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什么?
回到醫(yī)院的陳初善依舊沒能有歇息的時間,甚至在沈琳的房間里沒待幾分鐘,又接到兩個深夜的急診。 真正忙碌的時候,是根本顧不到時間的,因為連看一下鐘表的時間都沒有。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已經(jīng)變成了習(xí)慣,寫病歷的字體也越來越潦草,在病房和辦公室之間兩點一線,連食堂都很少抽得出時間。 “陳醫(yī)生,病人有些氣胸……” “去外科,閉式引流” …… “小劉,7號床病人的化驗單呢?” …… “喘憋,放胸水……” …… 這個晚上似乎尤其的忙碌,直到凌晨的時候,才稍稍得以休息。 幾乎是整個通宵沒閉眼,想著等會兒就要交班了,陳初善也放棄了現(xiàn)在補(bǔ)覺的想法。 終于抬頭看了一眼辦公室墻上掛著的鐘表,窗外的天還沒有亮,只能隱約的看到一絲曦光,微紅的顏色。 從座位上起來,離開辦公室。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燈光隨著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時一節(jié)一節(jié)的亮起。 再次登上三樓,朝著那熟悉的病房走去。 意料之外的,竟然再次看到那門口,靠著門一側(cè)的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花紫見。 “怎么你又在門外,這個點都不睡覺嗎?”因著時間的緣故,陳初善的聲音很小,很輕,但在這空蕩蕩的走廊里,聽起來也很清晰。 “在等你,你馬上也要交班了吧!”褪下了職業(yè)裝,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七分黑色休閑褲,一頭漂亮的褐色長發(fā)被簡單的綁在腦后,只在額頭和頰邊留有幾縷發(fā)絲垂下。 “嗯,應(yīng)該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秉c點頭,陳初善有些意外花紫見的回答,但是也沒有問對方等她做什么,只是說完后看著門里暗沉沉的一片,指了指“昨晚還好吧!” 畢竟是剛做完手術(shù),難免要問一下。 點點頭,花紫見臉上的表情依舊很淡,沒有著妝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粉唇動了動,又停頓了下來輕嘆了一口氣。 陳初善沒有注意到花紫見眼里的欲言又止,看著病房里,雖然那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但是只要想到里面的人不久之后就會慢慢好起來,心里也會覺得開心。 昨夜手術(shù)完成,等陳初善父女倆送范醫(yī)生回來后沒多久,花紫見便叫陳衡生和何簡兮回家去了,到底是兩個人年紀(jì)在哪里,還是少熬夜的好。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始依稀有光照進(jìn)來,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一亮,然后一下子拉住了花紫見的手,嚇了佳人一跳。 “來,跟我來?!眱H僅是輕輕的握著那手腕,但是眼里那閃爍的希翼的光卻那么緊的將花紫見的視線勾著。 一夜沒睡的兩人看起來都有些憔悴,可此刻那美艷的人,卻揚起了明媚的笑容,霎時間將所有疲倦都一掃而空,給沉重的身體注入了生氣。 “干什么?”下意識問著,可是腳下已經(jīng)跟著身前的人的腳步前進(jìn)。 “跟我來就是了?!被ㄗ弦妼δ锹詭d奮的笑再熟悉不過了,每當(dāng)這人有什么要給自己分享時,都會綻放這樣的笑。 那么肆意,張揚,甚至?xí)屓思刀?,為什么?不是自己擁有這樣的笑容。 沒有下樓,反而是在向上走。 病房部一共有七層,從三樓一路往上的兩人,不知是忘了還是其他什么,連電梯都忘了坐,踏著樓梯一直到最高層。 花紫見大約猜到了陳初善要帶她去干什么 。 十月已經(jīng)不再那么炎熱了,甚至在清晨還會有些涼意。 和煦的光,金紅交輝,伴隨著晨間的清風(fēng),一起撞進(jìn)兩人的懷里,久違的有些舒心。 頂樓的天臺有些空蕩蕩,只有沿著白色的墻邊,有交錯的管道,有的已經(jīng)生了紅銹。 此刻那日輪還沒有完全升起,金紅色的光也不算刺眼,糾結(jié)在一起的白云有了漸變色,然后就像是站在了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連心也變得那么寬闊。 “高中畢業(yè)之后,就沒有再一起看過日出了?!倍⒅h(yuǎn)方漸出的太陽,陳初善泛著微笑說道。 “嗯?!钡膽?yīng)著,眉眼中本有的霞光瀲滟,在陳初善說出這句話后,卻硬生生變成了寡淡。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沒有失了微笑,丹鳳眼里映現(xiàn)著那金紅色的光,像是藏著什么寶藏,一閃一閃的,叫人激動又緊張。 不過花紫見一點也不激動,說緊張,可能,有一點,但是那么近乎于無的一點,絲毫不會引起她的注意。 “什么?”有些疑惑,在這個時候,陳初善會問出什么? “你對我怎么看?”身體對著太陽,眼神卻鎖定著身邊驚詫的人,眼瞳中跳動的情感,有一點小小的執(zhí)著在里面。 似乎更加摸不著頭腦,花紫見沒有立馬回答,而是轉(zhuǎn)了個彎“怎么這么問?你想干什么?” “就是想知道,現(xiàn)在的你對我怎么看?” 忙碌會占據(jù)一個人的身體,時間,但不會全部占據(jù)一個人的心,從旅游結(jié)束回來的這幾天,雖然已經(jīng)忙到打轉(zhuǎn),可是在那么幾個時刻,也會去想一些東西,重復(fù)的想,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這樣嗎?”并不期待陳初善會說出什么其他理由來,花紫見回頭看著已經(jīng)升上不少的日輪,揚起的頭,發(fā)絲隨著動作微動“那我可以說你蠢嗎?” 清晰的笑意,模糊的面容,在那動人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東西。 明明在剛才已經(jīng)有光進(jìn)去。 “可以,如果你就是這么認(rèn)為的話?!贝蚨ㄖ饕鉄o論花紫見說什么,也不要生氣,心里有了準(zhǔn)備,聽到這樣的話,便也就不覺得多憤怒。 到現(xiàn)在花紫見才發(fā)現(xiàn),今天的陳初善似乎有哪里不一樣的,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卻也看不出什么,欲要詢問,卻還沒來得及開口。 “既然你說了對我的看法,那么,我也說說對你的看法吧?!标惓跎七@樣說著,然后收起了笑容,變得正經(jīng)。 “你是個冷漠的,易怒的,非常尖酸刻薄的人?!碧鹗郑惓跎频谋砬樽兂闪藝?yán)肅,指尖直直指著面前的人,但是幾乎沒有停頓的又接著“不過這樣的你,好像只單對我?!?/br> “若是在三個月前,我不會想到今天,我想過好多次,起初是因為被背叛的憤怒,一直持續(xù)心頭,所以根本沒有多余的理智去想,任由著怒火在心里發(fā)酵,但是后來我冷靜下來了,我并不認(rèn)為你突然撕破臉皮,僅僅是為了那三個人,一定有更多的,是我沒有想到的東西。” 一口氣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陳初善頓了一下,但是花紫見的表情卻不是她想的那樣,還是依舊的淡淡的,沒有冷漠,也沒有驚詫之類的,好像就是在單純的,聽她說。 “可是我根本沒有一點頭緒,到底有什么,是我想不到?!睕]有停歇太久,陳初善依舊說著,沒有受到花紫見的任何影響,繼續(xù)說道“可是我卻看到了,沈姨,你也是那般冷漠的對待她,其實卻比任何人都在在乎她,這樣的在乎會表現(xiàn)給任何人,但卻不會表現(xiàn)給她?!?/br> 本欲繼續(xù)說,可是這次花紫見終于出聲打斷了陳初善“你不會想說,其實我很在乎你?”沒有笑意的笑容,整個人在一瞬間似乎被什么遮住,叫人只以為對方躲在那背后,暗暗的嘲笑自己。 陳初善依舊沒有受到印象,搖搖頭“不,對沈姨的冷漠,是出于對什么的介意,但終歸是血脈親情,所以難以放下,而對于我,就像是……從很久以前,便強(qiáng)忍著的,些許仇視?”忽然流露出的一絲悲傷,令人措手不及的,那眉間的苦澀,像極了江南的煙雨,輕一縷愁緒。 何曾見過陳初善有過這樣的表情,花紫見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其實自陳初善開始問她的第一個問題開始,她就知道會到這一步,可是卻不知道,對方這樣的表情,竟讓她生出是不是自己錯了的感覺來。 “不是仇視!”那淡淡的表情終于有了一點變化,在只有兩人的空間里,陳初善似乎聽到了什么裂開的聲音,細(xì)小的仿若錯覺一般。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我是真的,很厭惡你?!边@句話一出,之前的和諧便通通的不復(fù)存在,隱約又有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那也是有理由的吧!”壓制著內(nèi)心升起的些許怒氣,陳初善控制著自己,她們之間不能再這么沒有理由的吵鬧冷戰(zhàn)下去,她很不想這樣。 “理由什么的,現(xiàn)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太陽已經(jīng)完全升起來了,那溫暖的光,看起來那么干凈,似乎可以將一切都清掃。 “為什么沒有用,如果是我的錯,我可以改。”語氣帶上了點急色,陳初善再次握住了花紫見的手腕,兩只手。 花紫見并不喜歡這樣被禁錮的樣子,氣惱的想掙脫“放開!” “我不放,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陳初善是吃軟不吃硬的人,現(xiàn)下她也不怕花紫見生氣。 “我說放開!” “我說不放!” “陳初善!” “花紫見!” 兩個人似乎都有些動了真火,柳眉倒豎,怒目相視,誰也不肯讓步。 “你到底,放不放?”眼底覆上了冰冷的寒霜,花紫見冷冷的看著陳初善,殷唇輕啟,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凍透了一樣,滲人的緊。 “不放!”說得堅決,陳初善本就壓制著心里的火,但是到底是花紫見道行深,三下兩下就能將陳初善的克制破壞得干干凈凈。 “好”氣極反笑,忽然露出完美微笑的人,像是盛開的曇花,驚艷的叫人竟然忘記了生氣,有些詫異的愣住。 不過下一秒,愣住的人便被腳背的劇痛拉回了注意力,“嗷~”忍不住的痛哼,下意識的放開了手,彎腰捂著被踩的腳背,原地單腳跳。 等到腳背的痛意消散些許之后,再回頭。 天臺上,哪還有花紫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