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劍指江山_分節(jié)閱讀_160
“唔...”蕭初樓一手覆上額頭,隨意甩落淋漓汗水。 一扭頭看見男人淡淡憂慮的神情,對方的手掌還緩緩撫摸在自己脊背上——一如他沉默無聲的關(guān)懷慰藉。 蕭初樓忽而心頭一熱。 原來啊,他終于不再是孤單一人。 可是... 可是... “我夢見...曾經(jīng)一位好友?!笔挸鯓浅聊季?,低啞著嗓音緩緩開口,他垂著頭靠在床欄上,習(xí)慣性地伸手撈煙桿——撈了個空。這才想起來此處不是自家王府。 他自嘲地牽了牽嘴角,半張臉藏在額發(fā)陰影里。 耀帝陛下也早已沒有睡意,他保持著方才的坐姿,默默聽著。 蕭初樓說得很輕很慢,眼神飄忽陷入回憶:“他...是家里的長子,父母從小就對他寄予厚望,管教甚嚴(yán),對小了五六歲的弟弟和meimei,則寵愛很多。有什么穿的吃的,都是先給連個小娃娃。” “可是他很調(diào)皮,那會兒家里并不富?!?,其實(shí)是很窮,他小時候常常溜到鄰居家,偷點(diǎn)人家吃剩喂狗的rou來吃,然后被那條兇狠的大狼狗追的滿街跑,最后被咬得渾身是傷逃回家里...” “父親對他是極嚴(yán)厲的,每當(dāng)這種時候都會拿著碗口大的竹條抽他一頓,拎著他去鄰居家道歉——幾乎沒過幾個月都要再編一根新的竹條,因?yàn)橹暗某榈奶荻汲閿嗔?..” “有一次,他又帶著一身傷回來,父親二話沒問,就是一通狠打,他一聲不吭,最后甚至痛昏過去了——新傷舊傷加在一塊兒,發(fā)炎化膿,可是偏偏沒錢看大夫,只能用些鄉(xiāng)下的土方法治,每天喂點(diǎn)小米粥。” “那會兒,他娘每天白日里做完農(nóng)活,還有接一些縫補(bǔ)的活計(jì),擠出時間照看弟妹,整個晚上還得守在他旁邊,生怕夜里病情又加重....整日整夜的,連個覺也沒法睡?!?/br> “所幸他從小身子骨就硬朗,嘿,居然硬是扛下來了?!?/br> “——然后他驚奇的發(fā)現(xiàn),可以下床的那天,飯碗里竟然多了一小塊rou。” 說到此處,蕭初樓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飄渺暗沉,帶著nongnong的澀然:“他那時還不知道,別說那塊rou,就是那點(diǎn)草藥錢,都是他老爹舔著臉跑到鄰居家又是哀求又是下跪,才湊出來的——就如同父親當(dāng)時也不知道,他是因?yàn)楸灰恍└患易拥苋枇R爹娘,才沉不住氣去跟人打架的。” “他老爹是個極傲氣的人,滿腹經(jīng)綸,只是一生不得志...” “文革那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嘴,蕭初樓馬上換了個詞,“就是遇上文字獄吧,全家都被牽累,父親也被打落塵埃,原本是個讀書人,也只能靠著一點(diǎn)體力活來養(yǎng)活妻兒。” “這樣一個倔強(qiáng)清高的老男人,一生里唯一一次下跪,就為了——” “....就為了換那一小塊rou!” 蕭初樓平緩的聲音忽而有些走調(diào),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拽得發(fā)白。 玄凌耀深深嘆息——他自幼錦衣玉食,地位尊崇,自然不可能體會那般卑微如螻蟻的平民生活。 他只是單純的憐憫那樣一個可憐的、卑微的孩子,或許也有些奇怪這樣一個社會最底層的孩子居然會和蜀川王成為朋友。 而對方述說的語氣,幾乎讓他錯覺,蕭王爺是在緬懷自己的過去。 尊貴的帝王不免暗自為自己的敏感而略覺的好笑。 一面說著,蕭初樓闔上眼簾,接下來的話里透著淡淡的自嘲: “他父親總說,不疼到骨頭里,是長不了記性的...那時候,他還不懂事,怎么會不怨呢?” “怨恨貧窮,怨恨地位低下,怨恨世道不公,怨恨生活太過艱辛,怨恨爹狠心,怨恨娘偏心....也怨恨自己,沒本事。” “...其實(shí)他很幸運(yùn),他是家里唯一能夠上學(xué)的孩子,他不必為自己的學(xué)費(fèi)而發(fā)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