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來!
此時不到六點, 日頭都沒落山, 明晃晃的一副讓人心虛不適合干啥壞事的樣子。 于馨回頭看了一眼, 見外面沒人, 她就朝著林嵐笑道:“林隊長, 之前和你說的確良布, 我正好有一塊, 不如先給你做衣服穿吧?!彼龔臅锬贸鲆粔K淡綠色的的確良往林嵐手里塞。 “于知青,我說過我不喜歡的確良,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绷謲惯@會兒已經(jīng)肯定她就是想托關系的。 于馨看林嵐表情, 真不要?不會吧?她看林嵐沒有邀請她進屋的意思,就笑道:“林隊長,走了一路口渴得很, 能不能給我一碗水喝?” 林嵐:“你等著, 我去給你端?!?/br> 林嵐轉(zhuǎn)身家去給她倒水,誰知道于馨卻跟著進了院子。 林嵐蹙眉, 就讓她院子里等等, 她進屋去倒水。 于馨站在院子里往屋里看, 就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屋里圍著灶臺轉(zhuǎn), 她下巴差點掉下來。韓局長回家, 居然做家務?裝的吧!難道知道自己要來? 林嵐進屋去倒水, 自家的茶缸自然不給外人用,就去拿了個大碗。 韓青松已經(jīng)把碗筷收拾好,對林嵐說:“我先去挑水再去澆菜地?!?/br> 林嵐嗯了一聲, 讓他只管忙去。 于馨站在門口偷眼打量韓青松, 真人比照片更好看,人高腿長氣質(zhì)冷硬,當他扭頭朝她看過來,她一顆心突突地直跳。 等韓青松出來的時候,于馨被撲面而來的陽剛之氣逼得頭暈,迫于他的氣勢不得不后退讓開路,隨即又挺了挺胸脯,甜甜一笑,脆聲地打招呼,“韓局長好?!?/br> 韓青松瞥了她一眼,不認識,以為是宣傳隊的誰,淡淡道:“這位大嫂不用客氣?!彼ヅ赃吥盟昂捅鈸吡?。 咔嚓一聲霹靂! 于馨當場石化,一張俏面都扭曲起來。 他、他叫她大嫂?她哪里像大嫂?她今年才22歲,比林嵐年輕好幾歲,憑什么叫她大嫂! 韓青松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認識的已婚女人叫大嫂,并不是特指年紀大小而是指身份,也算一種尊稱。當初林嵐去縣城,老大夫也稱呼她這位大嫂,是對農(nóng)村年輕婦女的一種稱呼。 韓青松以為她是林嵐工作上的朋友,特意尊重一下,別的場合碰到不認識的女人,他看到不會看。 可于馨不知道,她只感覺自己一顆少女心被狠狠捅了一刀。自己沒結婚比同齡人都年輕,別人說頂多十七八歲,哪里就大嫂?結婚的女人和不結婚的女人,天差地遠好吧? 屋里的林嵐憋不住偷笑了一會兒,這才端涼白開出來,“不燙,喝吧。”喝完趕緊走吧。 于馨心里別扭,把碗接過去,坐在一旁水臺上小口小口地喝。喝了兩口,于馨又把那的確良布給林嵐,“林隊長,你拿著吧,到時候給我布票一樣的,當咱倆換的。” 林嵐:“于知青,我是真的不喜歡的確良,不用換。” “給韓局長做短袖穿穿也好嘛。”于馨脫口道。 林嵐挑眉,不悅道:“于知青,如果為布的事兒,那我不需要的。沒別的事兒,你還是早點回去吧?!眱蓚€大隊離著也不算太近,六里路,她一天跑兩趟,還挺有熱情。 于馨笑道:“不急,天還沒黑呢,我和林隊長談談工作的事兒?!?/br> 林嵐已經(jīng)不客氣,“工作的事兒,現(xiàn)在和你談不著,你還是先組成宣傳隊再說吧?!?/br> 于馨聽林嵐這樣說,笑道:“正好啊,你幫我和任支書講講,讓她委派我組成宣傳隊,肯定可以的?!?/br> 林嵐不由得看她,真的很奇怪,這些女孩子有時候特別有自尊心,別人隨口說句什么并不針對她,她都能生氣半天??蛇@會兒自己拉著臉語氣也不客氣,很明確表示不友好,一般人都會尷尬臉紅地告辭,可于馨居然能坦然說笑,好像自己和她關系多親近一樣。 并沒有! 自己只是和他們聊過幾次而已,要說關系還可以,也就是和任紅霞、呂長偉比較熟。畢竟自己村也有知青,她和霍緣關系不錯,人家都沒來請托。 林嵐對于馨印象就更差。 她認定于馨是來走后門的,就想于馨趕緊說出想幫忙推薦名額,自己當下拒絕也就拉倒??捎谲安徽f,非要在這里小口小口跟喝紅酒一樣扯閑篇,林嵐就有些煩躁,懶得顧忌面子想打發(fā)她走。 于馨笑道:“林隊長,你咋了?其實我們成立宣傳隊對你也有好處,以后一起合作。我會唱歌寫詩跳舞,還會……”她以為林嵐忌憚自己怕?lián)尮ぷ骱惋L頭。 “行啦,你走吧?!绷謲共豢蜌獾叵轮鹂土?,哪怕被人說沒禮貌也懶得理睬。 于馨怔了一下,似乎真的沒想到林嵐會這樣不客氣不講究面子,大家關系不錯,有說有笑的,怎么突然就拉著臉? 她心里也不樂意,表面卻還是笑著,終于等到韓青松挑水回來。 她笑道:“韓局長力氣好大哦,挑水跟玩兒一樣,我還沒見過這么有力氣的呢?!?/br> 有林嵐在的場合韓青松第一時間先看到她,這會兒感覺她不高興,韓青松才看向于馨,肯定是她惹林嵐不高興的,他冷淡道:“這位大嫂,現(xiàn)在不是上工時間,沒事請回吧?!?/br> 于馨差點噎著。 她假裝小口喝水,卻翻著眼睛看韓青松,他那么高,她要使勁才看到他的臉。將沒的夕陽讓高大的男人更加英俊挺拔,甚至帶上一種神秘的氣質(zhì),更符合少女心目中關于高大威猛男人的幻想。 于馨忍不住嘟嘴,聲音都帶上幾分嬌嗔,“韓局長,你看我和林隊長誰年紀大,你就叫人家大嫂?” 林嵐挑眉,倒是要看她想干啥。 韓青松挑著水呢,把扁擔放下,冷冷地瞅了于馨一眼,“我看你衣著年輕叫你一聲大嫂,認真一打量快四十吧,你是哪個村的婦女主任?” 于馨:“…………”你他媽的眼瞎?你咋當?shù)木珠L?睜眼說瞎話?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韓青松拎著水問林嵐:“洗澡嗎?給你拎浴室去?” 林嵐:“現(xiàn)在不洗,先倒水缸里吧。” 于馨大娘還沉浸在憤怒中沒法自拔,聽著他們夫妻倆為洗澡水的事兒絮叨就更加生氣,覺得是林嵐跟自己顯擺。 韓青松出來拉著林嵐的手,對于馨道:“這位大……我們要出門,你還是請回吧。” 于馨:………… 她感覺嗓子眼里有血氣上涌,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表情沒有猙獰。 她歪了歪頭把自認為最漂亮的一面對著他,嬌聲道:“多謝韓局長關心,天還沒黑不耽誤走路呢。你們只管忙,我、我再喝點水就走。” 這是賴在她家了吧?林嵐覺得自己對于馨有點誤解,之前覺得有點驕傲,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臉皮很厚。一般人主人家表示不歡迎,立刻就會窘得手足無措趕緊告辭,她居然還談笑自若! 也是很服氣的。 她直接把碗奪過去放在水臺上,毫不客氣地推著于馨出去,然后把門帶上和韓青松一起往東去,韓青松繼續(xù)挑水林嵐則去找韓大嫂說話。 于馨氣得要命,她原本覺得自己漂亮韓青松一定會另眼看待的。 畢竟從小到大,漂亮給她很多方便。當初下鄉(xiāng),因為自己長得漂亮,可以挑一個富裕的大隊,到了生產(chǎn)隊,因為漂亮那隊長給自己安排輕快活。有時候只需要自己嘟嘟嘴,都不用說什么,男人就會把她想要的送上來。 她以為韓青松也應該如此。 哪里知道……她氣得五臟六腑都疼,尤其林嵐當著自己面和韓青松眉來眼去的,讓她覺得這是對自己的羞辱。 她想來想去,覺得韓青松木頭一樣不通人情世故,這樣的人,找他走后門辦事,送錢送物估計不行吧??伤麑ψ约河植粺崆椋陀行]轍。又想著這種看起來冰冷冷的男人,如果能讓他付出真心,那他肯定死心塌地。 就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他真心幫忙,她想要不要私下里接觸一下?也許他當著林嵐的面裝假,不好意思和自己說話?怕林嵐嫉妒鬧騰? 她看著地上的水漬,一路往東延伸,順著就能碰上韓青松。 正徘徊的時候,麥穗從外面回來,她穿著新裙子開心地往家走。 看到于馨在自家門口,她驚訝道:“你找誰?” 于馨立刻拿出那塊的確良布,“小meimei,我是林隊長的朋友,跟她說工作的事兒呢?!彼巡歼f給麥穗。 麥穗以為她給林嵐送布的,林嵐有時候也會從別人那里買點東西,她開門,于馨跟著她家去。 麥穗就讓她在院子里等。 于馨就自我介紹一下,“韓局長去挑水呢,怎么這一次時間這么長?” 麥穗微微皺眉,不解地看她,于馨立刻說自己剛才來過。 麥穗就戒備起來,她是不是來走后門的? 雖然韓青松是局長,可林嵐日常從來沒把自家當干部之家,對孩子們也強調(diào)自家就是普通社員家,不要以局長家孩子自居,更不要跟人炫耀,要低調(diào)等等。如果有不熟悉的人對他們好,一定不能接受,因為別人可能是想找爹托關系的。 畢竟韓青松在公社作風強硬,如果有人送禮托關系,到了他跟前會直接讓人抓起來。一開始還有人找他,這么幾次以后,再也沒人敢找他辦事,甚至孫卓文、黃偉忠都收斂很多,不敢犯原則錯誤。 林嵐就尋思有些人不敢去公社托關系,難免想走老婆孩子的路子,一旦后宅失守,除非海瑞那種人,一般男人還真扛不住。 有林嵐?jié)撘颇慕逃?,孩子們都心里有?shù)呢,尤其麥穗和二旺更懂事一些。 麥穗笑瞇瞇的,“于阿姨,你到底來干嘛的?。俊?/br> 于馨心里氣麥穗不叫自己jiejie,她不答反問:“你喜歡這布?喜歡我送你?!?/br> 麥穗表現(xiàn)得很開心,“那我能幫你什么?” 于馨卻不急著說,而是問道:“你爹娘關系很好啊,在鄉(xiāng)下還牽手,哈哈,沒見過呢。” 麥穗:“那可是你見識少,我們村小夫妻都這樣?!弊匀粵]太多這樣的,不過總有年輕浪漫的,覺得韓局長疼媳婦,和媳婦黏黏糊糊的挺有意思,他們有樣學樣,少不得晚上吃了飯也牽著媳婦兒的手出去找知了龜。 于馨卻不信,又問了一些問題,麥穗半真半假地告訴她。 麥穗本來就早懂事,雖然被林嵐養(yǎng)得看著單純,可不代表沒心眼兒,她就想看看這個于馨到底要干嘛。 誰知道于馨就東問西問,要么說城里如何,衣服如何好看等等,“你這條裙子,要是這里改改,更好看?!彼钢溗氲娜棺印?/br> 麥穗:“我爹娘咋還沒回來,咱們出去找找吧。” 于馨一副很熟稔的樣子笑道:“韓局長去挑水呢,像韓局長這樣的干部,還自己挑水干活,真是難得。” 看她說自己爹的時候表情那么蕩漾,麥穗立刻怒了,“于阿姨,你別看我爹是局長,長得很帥,其實……他身上一分錢都沒,他除了對我娘好,對別人可不怎么友好呢?!?/br> 于馨卻不信,當干部的哪里有這樣的,對領導上司那自然是要逢迎的。 麥穗笑微微地看著她,“你不信呢,人家都說我爹黑?!?/br> “我看韓局長不黑啊?!庇谲坝悬c納悶。 “不黑?我弟弟說我爹是個黑爹,打人賊疼,賊疼的意思就是像打賊一樣疼?!丙溗脒€比劃了一下,“那些去單位找我爹托關系的,全被我爹一個大嘴巴子扇地上,沒收贓物抓起來教育。” 于馨嘴角抽了抽。 麥穗指了指水臺上一塊大青磚,“看著沒,這磚頭,我爹一拳頭……”她比劃一下,“砰,就打碎了,你想想要是一巴掌扇你腦袋瓜子上?!?/br> 她一巴掌朝著于馨的腦袋拍去,嚇得于馨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躲。 麥穗收住手勢,笑道:“你不是托關系的吧?” 于馨發(fā)現(xiàn)麥穗這孩子長得漂亮,笑起來更好看,可那眼神怎么那么歹毒呢。 “不、當然不是。”她矢口否認。 麥穗松了口氣,“幸虧不是,要是托關系,讓我爹知道指定一腳給你踹出大門去?!彼峙e了個例子,“我家有個遠方親戚,想讓我爹幫忙脫罪,我爹直接一腳從這里踹到南墻根下?!丙溗氡葎澮幌隆?/br> 于馨臉色又是一變,看樣子找韓青松托關系真走不通?難道他們夫妻關系真的不錯?她還想私底下接觸韓青松試試呢。 麥穗又道:“對了,還有件有意思的事兒呢,你知道有些女的可不要臉了,明知道我爹有老婆孩子,還總想跟我爹湊近乎呢……你知道最后怎么啦?” 于馨不由得哆嗦一下,立刻撇清道:“哈哈,我不想知道,我對你爹可沒意思。我、我是找林隊長討論工作的。” 麥穗笑了笑,拍拍于馨的肩膀,把那塊布塞還給她,“跟我爹套近乎的女的,都被我娘打斷腿啦,哈哈哈。結果我爹壓根不知道呢,他眼里根本看不見什么女人,都是兩條腿的嘛。” 這時候三旺和小旺帶著小白旺旺跑回來,喊道:“姐,姐,你怎么還不去啊,榔頭他們好幾個人,回頭那一片林子被找光了,快走……” 哥倆沖進院子里,看到于馨,愣了一下,“誰???” 小旺有禮貌,立刻就甜甜地問好:“阿姨好?!?/br> 于馨撇撇嘴沒理。 麥穗給三旺使了一個眼色,又看看小白旺旺。 三旺雖然不知道為啥,卻懂jiejie的意思,他捏了一個知了龜就往于馨腳下一扔。 小白“汪汪汪”就沖過去,雖然是只傻狗,可外人不了解還是嚇一跳的。 于馨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躲。 小白汪汪地追著她,旺旺也開始呲牙,嚇得于馨拿著布趕緊往外跑。 等于馨跑出去,三旺問麥穗:“姐,她干嘛的?。俊?/br> 麥穗沒好氣道:“不是走后門就是想找咱爹套近乎的。” 三旺一聽笑起來,“找咱爹套近乎?她這里沒毛病吧?”他指了指自己腦袋,哈哈哈。 他雖然喜歡八卦村里的事兒,可實際并不懂男女那些事兒,就好比何老三說睡覺疊羅漢的問題,他就真的以為疊羅漢,湊近乎就真的以為湊近乎。 小旺就拉著麥穗,讓她一起去找知了龜,麥穗讓他們?nèi)ニ枚⒅谲啊?/br> 小哥倆對什么女人干什么根本沒興趣,帶著狗狗們跑了,去跟大哥二哥會合找知了龜。 于馨離開林嵐家,順著地上的水漬走,尋思肯定能碰到韓青松。 村前頭只有林嵐和韓大嫂家兩戶,其他就是大隊院以及倉庫,她去水井那里要經(jīng)過韓大嫂家,結果聽見林嵐和一個人說話,似乎在說自己的壞話? “有個知青在我家呢,也不知道要干嘛,煩人?!绷謲沟穆曇?。 于馨撇撇嘴氣得很,竟然背后說人壞話,這個林嵐好賤?。?/br> 她想往門口靠著多聽點,突然“汪汪”一只黑色的狗狂吠沖著她撲過來,那是從林嵐家抱來的黑子,對陌生人很敏感。 于馨嚇得嗷嗷叫著跑。 院子里說話的韓大嫂和林嵐聽見,叫黑子回去,黑子卻追著于馨跑。 于馨那么一頓狂奔,已經(jīng)惹得大隊的狗也叫,原本很溫順的狗,村里人走過它們都不看一眼,現(xiàn)在被奔跑的陌生人惹起了野性,都追著她跑。 于馨被狗們嚇得往南去,抱著一棵小樹拿著一根樹枝子亂揮,臉色發(fā)白,“走開,走開!”身后是河上面的一道溝子,有點深,為了蓄水分洪用的,有這道河溝子攔著,路人不會掉到河里去,河水上漲也會分流的。 那些狗齜牙咧嘴朝著她狂吠不停。 這時候吱呀吱呀聲音傳來,韓青松挑水路過,聽見狗叫呵斥一聲讓它們不許咬人。 于馨看見他立刻大喊:“韓局長,救命,救命!”看到韓青松過來她心里松口氣等著他來拉自己,結果一泄氣手上出汗打滑抓不住樹干,“啊——”她叫了一聲,一下子脫手咕嚕咕嚕摔進溝里。 如果是別人,韓青松一定會過去幫忙,可今日他看于馨眼神不正還惹林嵐生氣,自然不理會,挑著水邁著大步就走了。 …… 于馨摔進溝里疼得要命,那溝底下還有水和淤泥、爛菜葉子、雞屎鴨糞,可把她給惡心壞了。 林嵐正和韓大嫂吐槽于馨呢,聽見外面?zhèn)鱽響K叫,嚇了一跳。她倆趕緊出去看看,就見麥穗站外面溝沿上呢,正用一根棍子不知道干嘛。 林嵐:“閨女,你干嘛呢?” 麥穗回頭應聲,手上就松了,“娘,大娘,我救……哎呀!” “啊——” 麥穗驚呼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娘一叫我,我忘了。你沒事兒吧?!?/br> 林嵐和韓大嫂過來,就發(fā)現(xiàn)于馨摔進那深溝子里,四仰八叉的,一只腳還往后別著,看著可真疼。 麥穗歉意道:“對不起啊,我本來想把你拉上來的?!?/br> 于馨已經(jīng)疼得說不出話來。 韓大嫂喊人把于馨抬上岸來,還請了赤腳大夫。 赤腳大夫看看,慢悠悠地摸著她的腳踝,“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毛病呢不是大毛病,就是得養(yǎng)兩天不能亂動?!?/br> 于馨都要哭死,怎么他娘的這么倒霉啊,她看赤腳大夫摸來摸去也不給自己治,氣得推開他,“你們送我回永星大隊吧?!?/br> 林嵐已經(jīng)拉著閨女家去走了,你老幾啊,我們送你,又不欠你的。 最后還是一個社員去找了大隊長,問明情況,聽說她是來找林嵐學習的,結果被狗追掉溝里去,他就讓人送回永星大隊去。 于馨還有心要告林嵐的狀,說她怠慢同志、放狗咬人之類的,不過她聽出大隊長對林嵐很好,甚至要懷疑她是不是來村里偷東西的,嚇得她就不敢說了。 等大隊長派人把于馨送回去以后,郝麗茹立刻明白她去干嘛,質(zhì)問于馨,“你居然自己去?” 于馨趕緊辯解:“我是去了解一下情況,肯定和你一起去啊?!?/br> 郝麗茹將信將疑。 于馨:“我打聽清楚了,找韓局長沒用,他從不幫人辦事,找他的人都被抓了,倒霉得很?!?/br> 韓青松在公社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都不用打聽,干部社員們都會拿來當八卦講,所以于馨才想去家里看看,尋思如果能讓韓青松注意自己一切都好辦。 哪里知道韓青松那么冷酷絕情,看樣子還就是得通過林嵐。 郝麗茹看她那慘樣,“你也真是的,你自己去干嘛?何光可懷疑呢?!?/br> 于馨撇嘴,不屑道:“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不用理他?!?/br> 郝麗茹:“找韓局長不行,那咱……要不去革委會試試?” 于馨:“革委會咱們也不認識啊,聽說呂長偉在革委會認識人呢,他自己還想報名,肯定不會給咱們?!彼m然在永星大隊很受隊長照顧,可上頭還有任支書呢,報名的事兒隊長可沒用。 她又懊惱自己沒早點去公社跑跑關系,認識幾個人,如果今年不行,那就跑來年的關系。必須要成功,畢竟年紀不等人呢。 郝麗茹也沒什么主意,向來聽她的,就說找時間再去跟林嵐試試。 于馨的腳就是扭了一下,并沒有那么厲害,這會兒已經(jīng)好多了。她指揮著郝麗茹,“我們把東西歸攏歸攏,再給家里寫信,寄點錢和東西過來?,F(xiàn)在城里都報完名,咱們得抓緊,要不報名該截止了?!?/br> 郝麗茹也激動起來,趕緊悄悄張羅。 過了兩天,劉春才帶著秀云去附近大隊宣傳,回來給林嵐一封信,“姐,給你的,我可沒偷看?!?/br> 他嘿嘿笑。 林嵐看普通的信封上面寫著給林隊長,她接過去,疑惑地撕開封口。 劉春才識字不多,他也探著頭瞅,嘿嘿笑著,“姐,是不是誰給的……嗯……嘿嘿,那個啊?!?/br> 他們出去宣傳,會遇到很多人,畢竟常站在臺上作為大家的焦點所在,肯定會有偶像光環(huán)帶來粉絲。 雖然林嵐上臺的次數(shù)比不上他們,可喜歡她的人很多,送雞蛋的送菜的,想和她握手的,男女老少都有。 當然,也不乏愛慕者看到她就兩眼發(fā)光,所以劉春才覺得寫個情書什么……反正他會保密的。 林嵐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有多少大閨女給你寫信?找個滿意的趕緊結婚吧?!?/br> 劉春才得意道:“姐,急什么啊,好的在后頭呢?!?/br> 林嵐就呵呵,“我跟你說,說這句話的人,都是到最后吃屎也趕不上熱乎的?!?/br> 劉春才哈哈大笑,“姐,誰給你寫信???” 林嵐看了一眼,眉頭微蹙,哼了一聲把信折起來。 劉春才更以為是情書了,直嘿嘿。 林嵐踹了他一腳,“你嘿嘿個屁,是舉報信不是情書,你腦子里少給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啊。不怕被抓起來批d。” 劉春才立刻面色嚴肅,“姐,我這不是就和你……也沒隨便。” “跟我更不能隨便,我結婚有孩子,誰給我情書我就說他亂搞男女關系,破壞別人家庭,當流氓罪抓起來!” 劉春才立刻立正敬禮,“姐,我知道了?!?/br> “不許皮,記住就好?!?/br> 林嵐拿到的是一封匿名信,舉報的是于馨和郝麗茹倆人,說她倆背后說林嵐壞話,時間地點、說話的內(nèi)容,甚至有幾句話都寫得清清楚楚的。 林嵐拿到以后不動聲色,被人背后詆毀她都習慣了,只要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周圍的人知道自己的為人,別人詆毀兩句也不能影響什么。 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會放過她們,等她忙過這陣,她要去找任紅霞說道說道,給這倆人來個警告處分。 這幾日她忙,好幾個大隊都請他們,中間下雨沒去,現(xiàn)在天晴他們不肯等,林嵐也就沒時間去找任紅霞。 這時候山咀村大隊也收到文件,今年的工農(nóng)兵學員報名城里已經(jīng)報名結束,還有多余的名額就分配到公社。 于是很多人就心思活動起來,雖然可能一個大隊也就那么一個半個的名額,可懷揣著讀書夢的年輕人誰不想要呢? 可他們和部隊工廠不一樣,他們要去讀書,是沒有補貼和口糧的,只能靠自己掙或者家里給,如果條件不允許的就不會動心思。一旦家里條件還可以,尤其兄弟姊妹幾個,單單讓他們來下鄉(xiāng)的,心里本就不平衡,這會兒有機會,自然要爭取。都紛紛去大隊打探消息,有門路的就請假回城活動,沒有門路的就想辦法走公社、大隊的關系。 可韓永芳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管這事兒,他直接公開:“你們有關系的只管去跑,不要來找我,我報上去也沒用,你們?nèi)ス缁顒影?,拿到名額的只管報名,我蓋章就是?!贝箨犻L卻知道這是二旺給支書出的主意,因為支書這幾天生氣,說總有人找他跑關系,打擾他喝小酒。 走不通大隊的關系就走公社,找革委會干部的,也有人想找韓青松幫忙。 不過去公社找就算了,韓青松兇名在外,誰要是去辦公室請托送禮,一律沒收、抓起來! 絕不客氣,所以還真是沒人敢去。 然后就有人到家里來找,或者通過林嵐,甚至還有人想通過鄰居、親戚托關系,讓韓青松給幫幫忙。不過這種事,凡是了解韓青松和林嵐的,真的和他們關系好的接都不會接,直接就懟回去的。 比如林梅就會說“你這是讓我們和韓局長家沒親戚做?既這么著那還是咱們先斷了關系吧?!?/br> 所以真關系好的,不會來托關系,來托關系的,反而是關系不到位的。 村里自然也有那種好攬事喜歡跟親戚夸??诘纳鐔T以及韓家林家的那種親戚,打了包票說自己和韓局長家關系可好了,保管給說說就成的。結果趁著韓青松不在家上門來,支支吾吾的話還沒說明白,就被大旺直接踹出去,那丟人的場面就不用說了,簡直沒臉見人。 其中就包括韓大姑,林嵐是一點面子都沒給,這種事,她都懶得拿來煩韓青松。 工農(nóng)兵學員是一年一報名,今年開了頭以后年年有,這種麻煩事如果不一次堵住以后更源源不斷。 二旺和麥穗商量一下,跟林嵐道:“娘,我們寫個牌子掛在門口?!?/br> 林嵐笑道:“有些人他不識字,有些人識字也當瞎子只看自己想看的。” 二旺:“反正我們寫在那里,明眼人知道也會宣傳一下,如果這樣還有人上門,那就是該罵的?!?/br> 他和麥穗在紅紙上寫了個“走后門者抓!”然后糊在一塊木牌子上插在墻上,識字的看到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他們知道也會說說,很快就傳開,誰若是還想來林嵐家走后門,自然也就不好意思。 同時林嵐還在大隊會議上公開表示,“不管你們干什么,只要夠條件大隊肯定會同意的。任何人都不要想去我家走關系,我們家韓局長要知道,直接給你們抓起來,到時候我想救都救不了。所以啊,為了自己安全著想,請一定要遵守規(guī)定,別往韓局長的槍口上撞?!?/br> 就這么著,林嵐家一下子消停下來。 她尋思離報名截止也沒多少日子,也就不再當回事。 這兩天林嵐在家休息,她感冒了。 大晌午的,林嵐擤著大鼻涕,很是不滿,“你們說,大夏天的,哪里就感冒了?” 大旺幫她倒了一茶缸熱水,“喝熱水?!?/br> 赤腳大夫說的,他就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感冒了多喝熱水,肚子疼了多喝熱水。 林嵐接過去默默地喝了一口,喝下去立刻變成汗涌出來,也不知道喝個什么勁兒呢。 麥穗和二旺安慰林嵐,“娘,人吃五谷雜糧,沒有不頭疼腦熱的。” 林嵐嫌棄的是也沒個空調(diào)吹,怎么就感冒了? 小旺很貼心地給她捏捏腦門,三旺則說笑話給她聽,說完還笑瞇瞇地問:“娘,你知道你這是什么不?” 林嵐:“我這是感冒?!?/br> 三旺:“感冒,也叫傷風,冬天呢就是冷傷風,夏天呢熱傷風。” 小旺:“不冷不熱呢?” 三旺哈哈一笑,“不冷不熱浪傷風?!?/br> 林嵐又笑得直抽抽,“行啦我沒事,你們趕緊上學去,你們爹說下午早點回來陪我呢。” 還浪傷風,這是什么,也只有皮小子能浪傷風。 韓青松上班之前說下午早點回來陪她,林嵐說不用,不就是得個感冒嗎,頭重腳輕流鼻涕也沒什么大事兒,人家社員生病還下地干活呢。 林嵐自己一個人在家,也呆不住就隨便收拾一下,結果正忙著,于馨和郝麗茹又來了。 林嵐看她倆,驚訝得大鼻涕差點流出來,趕緊用手帕堵著。 還以為經(jīng)過那天晚上的事兒,于馨已經(jīng)吃虧受教訓,這輩子不會再出現(xiàn)呢。 不知道她們背后說自己壞話的時候,林嵐也就是覺得于馨有點驕傲、有點看不起鄉(xiāng)下人,又不得不找鄉(xiāng)下人辦事而惱恨,這會兒知道了,她就覺得這人怎么還能這樣。 “聽說林隊長感冒了,我們來看看你?!庇谲吧铝謲固衢T口那個牌子,搶著說是來探病的。 郝麗茹也道:“上一次于馨不小心摔溝里多虧林隊長帶人搭救,一直沒機會道謝,我陪她來跟林隊長道謝?!?/br> 林嵐這才看到她們手里一人拎著一個包呢,鼓鼓囊囊的。 林嵐指了指外面:“牌子,看到了?” 于馨笑道:“看到了,”她上前扶著林嵐往屋里走,“林隊長放心,我們不是來請托辦事的,咱們是什么關系,還用得著走后門?哈哈。是吧。” 她給郝麗茹使眼色,兩人就扶著林嵐。 林嵐推開她們,冷冷道:“也行,你們進屋,我有話說?!?/br> 原本她想去找任紅霞把事情說說,結果自己又忙又感冒的就耽誤了。一生病韓青松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又把于馨給丟腦后去,本來尋思拉倒吧,這么點事兒也不耽誤自己過日子就懶得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