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對方到底是父子??！人倫綱常，豈可被破壞到如此地步！

    蘇重墨越想越是不安，可又不忍見蘇長卿這般癡亂，雖然他知道對方的壽限已不久，隨著逍遙散一次次的藥性發(fā)作，父親的生命一點(diǎn)點(diǎn)地也在流逝，他們父子之間真正相處的時光已經(jīng)不多了。

    難道老天爺真要自己以後帶著這種不堪的回憶去懷念自己的父親嗎？！

    “唉！”蘇重墨長嘆了一聲，替蘇長卿蓋好被子後，自己則披衣離開了屋子。

    當(dāng)夜，就有御醫(yī)來告訴蘇重墨，蘇長卿起床之後，忽覺雙目不能正常視物，正在大發(fā)雷霆。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模糊，為什麼我會看不清楚！”

    蘇長卿憤怒地大吼著，可因?yàn)樗碾p腿無力之故，此時他已無法到處走動，只能坐在床上。

    蘇重墨已經(jīng)得知了這是逍遙散的後遺癥，只是他沒想到父親身上的毒會發(fā)作得那麼快。

    “父皇，父皇，您冷靜一些！”蘇重墨看見蘇長卿滿面凄然，心中不忍尤甚，上前便一把抱住了對方。

    蘇長卿感到兒子來了，情緒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今天下午他醒來之後，便察覺了自己身體的異樣，而也有下人告訴他下午蘇重墨來過的事實(shí)。

    那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藥性發(fā)作時所造的夢呢……不過，似乎卻是真的。

    他反手抱住蘇重墨，苦笑道，“我真是越來越?jīng)]用了，眼睛也不行了?！?/br>
    “父皇，您只是病了，只要好好服藥就會好起來的?！?/br>
    蘇重墨安慰著蘇長卿的同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要那麼傷感。

    蘇長卿似笑非笑地?fù)u了搖頭，情緒已完全緩和了下來，他其實(shí)知道自己被林安和魏明之那般恣意折磨，濫用藥物，壽命肯定會大大縮短，可他沒想到時日來到竟這麼快。

    “沒事，生老病死，世之常理，我不怕。只是……”蘇長卿嘆了一聲，笑著垂下了眼。

    他摸索著拉住了蘇重墨的手，低聲說道，“爹陪不了你一輩子了?！?/br>
    蘇重墨沒想到蘇長卿會說這樣一句話，他還道對方會借機(jī)責(zé)怪自己當(dāng)初的不智不明將他害到這個地步，而蘇重墨也想好了，不管蘇長卿怎麼責(zé)備自己，自己也欣然承受的想法。

    “爹，放心，我……我陪您一輩子?！?/br>
    “呵……”蘇長卿笑了笑，似乎很欣慰。

    這一世，他已不敢奢望能得到兒子的愛，他們父子之間糾纏了那麼多恩怨愛恨，注定無法圓滿。不過，這一次，他總算沒有害死自己的兒子，或許這是唯一值得他安慰的事了。

    那一夜之後，蘇長卿的病勢驟然加重，逍遙散的藥性不僅反復(fù)發(fā)作，而且蘇長卿的四肢也徹底開始萎縮無力，連抬起來都成問題，與此同時對方的眼睛也徹底瞎了，其余的四感也開始逐漸喪失。

    失去了視覺的蘇長卿，聽覺也變得很弱，說話時也總覺得舌頭不受控制。

    他雖然滿心煩躁與焦慮，但是因?yàn)樯眢w狀況所限，表現(xiàn)在外人面前的他也不過是眉峰緊皺罷了。

    “呃啊……墨兒……”蘇長卿覺得耳朵痛得厲害，手腳卻無法動彈絲毫。

    蘇重墨此刻就坐在一旁，看見蘇長卿這麼痛苦，他已經(jīng)做下了一個不會後悔的決定。

    “爹，我就在您身邊呢?！碧K重墨提高了自己的嗓音，可蘇長卿卻沒聽到似的，仍在痛苦呻吟。

    難道是聽不見了？蘇重墨臉色頓時一沈，干脆抬起蘇長卿的手，在對方手心里寫下了剛才說的話。

    果然……蘇長卿在感受到手心的字之後，這便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勉強(qiáng)笑了笑，病容憔悴異常，“呵，沒想到……又開始聽不到了……”

    蘇重墨盯著蘇長卿看了片刻，淚水赫然流下，他看了眼早就準(zhǔn)備好的藥水，忍著內(nèi)心劇烈的痛楚，繼續(xù)在對方手心上寫道，“讓我喂您喝藥吧?！?/br>
    雖然知道藥對自己來說沒有用，但是或許是為了寬慰蘇重墨，蘇長卿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重墨起身拿起了藥水，將蘇長卿扶著坐了起來，他知道父親已經(jīng)聽不見，卻在對方耳邊哽咽地說道，“爹，請恕孩兒不孝，我實(shí)在不愿見您這樣痛苦。這一世，我對不起你，下一世，我也不配做您的兒子，只愿做牛做馬報(bào)答您的恩情！”

    蘇長卿喝下藥之後，很快就感到了痛苦，他覺得自己肚子猛然燃了一團(tuán)火似的，熱得灼人，熱得痛苦。

    藥里有毒。

    當(dāng)蘇長卿最初意識到的時候，他心中又驚又怒，但很快他便釋然了。

    兒子要自己死，或許是不想看自己熬得這麼痛苦，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就算煎熬得再痛苦，也想多陪他一天，因?yàn)檫@一別，或許他們父子以後就沒相見的機(jī)會了。

    千年之後，自己的魂魄只怕都灰飛煙滅，無處可尋了。

    劇痛讓蘇長卿的思緒很快停滯，他重重地抽著氣，只感到臉上一片溫濕，想來，那個孩子為自己哭了。

    可是他不想要對方傷心難過啊……

    一雙手有力地抱緊了蘇長卿的身體，可這并不能減輕他身體的急劇顫抖。

    胤國開泰二年冬，上皇蘇長卿於重華宮內(nèi)御駕賓天。

    重生之暴君（第二部）

    第一章：再世重生

    蘇長卿看見黑白無常走過來的時候并沒有特別的沮喪，他知道是誰殺了自己，是他的兒子，他所深愛的兒子。

    靈魂浮了起來，蘇長卿目光沉重地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哭泣的蘇重墨，輕輕地嘆了一聲。

    這一世自己沒有害死兒子，可是卻被兒子害死，真不知算不算是報(bào)應(yīng)？

    “快走吧，閻君還等著你呢?！焙跓o常看見蘇長卿磨磨蹭蹭地沒有行動，上前推了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