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天羽天翔[羽毛球]_分節(jié)閱讀_282
“鐘總,冰冰如果就這么廢了,他以后怎么辦,出了國家隊這道大門,還有誰管他?沒念過大學(xué),沒有世界冠軍頭銜,每年退役等待安置的運動員那么那么多,省里各個體育機(jī)關(guān)就那么幾個坑,早就被那些有錢有名氣有關(guān)系有冠軍榮譽的人口填滿了!咱領(lǐng)導(dǎo)會給他介紹工作是吧?體cao隊跳水隊淘汰掉的那些倒霉蛋,是去省雜技團(tuán)里踩高蹺、鉆火圈、吊到半空翻跟頭,就跟動物園租借來的那幾只熊是同一個工種!咱打羽毛球的,這項手藝能干啥?鐘總,我知道我能干什么——像三陪小姐似的到俱樂部里陪那些有錢老板打球混幾個賞錢!” 蕭羽越說越激動,眼淚漾了出來。已經(jīng)作別的過去與身邊一個個鮮活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在心頭擰出尖銳的疼痛。 那瞬間他陷入恍惚,整個頭顱浸到極深的水中,四周是白花花的一片,耳畔只剩下嘩嘩的水流。他被洪流吸卷著墮向深淵,從那一輩子極其落魄失敗的人生漂向這樣一段未知。 鐘全海整條肩膀都在發(fā)抖,霍然從床邊站了起來,一張臉猙獰出被親近的人從背后插一刀的憤怒和暴躁。 陷入爭執(zhí)的兩個人,赤紅色扭曲糾結(jié)的表情如此相像,仿佛是從一個模子里雕刻出來的兩張臉,帶著同樣崩裂起伏的情緒。所不同的是,此時一個站在此岸,一個站在彼岸,中間橫著一條深邃的鴻溝,無法彌合,看不見道路盡頭的曙光。 鐘全海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指天起誓:“蕭羽,老子沒有做錯!你喜歡打抱不平,你悲天憫人,有個屁用!有一件事你最終會明白,譚冰如果將來到社會上混得不好,那是他自己性格懦弱能力有限!教練組沒有‘安排’他打這場決賽,是他實力不如你!都是我親手培養(yǎng)的隊員,我跟他有仇嗎,我故意苛待他嗎?他的實力就是拿不到這枚金牌,我鐘全海敢打這張包票!” “那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 蕭羽的眼淚終于破堤崩潰,哭著說道:“他即使實力永遠(yuǎn)也拿不到第一,你不能剝奪一個運動員他奮斗了這么多年、他為自己爭取榮譽和尊嚴(yán)的權(quán)利。你沒給他機(jī)會試過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行?我上輩子連國家隊的門檻都沒摸到,我他媽的活得就像一條狗,誰知道我今天能打到冠軍?!我是世界第一了!國家隊沒有對我敞開這扇門的時候,你們誰知道我也可以、我行的! “對于你們這些人來說,隨便哪個運動員拿到這塊金牌都是你們的功勞,湊在你的政績報告里就是一個單純冰冷的數(shù)字。但是對于一個運動員,這塊牌子就是他奮斗十幾年最后那一丁點可憐巴巴的念想,你們就不能成全他嗎!” “老子當(dāng)年他媽的也是運動員,你以為這道理老子不懂嗎,我沒嘗過這些滋味嗎!” 鐘全海眼里抖出了淚花,額角上白發(fā)隱現(xiàn),青筋跳動。他無法理解蕭羽說的“上輩子”是什么意思。他有一種想拿腦袋撞墻的沮喪和蒼涼,上天入地扒墻鉆洞媚上瞞下絞盡心機(jī)鉆營賣命賣了半輩子,卻遭人戳著脊梁骨痛罵,尤其這個指責(zé)他的人竟是他最器重的愛將蕭羽。 那一刻他想到了蕭愛萍,他這輩子唯一動過真感情的女人。手心是事業(yè),手背是愛人,手心手背都連著筋揪著心,為了一塊rou而忍痛割掉另一塊rou,半輩子都是他心頭積攢的最大一口怨氣。 “蕭羽你以為老子沒經(jīng)歷過你們走得這條路嗎,我沒讓過球、我沒有被犧牲過嗎?我告訴你蕭羽,每個運動員都是這么熬過來的,你熬不熬得到世界冠軍是你的本事和造化!你在這個國家的體制內(nèi)吃這口飯,你就是這個體制的受益者,國家花錢養(yǎng)著你,你的運動生命就屬于國家,蕭羽你純屬得便宜賣乖,你有什么資格對體制挑三揀四!” 一句話戳中了蕭羽的痛點,氣得他吼道:“就憑我本來可以贏下這場半決賽,光明正大地贏!我和翔子有能力拿下這枚金牌,無論有多么困難我倆扛得住!你為什么一定要,一定要……你這樣讓我難堪,讓我丟臉,讓我的成績蒙上永遠(yuǎn)都洗刷不掉的污點!” 鐘全海一掌揮開床角上厚厚的一摞戰(zhàn)術(shù)分析和技術(shù)統(tǒng)計,紙張如雪片,隨眼淚一起從兩人眼前撲簌飄落。 他一步上前攥住蕭羽的肩膀,眼對著眼地逼視,眼底濺出血紅:“你能拿到這枚金牌?你以為就憑你蕭羽一個人的本事你有天賦你他媽的是從韃子下臺到今天百年一遇的天才,你就能拿下奧運冠軍?沒有這支隊伍你算個屁!國家隊那么多的陪練、二線隊員、助理教練,國家每年幾億幾十億的投入,我們這支隊伍的經(jīng)費是馬拉西亞隊的十倍,你以為你的世界冠軍是怎么混出來的!你腳底下踩得就是無數(shù)個默默無聞奉獻(xiàn)了一輩子卻什么也得不到的教練員和運動員,沒有這些人給你做墊腳石,你以為你能拿世界冠軍?你憑什么?你憑什么?。。。?!” 蕭羽的后腦勺被抵上墻壁,眼淚唰唰地流,肩膀在鐘全海的手掌心里搖晃發(fā)抖。手臂上嵌入對方暴怒時留下的殷紅色指印,卻感覺不到疼。 他也不知道他憑得是什么,或許自己真的已經(jīng)從數(shù)年前那個扛著行李邁進(jìn)總局大院的土包子脫胎換骨,站的越高,望的越遠(yuǎn),心里裝的事就更多。 身旁一路結(jié)伴走來的隊友,桐哥,唐唐,冰花,一個個離開,或者倒下,同行的人越來越少,讓他恐懼,讓他愧疚,讓他幾乎不敢正視自己腳下占領(lǐng)的高度,仿佛自己腳底下踩的就是一個又一個早早凋謝將青春葬送掉的同伴的肩膀。 突如其來降臨的巨大榮譽,巔峰的王座,不像是經(jīng)過千辛萬苦嘔心瀝血攀爬上去的,而是被人架起來生拉硬拽推上去的,而自己腳底下蹚得就是這一條光榮夢想與屈辱血汗并存的慢慢長路,一步一個滲血的腳印。 蕭羽戰(zhàn)栗著把臉埋進(jìn)掌心,哽咽得語無倫次:“我,我,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想不通,難道一個奧運冠軍要用這么多人的委屈來換?我們?yōu)槭裁匆@樣,我們值得嗎……我成功了,我是世界第一了,可是這樣的讓球?qū)頃蔀榍蛎詡儾栌囡埡笾刚脑挶?,我以后怎么面對我的隊友?誰能跟我分享功成名就的喜悅?!” 有些話就堵在嗓子眼,說不出口。如果大家將來知道,做出這樣的讓球決定的是我的親爸爸,隊友們會怎么想,全國球迷會怎么看我? 體制里至高無上的奧運爭光計劃,必然需要無數(shù)人甘當(dāng)人梯的犧牲。當(dāng)年是犧牲了我mama來成全你,今天你再犧牲別人來成全我?拿不到奧運冠軍又怎么樣,我心里有一些比冠軍更為珍視的東西,你這個當(dāng)爸爸的你懂嗎? 蕭羽筋疲力竭地看了鐘總一眼,只一眼,仿佛把近在咫尺的人推拒出遙遙千里之距。 爸爸的胸膛就在眼前,卻不能夠靠上去,貼上臉。 兩個人視線持平,瞳孔里恍惚倒映著對方的臉。奇異的光彩流動出漩渦,把兩人的視線融合,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端詳?shù)阶约耗且粡埣背喟啄樑豢啥舻拿婵住?/br> 翻臉反目的那一刻,骨rou撕扯出淋漓的血沫。 蕭羽胸口像是插了一把刀,每一句刻薄的話都如同抽打自己的臉,擰自己的心。為了自己,也為了對方,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真情,最好永遠(yuǎn)都不再相認(rèn),與這個人形同陌路。 他用力掰開鐘全海的手指,鐘總不甘心地追著他吼:“蕭羽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不是在這里罵罵咧咧、找老子吵架,你要做的是明天決賽把這個冠軍給我拿回來!” 蕭羽扭過頭去:“你放心,我說什么也得把這個冠軍拿回來。不為我自己,為了譚冰那半塊計入全運會的金牌,我也得幫他把這塊牌子拿回來!我一定能拿到這個冠軍,鐘總你坐在屋里等著收金牌吧!” 蕭羽說這話時神色傲然冰冷,眼瞧著鐘全海在極度失望中崩潰。 他一直暗自把蕭羽當(dāng)作他最得意的弟子,絕不僅是因為對蕭愛萍的私情,更是單純欣賞這小孩的性格和能力,堅韌,執(zhí)著,肯吃苦,在球場上熱血豪情霸氣側(cè)漏,不達(dá)目標(biāo)誓不罷休。 他原本打算這次奧運會之后就提拔蕭羽做副隊長,本來可以直接提正,但是蕭羽年紀(jì)太輕,怕老人兒不服。如果將來在這一群隊員里給自己培養(yǎng)一個接班人,鐘全海認(rèn)為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蕭羽,因為他知道蕭羽完全有能力坐他現(xiàn)在坐的這個位子。 可是沒想到有今日。 在他對蕭羽的重視已然遠(yuǎn)遠(yuǎn)超過潛意識里對某個不知名男人的妒恨,在他把這孩子當(dāng)作自己干兒子來栽培的時候! 他在房門闔攏的瞬間,對著蕭羽的背影聲嘶力竭地怒吼,拳頭狠狠砸在門邊的墻壁上,兩行眼淚倏然劃過眼角的褶皺。 “蕭羽你憑什么指責(zé)我!我鐘全?;畹貌惶澬?,我愛我的國家,我愛我的隊伍!我為這支隊伍、我為國家cao勞奉獻(xiàn)了一輩子,我理直氣壯,我問心無愧!……我問心無愧?。。。。。。?!” 作者有話要說:掐,掐,反目~羽毛是不是能看出來絕對是鐘總的親兒子?脾氣性格還素有遺傳的~ 鐘總也不容易,為可憐的小冰花和可恨的鐘渣渣求花評~ P.S.感謝rainy72wj和shiely1008兩只萌物的地雷抱抱~ 明天周末出門購物,如果沒更新就后天哦。 【羽毛:有這樣一個渣爸爸,怎么會不教壞了兒子!】 132 傷痛中的愛人 蕭羽事后才認(rèn)識到,自己在鐘總面前吹牛放話,把話說得太滿了,尤其當(dāng)他目睹展翔躺在羅醫(yī)房間的床上,被一群虎視眈眈的隊醫(yī)團(tuán)團(tuán)包圍的情景。 羅醫(yī)根據(jù)教練組的決議,決賽前一天晚上,給展翔的膝蓋打針。 領(lǐng)隊已經(jīng)提前向國際奧委會醫(yī)務(wù)委員會申報,給展翔注射封閉針。這類試劑中富含激素和麻藥,如果不提前申報,屬于嚴(yán)重的興奮劑違規(guī)。 展翔一看見蕭羽進(jìn)屋,瞳仁里的光芒瞬時就尋覓到融匯的焦點,悄悄拽住蕭羽的手不放松,眉頭輕蹙,微翹的嘴唇無聲地咕噥了一句,似乎是在埋怨,“你怎么這么久才來,我一個人打針,我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