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一定要找個好地方藏,” 劉華重重地點頭附和,反正他和大哥睡的床不安全,床上床下媽都會去翻的,但其他床,劉華突然眼前一亮,“艷兒,媽好像說過,明天讓爸去隔壁村子里買張小床回來,放到我們屋子里,專門給你睡覺的,到時候,藏你床底下好不好?” 劉艷見二哥兩睛發(fā)亮地看著她,頓時一腦門汗,她媽是說過這樣的話,但床還沒買回來,“要是明天床買回來了,就放我床底下。”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那個爸劉春生沒回家之前,劉艷一直和她媽睡一間房,兩個哥哥住隔壁一間房,這次,劉春生回來了,頭一天晚上,倒是想和她媽睡一起,像劉艷這個年齡,在鄉(xiāng)下跟爸媽一起擠在一張床上睡,再尋常不過了,要是再鋪一張床,別說棉被和床墊不夠,也沒有一個人睡一張床的道理。 眼見著她媽就要答應(yīng)了,昏黃的煤油燈火下,劉艷再看那個爸賊眉鼠眼的樣,對,在她看來,就是賊眉鼠眼,劉艷突然想起前世看的中的片段,一朝穿越成小孩子,跟爸媽睡在一張床上,半夜醒來,盡看到妖精在打架。 她媽和這個爸,也正值壯年,這萬一…… 劉艷想想,就打了個抖擻,她一點都不想撞到那么尷尬的場面,于是死命不同意,最后,這幾天,那個爸劉春生都是在隔壁和兩個哥哥一起睡。 當(dāng)然,那個爸劉春生既然想和她媽好好過日子,她也沒想一直在中間做惡人,于是和她媽提了:把大哥二哥隔壁的那間空屋子收拾出來,給她住。 今年冬天,她媽又在村子里收了不少棉花,添了兩床冬被,家里棉被夠了,床墊子有現(xiàn)成的棕墊和稻草墊,完全可以再鋪一張床。 她媽大約也想到了這一點,倒是答應(yīng)了,只是不同意她一個人住一間房,于是決定把添的那張床,放在兩個哥哥住的屋子里。 這天晚上,臨睡前,她媽果然又去搜查了一遍大哥二哥他們的床底,還掀起床墊查看了一遍,看得二哥劉華好一陣慶幸。 次日吃過早飯后,大哥二哥把媽昨夜里烘炒出來的小魚仔送去給洪順家,她媽開始清洗昨天換下來的床單被套,那個爸在旁邊幫忙,因為天氣冷,先在家里燒熱水洗,后面的漂洗,沒有以往一樣去小河邊,而是去了山那邊的那洼山泉,山泉水冬暖夏涼,用山泉水漂洗不會凍手。 因為他們過會兒要出門,于是劉艷也沒有留在家里,跟著兩個哥哥一道去了洪順家。 自從那個爸劉春生回來后,家里挑水的活,就由他承包了,二哥劉華整個人都解放了出來,再加上,二哥入冬前的幾個月,撿的柴火堆滿了家里屋檐角,差不多這兩個月都不用上山撿柴,因此,二哥幾乎沒什么活干。 大哥有放牛的活,每天下午去牛欄喂牛,然后把牛牽出牛欄,到外面去放一圈。 大年三十,各家各戶忙著洗刷,忙著準(zhǔn)備年中飯,走到那,都能聽到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也都能聞到各種食物的香飄四溢,還有小孩子的歡笑聲,從村子?xùn)|頭,傳到村子西頭,大約是一年當(dāng)中,難得的歡樂時光。 他們沒在洪順家待太久,看到洪順奶奶出來后,知道她不大喜歡見外人,三人就告了辭,從他家出來,在路上碰到從村西頭過來的二伯一大家子,劉艷跟著兩個哥哥喊了二伯二伯娘,又和建國、建黨、尾巴三個堂哥打了招呼。 建國堂哥一如既往地沉默少言,微垂著腦袋,看著倒不像二伯的兒子,反倒更像大伯劉初生的兒子,性子木訥而敦厚。 建黨堂哥一雙眼睛滴溜打轉(zhuǎn),像極了二伯劉來生。 尾巴一上來,就問二哥劉華什么時候去曬谷場。 劉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跟在二伯娘后面,手里提著個小籃子。 今年的年中飯,跟去年一樣,在老劉家堂屋一起吃,劉老頭在隊里分rou那天,就和劉艷家還有二伯家打過招呼了,只是二伯一家子來的時間,似乎有點太早了,她沒忘記,去年的時候,二伯一家直到快開飯的時候,才踏進(jìn)劉家院門。 去年沒提東西,今年提了兩個籃子的東西,除了劉花手上的那個籃子,二伯娘手腕上,還挽了個大籃子,有魚有rou有雞,劉艷一開始看到時,還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那塊rou,至少有兩斤。 再看二伯娘笑容滿面的樣子。 什么時候,二伯娘有這么大方了?惹得劉艷都覺得有點玄幻。 回到自家后院,看到爸媽也已經(jīng)回來了,在搭竹竿晾曬被子,劉艷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大哥劉軍,小聲道:“我覺得,有必要和媽說一下,二伯娘送的東西。” 頓了下,又問道:“二伯娘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你猜?”劉軍歪了下腦袋,看了meimei一眼。 劉艷一見他這樣子,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有內(nèi)幕,望著大哥劉軍,一臉讓他快點告訴她的表情,她仔仔細(xì)細(xì)在腦海中搜了搜信息,最近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與二伯娘相關(guān)的事情。 自從二伯一家搬出去,除逢年過節(jié)外,二伯娘幾乎不踏進(jìn)劉家院子半步。 怎么會突然這么大方了? 鐵公雞愿意拔毛,必定有緣故。 劉艷見大哥不說話,似在等她猜,只好胡亂猜到一個,“難道二伯娘想討好小叔?!彼仓荒懿碌竭@個原因,小叔的工作,在這個物資短缺的年代,實在是太吃香了,手里漏一點半點的東西,能給他們帶來許多便利。 “我也猜到了這個?!眲④娀氐溃?/br> 你沒發(fā)現(xiàn),今年秋天開始,小叔每次回來,二伯都會過來一趟,但具體我也不知道?!闭f到最后,攤了攤手,就算做什么,也不會讓他一個小孩知道。 劉艷略有些失望,還以為大哥知道什么內(nèi)幕,不過想想,又立即釋然,二伯心思活絡(luò),但目前的大形勢,他們要做什么勾當(dāng),也只在私下里,不會明目張膽地來。 不用劉艷兄妹說,劉來生一家進(jìn)劉家院子后,沒一會兒,陳春紅就知道了,住在一起,說話高聲點,他們在西院都能聽得清楚,因為那一家子提前到,陳春紅也沒多耽擱,讓劉春生提著她早準(zhǔn)備好的年禮,帶三個孩子先過去,“我把這些被套床單晾完再過去?!?/br> 朱紅英這次趕著獻(xiàn)殷勤,來得這么早,肯定不會像去年似的在堂屋干坐著,一定會去灶房幫忙,灶房就那么大,她不想過去擠,但朱紅英都進(jìn)去了話,獨她一個媳婦坐在堂屋,不進(jìn)去也不像話,還不如索性晚點過去。 “媽,我們只送一塊rou,是不是有點少?” 劉軍看到他爸手里提著的那塊兩斤重的豬rou,想了下,又把二伯娘送的東西說了一遍。 “她是有事求著你小叔,我們又不求人,沒必要和她比?!?/br> 陳春紅這話一出,原本想說再加點東西的劉春生,立即歇了心思,他主要是擔(dān)心,差太多了,他娘指不定會找媳婦的茬,只是不知二哥要求小弟做什么事? 陳春紅留意到劉春生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又沒說了,雖然沒說,但她也猜到了,原想不理會,到底在對方走到前門時,喊了聲等等,用掛在墻上的抹布擦了下手,開箱子拿了五塊錢,把劉春生叫到一邊,遞到他手里,“你私下里給你娘,她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藏的私房錢?!?/br> “說你給的,不是更好?!眲⒋荷唤?。 “她會信?” 陳春紅直接嗤笑一聲,“你聽我的,按我說的做?!眽拿齺肀?,兒子還是好兒子,那老不死的估計心里會舒服點,兩個鼻孔,總有一個能出氣。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下一更,估計較晚,明天早上再看~~ 第128章 不知道是那個爸劉春生給的五塊錢起了作用, 還是二伯娘朱紅英今天進(jìn)門后, 一直陪著胡老太說笑,反正她媽陳春紅直到劉春生回屋來搬桌凳擺中飯才去堂屋, 也沒去灶房,胡老太竟然一句閑話都沒有說。 反而在她媽幫忙端菜上桌時,給了她媽一個笑臉。 劉艷跟在她媽身邊,明顯看出她媽不自在,也對,要是胡老太突然對她笑,她同樣也會不自在,會暗戳戳地琢磨著, 狼外婆要干嘛? 到了小叔趕回來后,家里放了封鞭炮,這頓團(tuán)圓的年中飯才正式開始。 男人一桌, 女人孩子一桌。 大哥劉軍和幾個大堂哥坐在男人那桌,二哥劉華和尾巴,坐在女人這一桌, 一開始,看著坐在她們這一桌的胡老太, 劉艷還有點不自在, 可是看到這滿桌豐盛的菜式,雞魚rou,樣樣有,雞蛋豆腐干筍, 連那道清炒白菜,都油得發(fā)亮,和去年的湯湯水水相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劉艷有點相信她媽的話了,胡老太只要愿意,能做出很好吃的菜。 她伸筷子往那道臘rou干筍碗里,夾了好幾筷子臘rou,都沒有等到胡老太拿筷子來敲她手,這下子,終于可以放心吃這頓飯了,不用再去關(guān)注胡老太了,而其他人也都漸漸發(fā)現(xiàn)了,沒了一開始的顧忌拘束,一個個埋頭使勁吃,連劉艷自己,米飯都多裝了一碗。 能在堂屋吃頓飽飯,不容易呀。 相比于她們這一桌大家拼命吃飯吃菜,男人那一桌,更多是拼酒和侃大山,尤其以二伯劉來生能侃,要是三伯劉應(yīng)生在家,估計整個飯桌的氣氛,可以由他們倆人撐起來,不過今天的小叔劉衛(wèi)國,超常發(fā)揮,從他提回來的那一對紅星二鍋頭開說,說起了他在百貨商店里上班的事,就沒怎么停過。 二伯是個很捧場的合格觀眾,那個爸劉春生和大伯劉初生全程傻笑,這倆人絕壁是親兄弟。 全場最高興的,當(dāng)然是胡老太,反正劉艷就沒見她臉上的笑容停過,隔了一桌,還能時不時附和五叔劉衛(wèi)國的話。 這讓劉艷懷疑,胡老太今天的反常,不是因為那個爸給的五塊錢,也不是二伯娘的獻(xiàn)殷勤,而是因為五叔出息讓胡老太在眾人面前揚眉吐氣了。 這頓飯吃得格外和諧,說是其樂融融也不為過。 連一向苦著張臉的梨花,都吃得鼓起了腮幫子,沒有停過。 桌上十個菜碗,如同風(fēng)卷殘云,吃得一干二凈,飯后,陳春紅留下來,和朱紅英一起幫忙收拾碗筷,擦拭桌子。 劉老頭又說了,讓二兒子和四兒子一家,晚上還過來一起吃,劉老頭因喝了不少酒,到底上了年紀(jì),酒上頭,微微有些醉意,胡老太和小兒子劉衛(wèi)國一起扶他回屋躺到床上。 “……娘,我給你和爹一人賣了套新棉衣,等會兒我讓妙妙給你們送過來,還有單位發(fā)的毛巾和古巴糖,幾匹布,還有一條煙,一并全給你們送來。” “哎喲,怎么費這個錢,去買新衣,扯個布收點棉花,我們自己做不比這個節(jié)省,” 胡老聽了,又是歡喜,又是心疼,“還有發(fā)的那些東西,哪用全給我,你們自己留著用。” “我吃住在單位,妙妙在家里,平時都靠娘照顧,我們自己留著也沒用,妙妙年輕,許多事不懂,還不如放到娘這里,我和妙妙也安心?!?/br> “行,娘就先幫你們保管?!焙咸Σ[了眼,拉著小兒子的手,越看越滿意。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話,直到劉老頭喊要水,胡老太才松開小兒子去倒水,喂劉老頭喝完水,劉衛(wèi)國才起身離開。 胡老太送走了小兒子,回屋,見劉老頭睜開了眼,忍不住念叨:“看你今天給你高興的,一杯一杯地灌,你身體不要了,還和幾個兒子拼酒,這是有小五,不然,哪去給你弄到這些好酒,你們倒是可著勁浪費?!?/br> “怎么又說浪費,這不是高興嘛,難道你就不高興?” 劉老頭笑了笑,他可發(fā)現(xiàn),自家老婆子,今天臉上的笑就沒停過,這一年里,脾氣也好了許多,兒子們個個都成家了,日子越過越好,一年比一年好,他當(dāng)然高興啦。 對胡老太來說,沒有什么比小兒子有出息有孝心來得重要,“剛才小五的話,你也聽到了吧,給我們買了新衣服,你想想,我們有多少年沒穿過新衣服了,你再看看,老四家的這兩年做新衣服,什么時候想過我們,老二家的今天身上那件,也是簇新的,我就說,這兩個沒良心……”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了,” 劉老頭忽然伸了伸手,拉住胡老太的手,“像今天這樣就挺好的,一家子說說笑笑,大家過得不錯,小五也出息,總不會缺我們倆一口吃的,一件穿的,你也把心放寬了,你看老二今天送來的東西,老四也給了孝敬錢,這就行了?!?/br> “你別提這兩個沒出息的了,” 胡老太不滿地打斷劉老頭的話,提起這兩個兒子,她就覺得胸口悶得慌,“老二送東西,哪是給我們,還不是為了從小五手里拿些貨,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個月老二私底下倒手的東西,賺到的可不少,老二打小眼里除了利,就沒別的,” “至于老四,眼里更沒我這個娘,腦袋都拴在他婆娘褲腰帶上,你看他回來幾天,就頭天晚上,來了趟堂屋,后面就沒見他踏出來過,退伍的事,也沒提前說一聲,說退就退,還不是那個婆娘支使的。” “反正中間這幾個都白生了,” 胡老太一句話下了結(jié)論,又慶幸道:“好在有小五,他們都說我偏心,偏心小五,我怎么就不能偏心了?” 說著,還斜了劉老頭一眼,“他們誰又比得過小五,再說了,現(xiàn)在大家該看出來了吧,小五那是打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樣,誰也比不上他,只要小五出息了,我高興,也懶得和那起子沒良心的計較,隨他們?nèi)?,你看,我今天都沒管他們了,他們愛咋的就咋的?!?/br> 劉老頭原本有心想分辯兩句,只是聽到最后幾句時,歇了心思。 老婆子這樣想也好,家和萬事興,只要老婆子不再去計較,上一點,下一點的,也沒多大關(guān)系,總歸一家人,大家和和氣氣的,比什么都重要。 ———— 同一時間,陳春紅看著喝了酒,滿臉放紅光的劉春生,笑著調(diào)侃道:“這頓飯是不是吃得有點不真實?進(jìn)你們劉家這么多年,頭一回吃了頓安生的飽飯?!?/br> 劉春生重重地點頭,別說陳春紅,就是他,多了一輩子的經(jīng)驗,也是頭一回見到她娘這個樣子,之前,因為小五自己找到工作,脫離了原本的軌跡,心里生出的那點子疙瘩,頓時全部消散了。 脫離了軌跡好。 他這輩子過來,不也是一心想改變上一輩子的軌跡,媳婦孩子都是他的,看著微躬腰,用熱水在搓毛巾的媳婦,沒多想,直接伸手抱住她。 一點怔兆都沒有。 陳春紅嚇了一大跳,眼角看到火盆邊驚住的三個孩子,急忙推了推身后的人,“喂,你作死呀?給我放手?!蓖撇婚_,氣得下大力擰了擰對方的手背,她指甲又長又硬,手勁也大,痛得對方直咧嘴,卻不見松手,都快氣死她了,這欠收拾的。 “我什么都沒看到?!?/br> 果然,酒易亂性,這也太尷尬了,劉艷回過神來,顧不得火盆邊的溫暖,捂著臉跑出去,大哥和二哥有樣學(xué)樣,一下子,三個人一溜煙全跑了。 陳春紅難得露出幾分羞赧,把絞了水的毛巾,直接朝劉春生臉上糊去,“我知道你沒喝醉,別給我發(fā)瘋,給我站好,好好洗把臉,清醒些,去隔壁村里買張床回來。” 一提起床,劉春生整個人立即精神了起來。 又見幾個鬼精似的孩子跑了出來,索性抱著媳婦狠狠親了幾口解饞,“我馬上就去?!睂Γ欢ㄒI張床,這是頭等大事,把那小丫頭移出去,不然,他還得接著和兒子混睡,晚上抱不到自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