安全感。 地上趴著躺著四個男人,一個個抽動慘叫著。 “回來啦,快進來?!绷謲拱咽掷锏哪静婵吭趬?,趕緊讓韓青松進來,又提醒孩子們叫爹。 幾個孩子叫了爹,卻拿棍子盯著那幾個賊,大旺:“我去告訴治保主任?!?/br> 林嵐道:“你們爹回來了,他會處理的。大晚上的你別出去?!?/br> 大旺卻看到劉春和,后者后趴在地上,恨不得刨個坑把臉埋進去。 雖然劉春和給自己摸了一臉泥,可大旺還是認出他,“劉春和!” 大旺喊了一聲,踩著趙建設蹦出去,一棍子敲過去,接連敲了幾下把劉春和砸得鬼哭狼嚎的。 林嵐看大旺打得特別狠,雖然覺得打得好,卻還是勸一下,免得這孩子戾氣重下手重。 屋里她讓韓青松趕緊把背包放下,雨衣雨鞋脫了,“我給你做點吃的?!庇肿岥溗攵鷰兔Α?/br> 韓青松忙道:“不用,吃了回來的,不餓?!?/br> 他放下背包,林嵐去接,他卻伸長胳膊自己放在地上,“重。”然后脫下雨衣雨鞋,換上家里的草鞋。 趙建設和瘦子還躺在門口,上半身在門內,下半身在門外。 韓青松蹙眉,眼里閃過厭惡之色,上前一手一個握住了他們的肩頭。 “三哥,三哥,高抬貴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趙建設腦門被打破,流了一灘血。 韓青松聽他叫三哥,濃眉擰起來,“你認識我?” 趙建設心里一咯噔,心想黑鍋不能自己背,立刻喊道:“三哥,認識認識,還記得國營飯店,還有你家四弟,一起吃飯來著?!?/br> 韓青松面色頓時一沉,一雙黑亮的眼睛如刀鋒一般鋒利地刮著他,聲音冷得可怕,“我家老四讓你來的?” 趙建設一不做二不休,為了自己脫罪,哪里還管別人,總比被韓青松打死好吧。 他用力點頭,“是是是,韓青樺吃了嫂子和侄子的虧,被抓去縣公安局,他、他為了報復,就找我……” 韓青松手指驀地收攏拇指一錯,疼得趙建設慘叫一聲,一條膀子已經失去知覺。 下一刻,他劃出一道弧線狠狠地摔在院子里,濺起一地泥水。 瘦子也直接飛出去,腦袋撞到了趙建設的腦袋,當時就暈過去。 不等去報案,很快就有人過來問情況。 治保主任和韓青云幾個跑過來的,隔著老遠就問怎么回事。 韓青云沖進來,“嫂子,沒事兒吧?啊——這是?咋回事?”他提著馬燈看著一地東倒西歪的哀聲慘叫的男人,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 這女人也忒厲害了吧……吧……“三哥!你回來啦?”他看到了韓青松,心里那股震撼立刻消散,肯定是韓青松打得唄。 韓青松請他們進屋說話,“幾個小賊過來偷東西?!?/br> 治保主任看到了劉春和,驚訝地指著他,“劉春和?怎么還有你?” 劉春和恨不得死過去,偏偏大旺打得都是腿和屁股,根本暈不了。 林嵐看看韓青松看看治保主任,最后對韓青云道:“青云啊,你看看這事兒,是不是讓支書大爺處理?” 韓青松道:“先丟在院子里,等天亮再說吧?!?/br> 他這樣說,別人自然沒有異議。 劉春和卻覺得是韓青松報復,故意留他們在這里遭罪呢。 既然韓青松在,那就沒什么事兒,治保主任等人先回去,天還沒亮呢。 韓青云走的時候還看看那幾個人身上的傷,“嘿,可真夠疼的,你說你們還真膽大,竟然敢來我們山咀村偷東西。我爹明天絕對饒不了你們?!?/br> 入室搶劫,還是大晚上的,而且還是老婆孩子在家,要不是韓青松回來,后果不堪設想。 這幾個人不是死罪那活罪也難逃的。 等他們走后,林嵐就讓孩子們先睡覺,大半夜的,大人不要緊,孩子受不了。 “你們爹回來啦,安全著呢,都趕緊睡吧?!?/br> 三旺同學四仰八叉地睡得黑甜,估計打雷也不會醒的。 林嵐道:“幸虧大旺在家里,要不可了不得。” 雖然她也不害怕,但是大旺方才的舉動,真的給她吃了定心丸。 其實那天懷疑以后她就留意,不但跟治保主任報告,自己也在家里有布置。 小院門以前都是關著的,現(xiàn)在她配了把鎖,然后房門也插著,雖然沒鎖,晚上卻掛了破鐵片,如果有人碰門就會響。 這些她都沒瞞著孩子們,還跟他們講了自己的懷疑,麥穗沒發(fā)現(xiàn)不一樣,二旺卻同意家里被人翻過的。 所以他們就和林嵐一起準備。 她睡覺輕,那動靜不算小,她一下子就聽見了。 然后她就起身,拿了準備好的棍子,大旺聽見她的動靜也爬起來。 屋里早就備好大木棍、長木叉,還有二叉鉤子和鋤頭。 敵人開門進來,門窄只能進一個,大旺會打架他先出手,趁人不備一棍子狠敲過去,第二個再往里沖,林嵐立刻用長柄木叉一下子把對方叉住,大旺再補上一棍。 如果還有第三個也可以如法炮制。 不過他們斷定做賊的沒那么硬氣,一看到這種情況后面的人就會跑。 她的計劃是把后面的人嚇跑就喊人,免得賊人聽出家里沒男人狗急跳墻硬闖行兇。 所以就算韓青松沒回來,她也不怕。 只要防著賊子行兇殺人,很容易就會把村人喊來,并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大旺沒說啥,扔了棍子就睡覺去,麥穗二旺和小旺雖然興奮得很卻也上炕躺下,結果沒一會兒就睡過去。 韓青松反而有些后怕,尋思著院墻還是要加固加高,最好換成磚石,又想著住在這里還是有些偏僻,有些不安全,再想想要把大旺和二旺cao練起來,讓他們有點男子漢的樣子,這樣小賊上門也沒什么怕的。 一堆念頭一瞬間閃過,表面依然看不出什么。 他洗腳回來,外面的慘叫聲也變小。 林嵐給他在二旺旁邊鋪好被子。 韓青松:………… 他看孩子們都蓋著被單子,卻不是被子,不禁微微蹙眉,“家里沒有棉被了嗎?” 這么一問林嵐頓時尷尬萬分,趕緊道:“有的,我買了好些布和棉花,正準備縫呢?!?/br> 就是……沒縫起來,哎呀,說出來丟人,明兒得趕緊縫縫。 韓青松站在炕前,看林嵐臉頰都紅了,有些納悶,不明白她為什么臉紅,又發(fā)現(xiàn)她臉紅起來份外好看,不由得一直盯著看。 林嵐趕緊下地去自己位置,“快睡吧?!?/br> 誰知道韓青松又朝著她走過來,嚇得林嵐心撲通一下,下意識就抓緊布單子,腦子里想著他要是非上來怎么辦? 韓青松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個油布包放在她枕頭邊,“這是轉業(yè)費你收著,另外的東西明天再拾掇吧?!?/br> 林嵐注意力馬上被錢吸引過去,拿起來掂了掂,好多錢!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給老太太?” 韓青松:“你當家,你說了算。” 林嵐頓時心里甜絲絲的,“走了半晚上,快睡覺吧?!?/br> 韓青松點點頭,略站了一下才去那邊休息。 林嵐趕緊拉開油布包瞅了一眼,媽呀,嶄新的錢呢,這么一大摞怕不是得有一千塊! 發(fā)了發(fā)了! 她想想就壓在自己腳下的炕席底,明天再收起來,回頭得想想藏哪里。 一塊大石頭落地,心里放松,加上這段時間精神緊張,林嵐也著實勞累,躺下很快就睡著。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韓青松已經不在,院子里哎呀哎呀的凄慘聲也不見,估計韓青松已經把他們給押走。 已經比往日起得晚,林嵐趕緊準備做飯。 很快孩子們也陸續(xù)起身。 三旺最精神抖擻,“娘,我做了一晚上抓賊的夢,那個賊還想跑,被我一棍子悶倒……” 聽他小嘴叭叭的,林嵐笑了笑,“三旺,你趕緊去大隊看看,你爹他們是不是在那里審賊呢?!?/br> 三旺驚訝道:“俺爹回來了?” 林嵐笑了笑,讓他趕緊去洗臉喝碗溫水就趕緊去。 孩子們起來,大旺拿了鐮刀先趁著還沒吃飯去割草,麥穗喂雞喂小鴨子,二旺幫著做飯,小旺小還可以再睡會兒。 林嵐:“二旺,咱們活細面,早上烙餅吃。” 一大早就烙餅?二旺同學有些受驚嚇。 他去看了看,“娘,沒多少面了。” “那都拿過來吧,家里還有麥子,回頭跟你爹去推磨?!?/br> 二旺被林嵐的豪放給驚了一下,還是乖乖拿過來,畢竟爹回來要吃頓好的。 說起來林嵐的廚藝真的不算好,得虧這時候物資缺乏,也沒啥吃的,有點細糧能做熟就是好東西。 林嵐和面的姿勢還是笨拙的,尤其細面,原主也沒沾過幾次手。 好不容易把面活好,結果發(fā)現(xiàn)忘記留防粘的面粉,沒辦法只得把玉米粉拿出來,心中略有遺憾,全細面飯泡湯了。 不過她發(fā)現(xiàn)玉米粉防粘效果更好。 她先做了幾張蔥油餅,等烙餅的時候,又把剩下的面團繼續(xù)搟,然后疊疊切面條。 習俗就是上車餃子下車面,現(xiàn)在自己家過日子,這些儀式感還是要的。 二旺看了看,委婉道:“娘,下一次我?guī)湍闱忻鏃l啊?” 林嵐笑道:“等推了磨,下一次做面條就讓你切。” 二旺心里保證自己怎么也比娘切得好看。 林嵐這會兒還沒意識到被9歲的兒子鄙視了,自己還美滋滋呢,覺得做一頓好吃的,自己也蠻有成就感的。 想著前世八大菜系、日料、歐式什么大餐沒吃過,這會兒為幾個白面餅樂顛顛的,她也覺得好笑。 二旺看林嵐笑得那么開心,心道:看來他們和好了,爹回來娘最開心。 被發(fā)了思夫卡的林嵐哼著小曲切面條。 等餅烙完,然后借著油鍋添水,燒開,扔一把蔥花和蝦皮下去,再下面條。 “麥穗,去喊你爹吃飯。” 她尋思韓青松走了一晚上路,昨晚肯定就餓的,怕麻煩她沒讓做吃的。 結果麥穗去了也沒回來,二旺說她去看看。 很快二旺回來,“娘,在大隊開會呢。大痦子給俺爹下跪呢,讓俺爹放了她兒子?!?/br> 林嵐挑了挑眉,“下跪有啥用,犯了錯下個跪就行啦?這要是昨晚你爹不回來,咱們家可遭殃,要么錢被偷要么人被傷,現(xiàn)在她下跪?” 二旺點點頭,“就是?!?/br> 過了一會兒,韓青松領著麥穗和三旺回來,大旺也割草回來。 林嵐:“洗手吃飯?!?/br> 桌子在韓青松走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腿修好,還釘了一條長木凳,加上倆木墩,也能坐在那里吃飯。 林嵐給他盛了一大碗面條,剩下的幾個孩子誰愛吃誰就吃,不吃面條就吃烙餅。 “今早上都是細面,咱家一家人不吃二樣飯,都敞開吃吧?!?/br> 孩子們吃得興高采烈的,憧憬著以后頓頓吃白面,“真好吃,娘烙餅真好吃!” …… 早上韓老太太聽說老三回來,激動得赤著腳就要下地,喊道:“快,快去跟他說,讓他把小四給我接回來!” 韓小姑噘著嘴不樂意,“我三哥現(xiàn)在真是分了家就沒咱們,回來也不說先來看看爹娘。” 帶回來那些好東西,就都給那潑婦了? 韓大哥攔著道:“娘,我在大隊看見三弟,他等會兒會過來的,你別著急。” “怎么還得等會?回家不先來看爹娘?這要是擱以前,出門回家就得先給爹娘磕頭?!崩咸懿粯芬?。 韓大嫂:“娘,你說的那是老黃歷,都挨斗的人家,這話可別說出去讓人聽見?!?/br> 韓老太太見這幾天老大家的就總懟她,心里很是不爽,她也知道自己那天不該氣急扇老大巴掌。 老韓頭也從外面進來,“這幫子黑心賊,竟然敢到咱家來偷東西。要不說外賊好擋,家賊難防,偷東西都是自己村里的?!?/br> 聽他一說,家里人才知道昨晚兒韓青松回來的時候,正好有幾個賊要去偷東西,被抓了個正著。 韓大嫂拍著胸口,“真險,幸虧老三回來,要不可嚇人。弟妹和孩子沒嚇著吧?” 韓大哥道:“沒嚇著,大旺也是個能耐的,兩個賊都叫他敲了悶棍。” 韓老太太哼了一聲,“就是家賊難防!” 自己的錢不也是被潑婦那個家賊偷去的? 人又沒事兒,都咋呼什么?真是能矯情。 她不管什么遭賊的事兒,只催著去把老三叫來。 因為老四被抓,老韓頭心里還是有疙瘩,聽說老三要來,扛著鋤頭去自留地忙活了。 老太太喊了一圈沒人去叫,韓小姑道:“你們不去,我去。” 結果她在胡同口碰上韓青松,立刻拉下臉來不樂意:“三哥,你來家怎么不先來看爹娘?” 韓青松道:“昨晚上半夜回來,不好吵醒爹娘?!?/br> “那今兒一早也該來?!?/br> “早晨先把幾個賊送大隊去,等會兒送公社。”韓青松說著進了院里。 孩子們看見他回來都高興得圍過來,韓青松把出門時林嵐給他兜里塞的糖塊拿出來,一把都交給谷米,讓她分,然后跟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招呼一聲,進屋。 韓小姑見沒有她的份兒頓時急了,一跺腳,“三哥!” 谷米立刻也分給她一塊,“小姑,給你一塊?!?/br> 韓小姑氣得一巴掌拍開,賭氣跑出去了。 韓二嫂撇撇嘴,“可抖擻她了,整天在家吃白食,還把自己當七仙女供起來不成?” 以前韓小姑受寵,可她不在家,而且也有可能嫁到城里找份吃商品糧的工作,韓二嫂總想巴結?,F(xiàn)在韓小姑回家,一個屋檐下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少不得諸多磨擦。 有韓小姑襯這,韓二嫂覺得誰也不錯,跟韓大嫂關系倒好一些。 韓青松進了屋,給老太太問好。 韓老太太原本想兒子一進來她就開始哭訴,告林嵐和大旺的狀,讓他趕緊去把老四領回來,結果看他空著手沒像以前給自己帶東西立刻就不高興。她根本不想韓青松轉業(yè)一路上匆忙往回趕,可能沒時間買,只覺得一定都給林嵐收著不舍的拿給自己這個當娘的。 “老三,你轉業(yè)啦?”老太太惦記著轉業(yè)費。 韓青松點點頭,“轉了,回到咱們公社找個活兒干?!?/br> 轉業(yè)和復員不一樣。 復員的話就是回家,待業(yè),自己找工作,當然大隊公社都會適當照顧,幫忙優(yōu)先安排合適的。 轉業(yè)的話就是工作給安排好,而且一般不錯。如果在部隊表現(xiàn)好,領導照顧,轉業(yè)以后的工作會盡量工資待遇好一些,基本會和以前差不多。 韓青松這一次回來任了三個職務,也是這個意思,三份工作的工資加起來,差不多也是70塊出頭,就和他之前一樣。 這也是給他的優(yōu)待,其他人并沒的,只是個例。 “轉業(yè)費呢?”老太太兩眼冒光,“給多少?” 韓青松:“還不知道,交給孩子娘了?!?/br> 他是真不知道,給多少就揣著,并沒有看。當時僅有的時間都花在挑轉業(yè)工作上,去外地不能帶家屬,所以他就想?yún)f(xié)調下在家門口找個事兒干。上頭也算很照顧,給他準備三個職務,工資上不吃虧。 韓老太太一下子就炸了,“給她了?還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娘的東西,你就這樣孝順你娘?” 韓青松便不說話了。 他從老太太讓他當兵,回頭又說他當兵沒在家里伺候這一點已經領悟到,不需要和老太太講道理,她只是想找個借口罵,那就罵好了。 那邊韓大嫂問:“他三達達,家里遭賊,沒事吧?” 韓青松:“大嫂,沒事的?!?/br> 韓老太太氣得不說話了,越發(fā)對大嫂不滿,分明就是指責自己不關心老三家遭賊,只想問老三要錢。 有什么好問的?要是有壞事,早就來告訴,沒來告訴就是沒事,大驚小怪做什么? 大嫂又讓韓青松也一起吃飯。 韓青松:“吃過的,還要去公社?!?/br> 韓老太太立刻道:“你先去縣里一趟,把老四領回來?!?/br> 韓青松微微蹙眉,“老四怎么啦?” 問到怎么啦,韓老太太立刻哭起來,越哭越委屈,“還不是她干的好事!” 一邊哭,她一邊把事情歪曲事實地講了一遍,自然不說韓青樺去挑釁打了三旺,只說林嵐來家里撒潑,拿斧頭砍人砍了大衣柜,偷走了家里所有的錢?;仡^又讓大旺去城里告狀,把老四給抓了。 “你趕緊讓她把偷我的錢送回來,那是我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來的,老三,你一定要給娘拿回來!她偷走了娘的錢,就是摘走了娘的心肝吶——” 韓青松只是靜靜地站著,這個事兒老支書說沒證據(jù)。 反而是林嵐找到匯款單,然后逼著小姑小叔寫了欠條。 “老三啊,你生的好兒子啊,你說那么點個孩子,怎么就那么壞啊。真是隨他娘啊,壞透了腔子啊?。 ?/br> 聽她如此歪曲事實,韓青松眉頭緊鎖,面沉如水,卻也沒說什么。 他已經審過趙建國,也找三旺等幾個孩子了解過情況,還跟老支書、治保主任等人聊過。老支書基本都會當和事佬,盡量大事化小,就算如此,老四去挑釁砸缸罵人打了三旺的事實也沒法掩蓋,之后被抓,公安局也是出具了詳細文件的。他被抓并不是因為打了三旺,而是因為有反動思想和反動行為。 “娘,我還得去公社,先走了?!?/br> “你等著,你先去把老四領回來啊,老四可吃苦頭了啊,從小到大,哪里受過這樣的罪啊——我的兒子啊!”韓老太太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哭兒子受罪,哭自己委屈,老三徹底不聽自己話了啊,拿了錢不給自己全給了媳婦兒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韓大嫂:“他三達達你快去忙吧,娘,吃飯啦!” 一天到晚就會叨叨叨,以前老三家的鬧騰顯不出婆婆的鬧騰,現(xiàn)在老三家的不鬧騰,顯得老太太怎么這么煩人啊。 韓青松因為還有公務,要去報到,就先走了。 他一走,韓老太太更委屈,感覺徹底失去這個兒子了。 韓青松出了門先去大隊,結果在胡同口被一個婦女攔著。 那婦女眼淚汪汪的,“韓大哥,求你高抬貴手,放了我弟弟吧?他、他就是一時糊涂,犯了錯誤,我們一定好好管他,再也不敢了。你行行好吧?!闭f著她就上前一步,伸手要來抓韓青松的衣袖。 韓青松立刻躲開,“這位嫂子,有事你去找村干部?!?/br> 嫂子是對鄉(xiāng)下已婚婦女的統(tǒng)稱,跟輩分、年紀無關,他根本不認識這是誰。 看著韓青松無情離去的背影,劉春芳捂著臉嗚嗚地哭著走了。 余痦子還在大隊部哭鬧個不停,想讓韓青松放了自己兒子,不知道誰給她出主意,說去找林嵐求情。 她又跑到林嵐家門口跪著求,“大侄子媳婦兒啊,你可做做好人,放了俺家小子,再也不敢啦?!?/br> 林嵐正煩著呢,吃了飯她想著韓青松問家里沒被子的事兒,她就什么也不做,先把棉花布拿出來,要縫被子。 可原主針線活真不咋地,或者說縫縫補補丑點就丑點,縫被子這種大活計她根本就不會。 從小家里jiejie就多,用不著她,來了婆家也沒機會。 所以原主不會縫被子。 那林嵐更不會! 她研究了好幾次,其實秋收之前她就研究過,不過沒研究明白。 她想不出那么大兩層布,中間鋪上那么厚的棉花,是怎么用針縫起來的? 前世小時候蓋的被子都是現(xiàn)成的,沒見人家縫過,工作以后她蓋的不是蠶絲被就是駝毛被鴨絨被,沒蓋過棉花被。 所以,攤手…… 這時候余痦子帶了一群人聲勢浩大地在她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她真是暴脾氣都來了。 下雨下的地里濘著,不用上工,不上工你們也不能來我家折騰?。?/br> 她氣呼呼地下了地,開門出來,“我說嬸子,你這是干嘛?你讓我放過你兒子,我也沒怎么他啊,沒捆著沒綁著的?!?/br> “求求你行行好啊,行行好啊,別抓了我兒子去啊——”余痦子只管苦求。 林嵐怒了,“他偷東西觸犯的是政府的律法,判刑的也是革委會,跟我有什么關系?我說原諒他,不抓他,政府就不抓了?那好,我說不抓他?!?/br> 打成那樣,全村估計都嚇壞了,看誰還敢來她家撒潑。 余痦子家的妯娌在人群里嘀咕,“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都跪著求,還不放過人家,咋這么心狠呢?” 這時候治保主任跑過來,罵道:“有完沒完,要送到公社去審問判刑。敢在自己村里入室搶劫,還當自己有理了?這是青松回來,要是沒回來,四個大男人大半夜摸進女人孩子的家里,這是想干嘛?這事兒怎么不說?” “這不是沒干什么嘛?他們都好好的,我兒子什么也沒偷也沒干什么,怎么就逮著我們不放???”余痦子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沾了泥土灰塵,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治保主任不客氣,拉著臉,“支書可生氣了,再這樣就讓我把你們一起抓去,當壞分子批!” 余痦子打了個哆嗦,掛著大牌子游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狠狠地瞪了林嵐一眼,心有不甘地爬起來就走。 林嵐喊道:“你給我站住!” 余痦子眼睛剜著林嵐,“干嘛?” 林嵐:“你朝著我翻什么白眼?你兒子做壞分子,入室搶劫,你還有理了是吧?行,你成功惹怒我,我生氣了,不原諒。我要跟革委會說,必須嚴懲,否則我不拉倒!” 劉春芳擠過來扶著她娘,顫聲道:“你、你說了不算。這得革委會主任和公安局說了算?!?/br> “這話你說對了,”林嵐冷笑,“革委會和公安局專門打擊這種壞分子,你們家養(yǎng)出這種壞分子,就得徹查到底,看看怎么回事。” “你、你血口噴人,那、那你們家老四不是也被抓了?” “所以我們分家了啊?!绷謲箵P眉,“你們還是趕緊去求公社主任和公安局局長吧,看看他們會不會覺得在自己轄區(qū)內半夜入室搶劫可以無罪釋放!要是他們覺得可以無罪釋放,我就去縣公安局告狀!” 娘的,你犯罪你有理是吧,受害人不原諒就是歹毒吧? 行,我就歹毒到底! 必須重判! 這時候韓青松回來,掃了余痦子等人一眼。 他個子本就高大,又不愛說話,平時大家看他都是嚴肅的樣子,這會兒因為生氣表情越發(fā)冷峻,這么一眼掃過,很多人都下意識地瑟縮一下,不敢直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