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劍指江山_分節(jié)閱讀_177
他曾恍惚以為那明暗不定的天色是黎明的征兆,如今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是黃昏。 宏元宮的臘梅終于在冬末的時候姍姍來遲,耀帝陛下偶爾過去在樹下坐坐,就坐在先皇生前經(jīng)常躺著曬太陽的軟椅上,一坐便是一下午。 御書房的桃花樹都被鏟光了,種上了一圈紅豆樹。 冬末春初,正是相思子長得最盛艷之時,滿園的朱紅妖嬈,讓人有種向來清冷的御書房不再寂寞的錯覺。 御書房雕花鏤空的窗戶旁,依然立著一架鳥架,那扇窗戶時時都開著,卻不見陛下再養(yǎng)過哪怕一只雀鳥。 耀帝陛下偶爾會在書房作畫,就像曾經(jīng)作為二皇子時的喜歡一樣,從沒有人見過御筆下繪的是什么。 小皇子亦沒有見到過,他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書房的角落里,習字讀書,間或偷偷瞥一眼那位挺拔冷峻又肅穆嚴苛的父皇。 小皇子帶著濡慕的、敬畏的、崇拜的目光,悄然望著父皇的背影——他的父皇靜靜地站在那扇永遠敞開的窗口,凝望窗外的紅樹艷子。 年幼的玄嘯安并不明白,他的父皇到底在眺望些什么。 直到下了第一場春雨,驅散了嚴冬的肅殺寒意,帝都城郊外的相思湖畔,簌簌冰雪融化了,多了許多游人與船只,還有零星的冰花凝在紅豆樹梢上,見證這里曾經(jīng)的一片凈白銀裝。 只是,曾經(jīng)承諾要來游湖賞景的人,同那霜雪一般,消散在風中。 那位在天策元年的東玄投下濃墨重彩一筆的蜀川王爺,亦再也沒回來。 時光如流水,眨眼落年華。 春,暖光熠熠,和風緩緩。 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無論是卑微到田地里的一個農(nóng)人,還是尊貴到皇宮里的帝王,皆是忙碌的時候。 新年祭禮、春祭、春闈,屯兵、屯田,修生養(yǎng)息... 待這一段過去,能喘口氣的時候,春光已然如同俱已凋零殆盡的梅花桃花般悄然遠去。 而宏元宮里那棵古老的參天大樹,也早已重生出了無數(shù)枝椏,布滿了茂密的綠葉。 夜里,微有蟬鳴。 轉眼間,又是夏去秋來。 黃金般的麥穗滾浪似的連綿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 微服私訪的耀帝陛下抱著已經(jīng)六歲的小皇子,就站在那層層疊疊的麥穗之間,目之所及,金色的稻穗與天邊火紅的晚霞交相呼應,深邃的蒼穹中,是流動的云彩。 秋天來了,冬日還會遠么? 平淡無波的天策一年,就在風雨雪的回環(huán)往復中走到了盡頭。 這一年里,大陸西南那一角,尚有消息斷斷續(xù)續(xù)經(jīng)過重重橫斷山脈的阻隔,傳達到北邊東玄帝都,御書房那扇寬大的窗子后面。 據(jù)說蜀川當時的暴亂,是西楚長年埋伏的釘子探查出了一個驚天秘密。 據(jù)說蜀川王爺,在峨嵐山腳下的一個座小城里,藏著一個私生子,生母不明,來歷不明。 據(jù)說蕭王爺已經(jīng)準備將來立其為世子,沿襲蜀川王的爵位。 又據(jù)說,這個私生子,其實并非王爺?shù)挠H骨rou.... 一個血統(tǒng)不明、不知哪里來的野種如何能繼承王位,傳承蜀川王的神話? 加上蕭王爺久居東玄未歸,于是,關于王位繼承的問題,在有心人的煽動下,成了蜀川動亂的導火索。 還據(jù)說,蕭王爺為了辟謠,在平定各地動蕩之后,于這年冬天親自前往峨嵐山,將那個私生子接回了王府。 據(jù)說,據(jù)說....... 等這一切的據(jù)說,終于有了確切證據(jù),并通過各種渠道跨越緊張的備戰(zhàn)區(qū)、送到耀帝陛下案臺的時候,新帝即位的東玄已經(jīng)迎來了第二個春天。 此時的耀帝陛下,正端坐在御書房的太師椅上——或者說他這年大部分的時光都是這里渡過的。 面前桌上是攤開的行軍地形圖,手邊是兩堆批過的折子,放的工工整整,一絲不茍。 一旁的茶水已經(jīng)置放的太久而冷透了,有宮女想要進來添茶,卻被圣上訓斥一頓,便再也沒有人敢來打擾。 墨筆擱在硯臺沿上,帝王目光落在一張密報上,定定地看了許久,久到有些怔然。 蕭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