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沒管這個孫子，聽著屋子里面?zhèn)鱽淼某榇蚵暫秃靠蘼?，要說老四這幾個孩子里，最乖的就是軍子，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打，也不知道這個喪門星發(fā)哪門子瘋，伸手推了推門，“攪家精，你趕緊給我住手，打孩子也有個輕重，別把我孫子打壞了?！?/br>
    屋子里的陳春紅一聽，火大得不行，就沒一個省心，我管我兒子，什么時候輪到你這死老太婆插手了，“打壞了，也是我生的，又不是你生的，你急個什么勁?！?/br>
    說著，手上的勁，又重了幾分。

    看著完全在地上滾的大兒子，也不打算去把他拎起來，避開頭的位置，手里的細(xì)竹條，往身上亂抽亂打，兒子在地上滾，她在步步追著，“我讓你躲，讓你哭，你再叫，把所有人都叫過來，我看誰敢攔，我今日就索性打死你，免得以后成禍害，誰要敢攔著，我就一并打死?！?/br>
    最后一句，說得又重又大聲。

    門外的胡老太，哪聽不出來，這是在說，連她也要一拼打死，氣得一邊大力拍門，一邊叫罵道：“陳春紅，你個攪家精，喪門星，你要打誰了，來呀，你來打我呀……”

    劉艷只覺得她奶，這純粹在給她媽添亂。

    她媽現(xiàn)在是沒空，等打完了大哥，就她奶這鬧勁，罵上半天，估計她媽憋不了氣，又得找她奶吵一架，這也太費精力了，得把她奶調(diào)開，劉艷轉(zhuǎn)身走到后門，看到她二哥在編條子，直接道：“二哥，條子我來編，你去大伯家找劉兵，讓劉兵大聲叫奶?！?/br>
    他記得，家里幾個堂哥，都很怕她二哥。

    “為什么？”劉華問道。

    “奶最疼劉兵，劉兵一叫，奶就會跑回去，沒功夫在外面罵我們媽了?！?/br>
    “那我過去揍劉兵一頓?！眲⑷A說道，能幫他媽就行，反正他早就看劉兵不順眼，只是現(xiàn)在，劉兵都避著他走，輕易逮不著。

    “別，你嚇唬嚇唬他就可以了，大伯還在家，真打了他，奶又得追著你打，回頭還得找媽算賬，你自己也小心點，快點去，奶一過去了，你就立即跑路?！?/br>
    “好，我馬上去?！眲⑷A加快編細(xì)竹條子的速度，卻讓meimei一把奪去，“給我，我來編，編好，我給媽送去?！?/br>
    “你會不會？”劉華懷疑。

    劉艷用實際行動告訴二哥，她會編，就像編四股辮子似的，劉華見小妹的動作麻利，才轉(zhuǎn)身往右跑，繞過堂屋后面去東邊。

    被打得滿地滾的劉軍，在看到他奶只在門外罵，無法進(jìn)來，并且，他奶很快就離開了，他媽抽得越來越重，在看到他媽抽斷一根條子，又接過他妹遞過來的第二條子時，終于意識到，沒有人能幫他。

    他媽真的會打死他。

    “這根比我剛才那根結(jié)實多了?！彼麐尳舆^細(xì)條子，在手里甩了兩下，唰唰作響，這停頓間，他想爬起來，全身痛得他都爬不起來，更別提逃，而且逃也會被他媽抓住。

    前面兩次，他一次都沒有逃成功。

    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信心了。

    “還有沒有細(xì)竹子，有的話，再多編幾根來。”

    “有的，我馬上去?！眲⑵G說著往外跑，她媽教訓(xùn)大哥，她還是不要站在這里看了。

    劉軍慢慢爬起來，倦縮成一團(tuán)，往墻后靠，隨著他媽拿著細(xì)條子走過來的步伐，他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害怕極了，面前的地上，散落的，都是打斷的竹節(jié)與竹葉，渾身都痛，當(dāng)他媽舉起細(xì)條子時，還沒落下，恐懼到了極點，哇地一聲，撲上前，抱住她媽的大腿，“媽，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媽，別打了，別打了……”

    “我再也不偷吃，再也不一個人吃了，媽，我知道錯了，別打了，求你了，求求你了?！眲④娍嗫喟Ш康?。

    陳春紅低頭，看著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白皙的臉蛋，一向干凈的衣服，都蒙上了一層灰，此刻，跪在地上，紅著一雙淚眼，可憐兮兮地望著她，眼里的恐懼，都沒有遮掩地流露了出去，不像之前，還憋著一股子不服氣。

    現(xiàn)在只剩下哭求與畏懼。

    “我以后會對弟弟meimei好，會幫媽干活……媽，你別打了，我會聽話的……我聽話的，別打了?！币贿吙?，一邊說，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把話說完。

    陳春紅揚著細(xì)條子，沒有落下，更沒有收回，板著張臉，問道：“還有呢？”

    “還有？”劉軍仰起頭，滿臉疑惑地望向他媽，心里又急又怕，怕回答晚了，那根條子又落下，可是還有什么，還有什么，他不知道，“還有……還有我什么都聽媽的，我聽話……媽說什么就是什么。”

    啪地一聲，細(xì)條子打了下去，“好，你媽我告訴你，還有每次做錯了事，都是別人的事，不關(guān)你的事……”

    “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別打了，求你……媽，求你，別打了。”劉軍一把抱住他媽的腿，往他媽身上躲。

    陳春紅卻沒有停，連抽了四五下才停，“這幾下，是告訴你，犯了錯，不要總想著推給別人，自己干的事，自己承擔(dān)。”

    “我知道，知道了，媽……媽?！眲④娺B連點頭，抱著他媽的腿大哭，喊媽喊得那叫一個痛徹心扉。

    在后院的劉艷，聽了都覺得慘痛，看這架式，她手里的這根條子，估計派不上用場了，午飯是紅薯煮飯，早在她媽回來前，她和二哥就煮好了，今天中午，怕是來不及炒菜，而且她媽收拾大哥這一頓，也累得夠嗆的。

    想了想，劉艷打算直接燒個平菇湯。

    她正要把鍋里的紅薯飯，用碗裝出來時，二哥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先是走到井水桶旁，拿瓢直接喝了一大瓢水，咕咕下肚，“渴死我了，渴死我了。”劉艷看了，想制止都來不及。

    “我們家外面，來了好幾家的人，不過都走了?！?/br>
    “你有沒有問，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有問，我讓奶追了一條田埂，然后繞道跑了回來，沒有去前門?！眲⑷A回道，看meimei要裝飯，忙地走過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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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后續(xù)

    劉艷后來才打聽到, 家門口來的那幾家人，是上午幫大哥割草的孩子的家長，人家家長來向她媽告狀了, 讓她媽管管大哥劉軍, 讓劉軍不要支使他們家孩子干活，能來告狀的，更主要是聽說今天大哥交了五百斤草，記了十個工分。

    要知道，一個男勞力全天的工分, 也才十工分。

    那幾戶人家多少有點眼紅。

    村里割草的活，都是孩子們賺工分的活，一個孩子一天割一兩百斤牛草, 已經(jīng)是頂天了，誰知大哥一天交了五百斤，可不惹眼了, 那幾戶人家, 覺得自己孩子干了活, 工分卻沒算到他們家頭上, 所以在家里捶了一頓自家的蠢孩子后，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就過來找碴，說道說道。

    正巧趕上，陳春紅收拾劉軍。

    打孩子的慘叫嚎哭聲，院門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幾戶人家來了看看，人家都在打孩子了，他們還能咋辦，何況，陳春紅那性格，也不是好惹的，又灰溜溜地走了，

    下午陳春紅出門去上工，陸續(xù)有人和說起這事。

    到了晚上，陳春紅回來后，問起大兒子劉軍這件事，劉軍瞧著他媽臉色有些嚴(yán)肅，心里有些害怕，身上中午打的傷，還隱隱作痛，他下午待在屋子，躲在床上，都沒敢動，“是他們要幫我干的，我沒有讓他們幫我干活。”

    “呵，人家就愿意幫你白干活，你媽我咋就沒有遇到這樣的好事。”陳春紅一邊炒著菜，一邊涼涼地說：“來，跟你媽說說，讓你媽明天也能找?guī)讉€來幫忙白干活的?！?/br>
    蹲在灶臺邊燒火的劉軍，癟了癟嘴，“他們想吃我的糖?！?/br>
    “這么說，你還藏了很多糖，都能出去充大爺了?！?/br>
    “沒有，媽，沒有糖了?！眲④娂泵Ψ洲q，生怕他媽誤會，又抽他一頓，“就第一天，就前天，尾巴搶了我的糖，我讓村里的孩子揍了他一頓，把糖搶了回來，搶回來的糖很臟了，我沒要，就給他們吃了，然后，昨天分出去的那半顆，是我自己一天分的，媽，你說了，你一天給一顆的?！?/br>
    “那今天也分了半顆？”

    “今天沒給，但我和他們說，我家里還有很多糖，我只要干很多活，媽……媽你就會獎勵我很多糖，我拿到獎勵，就會分給他們，所以，所以大家就拼命幫我干活，希望幫我拿到獎勵。”

    劉軍在他媽的逼視下，把實情說了出來，說到后面，說順了，又有些氣憤，“本來我們交了六百多斤草，但記分的叔叔說，最高只能記十分。”他還吃了虧。

    陳春紅聽到這，氣樂了，合著她兒子，這是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沒給，就讓大家先幫他干活了，“你也不怕，你一直給不了糖，他們揍你?！?/br>
    “不怕，他們揍我，我就讓華子揍他們，他們都怕華子，而且劉紅哥哥也會幫我?！眲④娬f到這，有些得意，劉紅是村子里的孩子王，第一天被劉偉搶了之后，他就偷偷給了劉紅半顆糖，劉紅當(dāng)著所有孩子的面說了，以后會罩著他，誰都不許欺負(fù)他。

    打架什么的，不是非得自己親自上。

    他又不善長打架揍人，打架什么的，就讓善長的人去干。

    陳春紅聽了，心里很復(fù)雜，不知道是該驕傲孩子的聰明，還是該抓起來又打一頓，但有一點，這孩子在外面，怎么都不會吃虧，他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來幫忙他自己達(dá)成目的。

    這腦子咋長的，要是能分一點給二兒子，就太好了。

    劉軍見他媽久久沒有說話，心里十分忐忑，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媽，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后就不讓他們干了，我自己也能割草的?！?/br>
    “媽沒有不喜歡，媽只要你一天賺兩個工分?！标惔杭t想了想，說道，這件事上，她真不能說兒子做錯了，就像他說的，他沒有主動讓人幫他干活，何況，兒子這樣，總比傻乎乎地去幫別人干活強(qiáng)。

    十個工分太打眼了，她只要求兩個工分。

    劉軍忙應(yīng)下道：“好，我聽媽的，我以后每天交一百斤草?！?/br>
    陳春紅點點頭，把鍋里熟了的菜用碗裝出來，晚上炒的是兔子rou，她連蔬菜都沒加，前天用鹽腌制的兔子rou，已經(jīng)不能再放了，她只好用油炒一遍，看看能不能再多放一兩天。

    菜裝出來后，鍋里加水，把切好的絲瓜扔進(jìn)來，煮個湯。

    按照現(xiàn)在的速度，地里除草的活，還有兩天，兩天后，她才能請個假，去公社的供銷社買米，所以晚飯，依舊是紅薯。

    因為炒了rou，nongnong的rou香在劉家院子的上空飄蕩，東院里朱紅英照例憋了一股子，摔摔打打的，劉來生也生著悶氣，不行，人家天天吃rou，他家天天吃紅薯的，這誰受得了，得早點搬出去，早點搬出去，并且他要想法子，天天吃rou才行。

    正房胡老太照例罵了幾句，“好吃婆，饞嘴婆，喪門星，沒人倫的東西?！?/br>
    因為沒人接話，罵了幾句就停了，劉老頭才開口，“我記得家里還有rou票，等忙完這兩天，去公社稱幾斤回來，讓大家都解解饞吧?！?/br>
    “買什么買，不買，以前誰都像那個饞嘴婆似的，天天只知道吃?！?/br>
    胡老太氣哄哄地道，嘴里這般說，卻起了身，用火柴點起了那盞煤油燈，然后從身上拿出一串鑰匙，打開最底下那個柜子，抱出一個竹制小盒子，盒子里裝著的，都是家里的各種票，糧票、油票、rou票、布票等花花綠綠的，裝滿了一盒子。

    這些都是老三和老四給她的。

    因為她會攢東西，所以積攢了有兩盒，有些票據(jù)有日期限制的，她會優(yōu)先使用，翻了翻幾張rou票，側(cè)頭問劉老頭，“打算買多少？”

    “買五斤，到時候一家給一斤?！?/br>
    “這么多，老四家你也給！”胡老太跟只炸了毛的貓一樣，十分不樂意。

    “要給就一起給，要不給，就都不給，”劉老頭說到這，又勸道：“說起來，這些東西，都是老三老四給你的，老三一家不在眼前，你也不能把老四家單獨撇下，是不是？”

    “我就不想給那個喪門星，給我送死兔子rou，都要咒我死了，我還要給她送rou吃，你倒是想得開?！?/br>
    “想得開也好，想不開也好，日子都得過，”劉老頭笑了笑，又道：“另外再給我?guī)讐K錢買rou?！?/br>
    “我記得，你身上不是有二十塊錢?！?/br>
    “沒有了?！?/br>
    “怎么沒有了？”胡老太急問道，那可是二十塊錢，不是兩塊錢兩毛錢，那錢是她給劉老頭，讓他去打聽給老五找工作的事，怕他在外面一時有急用，特意一次性給了那么多，讓他放身上的。

    “還能怎么沒了，當(dāng)然是用完了呀，你別問那么多了，再給我拿幾塊錢”

    胡老太氣得一點都不想拿，二十塊錢說沒了就沒了，連個理由都沒有，想了半天，才問道：“你又去公社送禮呢？”除了這個，她想不出其他的。

    劉老頭只嗯了一聲，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胡老太聽了，抬手就捶了他兩下，豬rou是八毛一斤，又給他拿了四塊錢，遲疑了一下，又多加了一塊錢，卻沒有遞到劉老頭手里，把錢和五斤rou票放在一起，單獨放在最底層柜子里的右邊手，“票和錢，等你出門的時候，再給你?！?/br>
    語氣很沖。

    劉老頭似已經(jīng)習(xí)慣了，嗯了聲，只要她不再問起那二十塊錢就行了，要不，他真解釋不清。

    西院子里，劉艷她們家，湯很快就出鍋了，因為家里沒有煤油燈，只能站在外面吃，一個簸箕倒翻過來，rou碗和湯碗，都放在簸箕上，大家圍著簸箕，就著灶里燒洗澡水的火，還有蒙朧地夜色，開始吃晚飯。

    在開動前，家里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來了？”劉軍一看從側(cè)門竄進(jìn)來的劉偉，氣咻咻地問道，吃了他的東西，還出賣他，他沒去找劉偉麻煩，劉偉還敢過來了，等找個機(jī)會，他一定要找人揍他一頓，“快點從我家滾出去?！?/br>
    別想來蹭他家rou吃。

    “四嬸讓我來的?！眲ッX袋，有些害怕地躲開劉軍，生怕他撲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