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婦誰都不怕!
老局長看了苗紅英一眼, 示意她不要太過分。林嵐一聽韓青松要分房, 自然懶得和苗紅英吵架, 趕緊跟著老局長過去。 苗紅英看著走掉的林嵐, 氣得一跺腳, 老局長咋這么會拆她臺?她被林嵐當(dāng)面懟氣得要命, 還想好好地罵罵這個小狐貍精呢。 她有力氣沒處發(fā)就扭頭看李秘書, 后者也趕緊走,免得被拉著磨叨。 苗紅英一生氣就找別人磨叨,“這個林干事狂什么她狂?長得像個狐貍精似的。這要是擱以前, 非得斗她個狗頭,讓她臭美!一個鄉(xiāng)下婆娘,她戴什么手表?她會看表?她看得懂嗎?” 那人忍不住道:“林干事是宣傳紅旗手?!?/br> 苗紅英呸了一聲, “誰知道是不是走后門拿來的。”說完她昂著頭挺著胸, 氣鼓鼓地扭著胯走了。 且說林嵐聽見韓青松要在城里分房,高興得心撲通撲通的, 不過她儀態(tài)好, 所有的激動都在藏在心里, 外表淡定從容, 面帶微笑。 進(jìn)了辦公室她先給諸位問好, 然后聽負(fù)責(zé)分房的后勤人員介紹一下。 縣革委會的干部們都住在后面的家屬大院, 一片是老式的破舊小院,一個院里住著好幾戶人家,吵吵嚷嚷非常擁擠。另外今年新蓋一棟三層樓房, 專門作為干部分房。 如果分樓呢, 大干部三居室,韓青松可以分兩居室,帶一個小廚房和小衛(wèi)生間,有暖氣片和自來水非常方便,雖然也很擠卻比工廠職工分的筒子樓好多了。 要是分平房呢,就是一座座小院,級別夠的干部可以自己家一座獨(dú)門小院,一大家子住進(jìn)去。級別不夠的就要四五戶人家住一處,整天家長里短的有些人也嫌鬧心。平房年月久了會漏水,修也修不好,沒有自家?guī)?,水是院子里公用,冬天結(jié)冰還可能凍住。關(guān)鍵屋里沒暖氣片,有的還是鄉(xiāng)下那種土炕,燒大灶臺,有的雖然睡床,可做飯要用爐子,也麻煩。 反正各有優(yōu)劣。 干部們自然喜歡去住樓,畢竟新樓房,紅磚紅瓦特別氣派,還有暖氣自來水廁所。 可林嵐覺得樓上窗戶小采光差,一個樓道好幾戶人家,天天嘰嘰呱呱也煩,倒不如自己家一個小院子。而且她家孩子多,就那么兩小居室,加起來也不到二十平方,真是擠不開。 她先不表態(tài),而是笑瞇瞇地掃視一圈,把在座諸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沒資格和韓青松搶的,就是羨慕大不了嫉妒,有資格搶卻沒搶過的,這時候臉色就很難看。 林嵐看著邱副書記拉著臉,心里就有數(shù)。 負(fù)責(zé)林業(yè)那塊的邱副書記緊張得要死。他早就看好陽面最后那間房呢,朝陽的兩居室,臥室可以夫妻倆住,外面格一下弄個上下床給孩子們住。主要他媳婦身體不好,冬天凍得渾身疼,要是有暖氣就舒服很多。本來他跟主任說好幾次,確定這套分給他,沒想到突然又要給韓青松分房,還讓林嵐先挑。 傻子也知道要朝陽面的那個樓房啊,他覺得自己肯定無望,頓時有些絕望。 林嵐問:“各位領(lǐng)導(dǎo)我也不懂,就想問問這樓房和小院哪個好?。俊?/br> 老局長笑道:“反正大家都想住樓。樓里帶著暖氣片,冬天可以集中供暖?!?/br> 林嵐看了邱副書記一眼,就道:“這么看那朝陽的房間最好啦?!?/br> 果然邱副書記的臉色都白了,緊張得額頭直出汗。 林嵐繼續(xù)道:“既然這樣,還是把最好的那個房間讓給有需要的同志吧。我們在鄉(xiāng)下住習(xí)慣,還是住平房吧?!?/br> 邱副書記本來已經(jīng)緊張得胃都疼了呢,現(xiàn)在聽林嵐不要,他一下子活過來似的,渾身舒坦,連老毛病都一起治好了。 林嵐自然有自己的考慮,這個年代蓋的樓沒有鋼筋,全是夾板子,安全性也不好?,F(xiàn)在看著新過兩年也會漏雨,甚至管道老化污水倒灌,各種不便都出來了。再說她家這么多孩子呢,住樓上那小房子,根本住不開。 聽她這么說,在座的都呆了呆,看看人家林干事這覺悟,竟然要把這么好的房子讓出來! 也有人覺得她鄉(xiāng)下人傻不懂,還勸她,“林干事,樓上有供暖,冬天可熱乎呢?!?/br> 邱副書記道:“要是住平房沒供暖,單位可以補(bǔ)貼取暖費(fèi)的?!?/br> 林嵐可不想和別人擠一個院子,就道:“我們孩子也多……” 邱副書記又道:“正好還有座獨(dú)門小院,也不用和別人擠,我建議批給韓局?!?/br> 本來就讓林嵐挑,其他人自然同意。 林嵐趕緊道謝,“要這樣那感情好,我們還能種菜,俺們鄉(xiāng)下過來的,一天不種菜都不行。” 在座的自然知道邱副書記的意思,既然林嵐樂意,他們也不多說什么,就把那秦主任家搬樓上空出來的獨(dú)門小院給林嵐住。 散會后,林嵐就去后勤組簽字領(lǐng)鑰匙,先去看看院子,至于其他手續(xù),都得等韓青松過來辦。 后勤組小高陪著林嵐過去看,恭喜她,“林干事,以后就是城里人啦?!?/br> 林嵐道:“我家韓局的戶口是縣城的,我和孩子們不是呢。” 這時候戶口可沒那么好轉(zhuǎn)的。 邱副書記聽見笑道:“林干事不用擔(dān)心,好好工作,爭取過兩年把工作轉(zhuǎn)到縣城來,這樣孩子們的戶口也都跟著過來?!?/br> 因為林嵐主動把房子讓給他,邱副書記特別開心,看林嵐都覺得格外親切,渾身洋溢著革命同志般的溫暖。 林嵐笑了笑和他告辭,跟著小高去看房子。 房子不遠(yuǎn),出來革委會大院后門,穿過一條馬路就到家屬區(qū),經(jīng)過那棟新樓的時候,小高還有些遺憾呢。 “林干事,要是俺們有機(jī)會,肯定要樓房的?!?/br> 林嵐笑得非常溫婉得體,“就因為大家都想分樓房,所以我要個平房就行啦?!?/br> 反正她在家里住慣平房,韓青松也會修,把屋頂修修不漏,再修個廁所就行。至于洗澡,城里有澡堂子呢,一周去洗兩次,日常在廁所洗洗也夠的。 小高把鑰匙給林嵐,讓她自己開門,進(jìn)門有個門樓,可以放自行車或者雜物,門樓進(jìn)來有影壁墻,繞過影壁墻就是院子,沒有南屋,所以院子略寬敞。院子里沒有自來水,中間有口井,井臺一尺來高,用一塊石板蓋著。 另外西邊有兩間西廂房,比正房要矮一些,可以當(dāng)倉庫。北面是坐北朝南的三間正房,房子不是很高,正常開間,但是進(jìn)深比普通屋子要長,所以一間屋子可以隔成兩間。 堂屋里靠西邊墻居然還有一個鍋灶!如果沒有暖氣,最好要有炕的。 林嵐進(jìn)西間看看,更是驚喜,“還有炕呢。” 西間雖然有炕,但是和鄉(xiāng)下的布局不一樣。 這里南窗下空著,靠著鍋灶那邊壘炕,整整一盤大炕,用墻壁隔開,分成兩個小房間。這樣女孩子睡里面,男孩子睡外面,南窗下放書桌就很好。 堂屋現(xiàn)在只有一個水缸,空蕩蕩沒別的家什兒,東間什么也沒有,到時候可以再壘炕。 林嵐看一遍就想好如何規(guī)劃。她不急著來住,孩子們在公社還得上一年學(xué),她的工作還在公社,沒那么容易轉(zhuǎn)過來。這里暫時當(dāng)個落腳點(diǎn),或者韓青松下班晚就住下。 她拿著鑰匙和小高回前院去,正好在路上碰到苗紅英。 苗紅英認(rèn)定自己男人是未來的局長,也是未來的革委會主任,所以根本不把林嵐放在眼里。 她自從發(fā)現(xiàn)可以從供銷社拿貨加價賣以后,就認(rèn)為自己找到一條生財?shù)穆纷印W约郝斆髦?,畢竟低價品都是普通市民買,她不能和普通人一般見識。所以她拿高價品,賣給大院里的內(nèi)部人士,有的幫親戚或者朋友買,券不夠的她給補(bǔ)貼兩張,多要二十塊錢怎么啦? 要是她不幫忙,多出五十塊也買不到,所以她真的是在幫忙。 什么手表、自行車、收音機(jī)之類的,她都拿這些,再就是茶葉、煙酒。反正普通的布、衣服、食品她不要弄的,她自認(rèn)是勞動人民,自然會體貼勞動人民的。 這么久以來一點(diǎn)事兒沒有,大家有需求的就買沒需求的當(dāng)不知道。 只有林嵐這個不長眼的,居然敢當(dāng)面懟她! 苗紅英覺得不能忍!尤其她打聽韓青松分房子,可能挨著她家,她就氣得要命。 結(jié)果又聽說林嵐要了后面的平房,把那間房子讓給副書記,她又樂了,“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傻老婆!繡花枕頭一個,白長了張臉,原來是個草包,哈哈?!?/br> 她就來看林嵐的熱鬧。 “我說韓青松家的,你來了大院以后,可得學(xué)學(xué)規(guī)矩啊?!泵缂t英擋在進(jìn)前院的門口,睨著林嵐,很是囂張的樣子。 林嵐把鑰匙塞在口袋里,免得掉了,毫不客氣道:“我說投機(jī)倒把的,你在這個大院里,為什么不好好學(xué)學(xué)規(guī)矩?” 小高差點(diǎn)笑出來,趕緊咬著嘴唇示意林嵐不要和苗紅英一般見識。 苗紅英卻不給機(jī)會,氣得立刻沖過來,“你這個小娘們兒什么意思?你會不會說話?要不要我拉你去訓(xùn)訓(xùn)話?” 林嵐:“你自己話還說不利索呢,訓(xùn)我?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是m主席的戰(zhàn)士最聽黨的話,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對待敵人要秋風(fēng)掃落葉般……” “你給我閉嘴!你還想教訓(xùn)我?”苗紅英敦實的身子一晃,就伸手朝著林嵐推過去,想給林嵐推個跟頭。 林嵐雖然沒有她粗,但是林嵐比她靈活。林嵐閃身躲開,就往門里跑,“瘋婆子打人了,強(qiáng)買強(qiáng)賣了!” 她嘴里喊著就往革委會大院沖,看苗紅英敢去那里撒潑的。 她雖然走得快,卻并不慌亂,還回頭挑釁一下。苗紅英被她氣得紅了眼,咚咚地就沖上去追,非要打她一頓。 林嵐到了前面辦公室廊下就躲在拐角的地方,聽著苗紅英震動地面的腳步聲跑過來,她一伸腿—— 咣當(dāng)一聲,苗紅英就狠狠地摔在前廊的青磚地上。 她疼得嗷一聲,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已經(jīng)蹭破皮,火辣辣的疼,她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磕得下巴都有點(diǎn)歪。 “林嵐!我要打死你!”苗紅英爬起來一瘸一拐、歪著下巴地去追林嵐。 林嵐已經(jīng)閃進(jìn)革委會大樓內(nèi)找地方躲起來,她看到李秘書就走過去,做出害怕的樣子,“李秘書,那個投機(jī)倒把的女人又來了,非逼著我買她的手表,救命啊~~” 李秘書:………… 苗紅英這么扯著嗓子的喊,隔壁的公安局也聽得見,卻不見李副局出來管。 倒是秦主任的愛人張瑜和高衛(wèi)東的愛人江春霞出來,她倆都讀過書有文化,現(xiàn)在也在革委會上班。 江春霞和苗紅英也是有過節(jié)的,主要來自于男人們的爭斗,高衛(wèi)東和李曠久一直都是競爭關(guān)系。苗紅英為了幫自己男人,屢次刁難江春霞,曾經(jīng)說出你和蔣/介石是一家子,給你拉去批d之類的蠢話。 江春霞:“瑜姐,你不管管?在革委會大呼小叫的實在不成體統(tǒng)?!?/br> 張瑜也是微微皺眉,“這倆人都不是善茬?!币话闳顺鮼碚У?,碰到地頭蛇基本就忍了??闪指墒戮尤痪秃兔缂t英杠上,這不是擺明告訴人家她不好惹嗎? 她總是想息事寧人的,大家都安安靜靜的,別添亂就好。 苗紅英沒找到林嵐,氣成河豚,一鼓一鼓的,看到張瑜和江春霞,她就歪著腦袋跑過來,“你倆、你倆把人藏哪里去了?” 張瑜看了她一眼,“你也太沒規(guī)矩。在家屬區(qū)大呼小叫就算了,現(xiàn)在跑辦公區(qū)來鬧?” 苗紅英撇撇嘴,你狂什么!在x縣還沒有人敢教訓(xùn)老娘呢。你男人要想往上走一步,還得指著我爹和叔兒幫忙呢。 江春霞卻不主動和苗紅英說話,免得引火燒身。 苗紅英指指自己的臉和手,“你們看她給我打的!我和她沒完!我看那個林嵐肯定和林b有關(guān)系!非得給她抓起來好好審問審問!” 張瑜都被她這論點(diǎn)給震著了,她男人和韓青松沒什么沖突,相反,秦主任很欣賞韓青松,說韓青松是得力干將來著,所以她是歡迎韓青松來縣里的。 但是一來倆女人就這么激烈地掐架,她這個革委會書記、主任的夫人,總歸是臉上無光的。 苗紅英看到她們不說,就以為是江春霞這么快便和林嵐合伙,“林嵐,林嵐,你給我滾出來!你別以為你躲著我就找不到你!”她被林嵐絆倒摔得不輕,下巴都紫了,看著有點(diǎn)嚇人。 其他人都躲著生怕被她逮著。 苗紅英怒了,“你給我等著!” 她氣沖沖地去了隔壁公安局,恰好看到劉劍云,就喊道:“劉劍云,趕緊叫幾個兄弟來,我就不信打不死她!” 劉劍云之前和韓青松出去,剛回來呢,不知道她們的恩怨,看到苗紅英臉上的傷,他驚訝道:“誰打的?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他以為是李副局受不了苗紅英給打的?否則的話誰敢打她? 不過兩人不至于,苗紅英在男人面前不是母老虎,她就欺負(fù)一下外人而已,李副局也只是嫌她丟人又不改,不至于打她吧。 苗紅英:“你看我!林嵐那個潑婦給我打的!” 劉劍云差點(diǎn)沒忍住笑起來,咳嗽兩聲,林干事還真是厲害啊,真是遇強(qiáng)則強(qiáng)啊。 他示意苗紅英去屋里說,“咱們屋里說說?!?/br> “你去,帶人去把她抓起來,我得查查她的出身,上三代是不是和林b那個反/革命一家子的!”苗紅英哪里肯忍,恨不得立刻就去把林嵐逮起來。 前幾年砸狗頭的時候,她不知道批d了多少小妖精呢!看現(xiàn)在革委會沒幾個長得俊的女職工,老爺們的眼睛都好好待自己眼眶子了里,女人們也放心,這都是她的杰作! 尤其文工團(tuán)那些狐貍精,全都被她修理過! 劉劍云:……!?。∧阏娓?,我可不敢。你是革委會的母夜叉,林干事可是好多人喜歡的紅旗標(biāo)兵。不知道多少大隊都喜歡她去宣傳呢。再說,人家又看不上你男人,你著什么急? 他實在想不出林嵐那么和氣的人能有什么好和苗紅英沖突的。 “你快些!”苗紅英催他。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誰要抓林嵐?” 苗紅英看有人過來,立刻大喊道:“趕緊的,跟我去抓人!” 然后她就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從門外走進(jìn)來,他面色冷峻,眉眼深沉,不是韓青松是哪個? 苗紅英下意識地退了兩步,站在劉劍云旁邊。 劉劍云真是要笑破肚子的,忍得太辛苦,苗紅英可算遇到了煞星。至少在劉劍云眼里看來,韓青松還沒有怕的人呢。 韓青松冷眼看著苗紅英,“你惡語中傷同志?!彼鴦υ粕焓?。 劉劍云臉色一變,小聲:“韓局?” 韓青松冷冷道:“手銬!” ………… 苗紅英嚇了一跳,“你一個老爺們,你欺負(fù)女同志!”她趕緊往屋里跑去找自己男人撐腰。 李副局本來不想管她折騰,覺得一會兒就好,哪里知道韓青松來了,他不得不出來,笑道:“怎么回事嘛?哎呀,韓局來啦?!?/br> 韓青松看了他一眼,面色卻冷冷的,沒有半點(diǎn)要寒暄的模樣。 苗紅英躲在自己男人身后,指著韓青松:“他要打我!” 李副局笑道:“別瞎說,韓局才不打女人呢。” 韓青松冷冷道:“我可以打男人?!?/br> 李副局:………… 他立刻對苗紅英道:“到底咋回事,你怎么得罪韓局?韓局可不是沒事找事的人?!?/br> 苗紅英:“哪里是我?明明是他婆娘打我。你看我!”她指著自己的臉又給李曠久看自己的手掌,都磕青了。 李曠久:“……你為什么和林干事打架?” 苗紅英:“我稀罕和小狐貍精……” 韓青松冷哼一聲,冷眼看著李曠久,似乎在說女人的事兒男人解決,不要慫! 李曠久自詡不是韓青松的對手,而且上位者怎么能動不動就像野蠻人那么打架?以為還是土包子呢?他就給了苗紅英一個眼神兒,“到底咋回事?” 苗紅英:“我哪里知道。她見了我就連諷帶刺的,我好好地走個路,她給我絆倒,你看給我磕的。明明她一來就惹事,不本分?!?/br> 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砹謲沟穆曇?,“公安局是這里吧,我要來舉報,有人投機(jī)倒把、倒買倒賣,還逼著我買?!?/br> 她進(jìn)了院里,看到韓青松就跑上前,對劉劍云道:“劉公安,我要舉報這個女人,她倒賣供銷社的手表,我不買她就追著我打。” 她撇撇嘴角,瞬間眼眶里蓄滿淚水,她抓著韓青松的手臂開始抽泣,“三哥~~她打我!” 她這樣一說,韓青松的身體陡然繃緊,拳頭都捏起來。 林嵐怕他真生氣,趕緊捏捏他的手臂,示意自己演戲呢,他只需要配合就好。 她頭抵在他肩膀上,抽搭著,“她罵我鄉(xiāng)下婆娘,還說局長和局長不一樣,連個房也沒有還想當(dāng)城里人,她讓我們滾回鄉(xiāng)下去,嗚嗚~~她說要讓她爺和男人把分給咱們家的房子要回去……” 哼,你不是顛倒黑白么,誰不會呢。 苗紅英沒想到林嵐還敢污蔑她,只有她污蔑別人的,可沒有別人污蔑她的,她立刻就跳腳。 李曠久可嚇得不輕,他沒想到是林嵐污蔑,只覺得苗紅英平日里跋扈瞧不起鄉(xiāng)下女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當(dāng)即抓住苗紅英的胳膊,“胡鬧!” 苗紅英沒想到自己男人居然不信自己,反而信林嵐,氣得直跺腳:“你看,你看,她把我打的你不管她,你還訓(xùn)我。你們都聽狐貍精的話,不聽我的!我氣死了!” “苗菊花!”李曠久急了,“別胡鬧,韓局長和林干事不喜歡開玩笑?!?/br> 李曠久要是喊她苗菊花,那就是氣急敗壞。 苗紅英委屈得很,尤其看韓青松那么維護(hù)林嵐,她就更不平衡。 “你們欺負(fù)我,我去找我爹!”她一跺腳就要跑。 林嵐道:“你先把我供銷社訂的手表拿出來?!?/br> 李曠久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真是要?dú)馑?,也不是多缺錢,可這個婆娘就是個財迷好賺便宜。以前大院的人知道她的脾氣,都惹不起躲得起,不和她正面頂撞。 可這事兒也不光彩,只要有個干部撕破臉和她鬧,她一點(diǎn)也不占理,少不得要丟人。還有另外一層,他也怕高衛(wèi)東用這事搞小動作。好在老局長以前點(diǎn)過,讓大家不要和沒文化的婆娘一般見識,讓她慢慢進(jìn)步,一直也沒什么事。 李曠久再一次領(lǐng)略到韓青松這個土包子不懂機(jī)關(guān)相處之道,這種事他不是應(yīng)該約束林嵐,私下里解決嗎? 哪里能鬧得整個大院都看熱鬧? 他對苗紅英道:“我有塊手表買了沒舍得戴,可以拿給林干事。”他篤定韓青松不會買自己的,這么說不過是找個臺階,讓苗紅英不要承認(rèn)真的從供銷社拿了貨,趕緊悄悄送回去,讓供銷社就當(dāng)新來的貨給林嵐送過去就行。 這也是最體面的解決方法。 可架不住他女人的腦回路不一樣,覺得自己被林嵐欺負(fù),一定得找回場子。 李曠久看自己管不住這個婆娘,沒辦法只得給劉劍云使眼色,讓他請老局長過來調(diào)節(jié)一下。 老局長倒是也不想看他們掐,畢竟韓青松還得來上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他出來笑了笑,對林嵐道:“林干事預(yù)定的表被人買走啦?” 李曠久松了口氣,這是要幫自己了,趕緊給苗紅英使眼色,讓她趕緊還回去。 苗紅英只瞪著林嵐。 林嵐擦了擦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眼淚,點(diǎn)點(diǎn)頭,“讓局長笑話啦,我攢半年的錢和券呢,好不容易攢齊了,興沖沖地來買,誰知道被某個人一下子都劃拉走了?!?/br> 她看了苗紅英一眼,不過也給老局長面子,沒再指著苗紅英說。 “青松、林嵐,來,你倆到我這里來?!崩暇珠L熱情地招呼他倆。 韓青松剛要拒絕,林嵐已經(jīng)抓著他的胳膊,一副害怕苗紅英要撓她的樣子,“三哥,走?!彼浦ダ暇珠L辦公室。 老局長既然出面調(diào)解,自然要讓他有功有果,要是無功而返,總是沒面子的嘛。 看韓青松帶著林嵐過來,老局長笑了笑,示意他們坐,他回頭打開自己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塊包裝完好的表放在桌上,“還沒拆開呢。我用自己的老懷表習(xí)慣了,不愛戴手表。” 林嵐忙道:“多謝老局長,我們可不能奪人所愛,供銷社說回頭來新的呢。我就是氣不過她非要趕我回鄉(xiāng)下,說我沒資格呆在這里?!彼匀徊荒茏屓艘詾樗龁渭?yōu)橐粔K表和苗菊花沒完沒了。 她得為了尊嚴(yán)而戰(zhàn)! 果然,老局長看她的眼神就越發(fā)和藹起來,他笑道:“就當(dāng)我?guī)湍銈儚墓╀N社捎來的,我還可以從供銷社買的。”他推給林嵐,又道:“你把錢和券給供銷社,回頭我去買東西就取了。” 林嵐看他意思,就答應(yīng),拿起來,“謝謝局長?!彼n青松笑了笑,拉著他告辭。 老局長道:“讓李曠久和苗菊花進(jìn)來。” 林嵐拉著韓青松出去,就見李副局一臉緊張地站在外面,卻沒看到苗菊花。 李副局臉色不好看,還是和他們招呼一下進(jìn)了老局長辦公室。 老局長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曠久擠出一絲笑:“我真不知道?!?/br> “審時度勢,你比我懂,去吧?!崩暇珠L一句話打發(fā)了他。 李曠久自然知道意思,自從上位一來,哪個不是審時度勢?文g之前什么樣?文g什么樣?這幾年怎么樣?形勢是瞬息萬變的。 苗紅英之前弄點(diǎn)小動作,大家就當(dāng)沒看見,可現(xiàn)在韓青松來了,他媳婦兒林嵐也不是那種好欺負(fù)的,讓苗紅英老實點(diǎn)。 別整天在革委會今日打明日撕的,不好看! 李曠久趕緊家去一趟,苗紅英正在屋里哭呢,摔摔打打的。 李曠久:“拿出來我送回供銷社去。” 苗紅英:“我都賣了。” “別胡鬧啊,把多余的錢退人家,剩下的拿出來?!?/br> 苗紅英:“你兇什么?我去跟爹說說?!?/br> 李曠久:“你去吧,你看岳父不打你的。你當(dāng)還是前幾年?” 眼睛又不瞎!現(xiàn)在什么形勢?以為還是前幾年?文g剛開始的時候造/反有理,能革命就能上天?韓青松為什么升得這么快?副主任都掛上了!他還沒有掛副主任呢! 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來取代自己的! 李曠久急得心里火燒火燎的,這個蠢婆娘怎么就不懂?當(dāng)年還能借借岳父的光,現(xiàn)在岳父年紀(jì)大,退下去年頭也久,人走茶涼。 如果岳父那個拜把子兄弟真的為他著想,就不可能這么快提拔韓青松,怎么也得等自己上去再提拔吧? 結(jié)果這婆娘還在這里為塊破表和人結(jié)仇! 韓青松和他那個媳婦兒也是的,就這么塊表,你就不能悄悄地說?非要弄得這么沒臉? 苗紅英還是不服氣,怎么就是她錯了?之前都好好的沒人管,這個韓青松一來就不行了?他韓青松有什么了不起的?長得高點(diǎn)俊點(diǎn)能打架,那咋了?他能打幾個?三個五個還是十個? 李曠久也不管她,把苗紅英的那些手表收音機(jī)之類的用包裝了,親自送回供銷社去,他也不好意思讓別人去送。 供銷社副社長正在辦公室算賬單子呢,看見李曠久過來,嚇了一跳,“李局,這是干啥?” 李曠久:“前幾天孩子說想買個表,大姑家孩子讓幫忙買臺收音機(jī),我愛人拿回去挑挑,已經(jīng)挑好了,剩下的送回來啊?!?/br> 副社長還有啥不知道的,立刻笑道:“行,以后想要只管來挑。” 副社長親自把賬本拿出來,給李曠久看了看,該勾的勾,賬也平了。 苗紅英當(dāng)然不是白拿的,賣完以后會把供銷社的價格和券送回來,她只賺加價的部分。這時候物資缺,不容易買,所以她也能賺不少。 這當(dāng)然是違反規(guī)定的! 李副局看了看沒有老局長那個型號的表,就讓供銷社再給進(jìn)塊。老局長的表和總理的是同款表,a623a型機(jī)械日歷手表,最早產(chǎn)于1962年,現(xiàn)在還有少量生產(chǎn),不那么容易拿貨。 正說著呢,林嵐過來。 外面的售貨員直接給她領(lǐng)進(jìn)辦公室,就和李曠久來了個面對面。 林嵐裝什么事兒也沒有呢,笑道:“李局好巧啊?!?/br> 李曠久擠出一絲笑來,這他娘都是什么事兒啊。 副社長趕緊和林嵐打招呼。 林嵐眼睛一亮,“哎呀,手表到啦?” 李曠久腿抖了抖。 林嵐把老局長那塊表拿出來,笑道:“這是老局長的,我們可不能要。麻煩崔社長回頭給老局長送去。我就從這里面挑塊。” 林嵐挑到自己早就相中的那塊,帶日歷的機(jī)械男表,大表盤,外形比較粗獷,非常適合韓青松,而且是ssik型快擺手表,誤差更小,走一晝夜誤差只有30秒。 “就這塊?!彼缅X和券出來。 副社長親自給她開單子,寫得清清楚楚的。 林嵐意有所指,“你們有所不知啊,我攢了一年的錢和券啊,實在是不容易?!?/br> 李曠久眉頭顫了顫,拿起老局長那塊表,“行了,我?guī)屠暇珠L帶回去吧?!?/br> 林嵐拿著自己買的手表,對李曠久笑道:“李局,一起走?!?/br> 李曠久邁出去的步子晃了晃,一時間找不到借口推脫,只得和她一起。 供銷社離著革委會并不遠(yuǎn),不到十分鐘的路。 林嵐當(dāng)然不會讓人知道她是瞅著李曠久的腳后跟來的!她特意沒讓韓青松陪,讓他只管去忙,她得跟李曠久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場。 李曠久本來以為林嵐和他一起走,是想跟自己抱怨告狀之類的,哪里知道林嵐并不說那些,反而說得都是感激話,感謝革委會讓韓青松來縣城,感謝給他們分房子。 李曠久心里更不得勁,韓青松那個土包子也太有福氣了,看人家這個媳婦兒! 到了革委會門口的時候,林嵐笑道:“和李局愛人鬧了點(diǎn)小小的不愉快,女人的事兒,李局不要往心里去啊。以后熟悉起來,大家彼此了解,都彼此尊重,不會再這樣的。” 苗紅英打她,她自然不會老實給打,所以林嵐也不介意第一天就在革委會鬧一下。讓苗紅英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負(fù)的,以后想打架奉陪,想罵架也奉陪。只有讓苗紅英知道自己不好欺負(fù),以后苗紅英才能遵守干部太太們的規(guī)矩。大家可以指桑罵槐,但是不要直接指著鼻子罵,除非真的想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 李曠久一下子就明白林嵐的意思,沒想到她一個鄉(xiāng)下婦女居然有這樣的頭腦。 他心里又酸得冒泡泡。 等他回公安局辦公室,恰好老局長給韓青松安排辦公室呢。 老局長一直自己一個辦公室,高衛(wèi)東和李曠久因為不對付,所以兩人一人一間。 現(xiàn)在韓青松來了,辦公室不夠,就得拼辦公室,或者讓韓青松去革委會用辦公室,這也不合適。 老局長問了一下意思,高衛(wèi)東很是樂意和韓青松一個辦公室。 李曠久一聽他也不干,要是他倆一辦公室,那不更勾搭起來? 他笑道:“高副局那里有點(diǎn)擠,我那里寬敞,青松去我辦公室?!?/br> 高衛(wèi)東笑了笑,“我和韓副局年紀(jì)相仿,比較有話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