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排練中，許晗都沒有再出現(xiàn)。

    文藝晚會是在星期四的晚上，活動舉行得很圓滿，后臺工作雖辛苦，但被別人需要的感覺使江暖有種平常未有的開心，節(jié)目看到一大半時，江暖有些累了，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一旁的徐哲見到說：“你去化妝室休息吧，這兒交給我?！?/br>
    服裝道具都已準備完全，現(xiàn)場人手足夠，有的人已經(jīng)偷偷溜到舞臺下去看節(jié)目了，江暖因哈欠而淚水漣漣，她昨天夜里失眠，凌晨一點多才睡著，聞言也不再勉強，對徐哲道一句那拜托了，然后朝化妝室走去。

    化妝室只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因不連教學樓，本來也就放些雜物，后來就被學生會征用成化妝室了。

    江暖推開化妝室的門時，頭有些遲鈍，房間里有個小沙發(fā)，上面堆著幾個紙箱，江暖看了看沙發(fā)，覺得這兒的沙發(fā)畢竟不干凈，梳妝臺前剛好可以趴會，于是她坐到椅子上，趴到梳妝臺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寂靜的環(huán)境里突兀地響起一陣電話鈴聲，江暖朦朦朧朧地摸口袋，反應(yīng)幾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沒有帶手機，這時身后背對著她的沙發(fā)有了動靜。

    紙箱子被擠到地上，接著沙發(fā)上有個人坐起來，很不耐煩地接聽手機，喂了一聲。

    江暖差點都要叫出聲來，幸好嘴巴及時抿住。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大，江暖隱約聽到了游戲的字眼，許晗皺著眉頭聽了片刻，出聲打斷：“打電話就是來說廢話嗎，下次再吵老子睡覺，你那一關(guān)這輩子別想過去?！?/br>
    然后將手機扔到沙發(fā)另一頭，臉色不霽。

    他穿了件黑色背心，右肩上披著藍色校服，皮膚是那種健康的白皙，此刻他頭發(fā)凌亂，眉頭微蹙，整個人透漏出頹廢之美。

    江暖從梳妝臺前的鏡子驚詫地看著他。

    “看夠了沒？”許晗冷冷地說。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江暖看到過一個帖子，樓主在詢問偷看喜歡的人被當場抓包是怎樣一種感覺，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門，有“感覺人生到達了高潮”“一場重大車禍且當場去世”“心臟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上天入地，上山下?！?，江暖把每條回復(fù)都看了，然后認真地留下一句話。

    “想把自己縮進地縫里。”

    總而言之，就是好生尷尬。

    江暖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盯著他出神，臉色煞紅，立馬從椅子上起來，然后又轉(zhuǎn)身面向他，可卻因為動作太過著急，椅子在地上迅速劃過，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寂靜的環(huán)境里，只余江暖的心噗通噗通跳動。

    “別吵。”許晗的起床氣很大。

    江暖又不敢動了，然而接下來，許晗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倒在沙發(fā)上，又將校服亂扯蓋在腰間，將睡不睡的模樣。

    許晗轉(zhuǎn)過頭，將臉向沙發(fā)的陰影處轉(zhuǎn)去，身子很煩躁地動了一下，然后對著江暖道：“把一個燈關(guān)掉。”

    化妝室本來一個燈，學生會嫌太暗，又裝了一個燈。

    許晗被從睡夢中吵醒，再次入睡時戾氣重。

    “哦?！苯s忙應(yīng)到，跑去把一個燈關(guān)掉。

    只余一個燈，化妝室昏暗了一點，窗簾原本就被拉上，江暖又坐回凳子上，許晗那兒再沒有一絲聲響，江暖趴在桌上，想著這么大的人竟然還有起床氣，可真兇啊，然后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許晗再次醒來，手機屏幕恰好亮了，一條短信發(fā)了過來，他拿起手機一看，準備起身離去時，發(fā)現(xiàn)趴在桌子上的江暖。

    女孩睡顏安靜，縱然有些暗的燈光照耀下，皮膚依舊白嫩嫩的，感覺稍微一捏就能泛紅。

    睡得可真熟，沒一點安全防范意識。

    江暖再次醒來時，是晚會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時候，大家都回來了，她被吵醒后，下意識回頭望向身后的沙發(fā)，上面坐著兩個后臺學生，在聊天，許晗早已不在，好似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

    “怎么跑這睡來了？”梁靜找來。

    江暖回神，抱歉地對她笑了笑：“太困了，這兒安靜。”

    梁靜一臉嫌棄：“那你睡沙發(fā)啊，趴在桌子上，你腰不酸胳膊不痛嗎？”

    經(jīng)梁靜這么一提醒，江暖身上的酸痛神經(jīng)仿佛才蘇醒，江暖將胳膊輕輕抬起，刺痛的感覺立即傳開，她笑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梁靜也沒在意。

    兩人一起往回走，梁靜向她說著晚會表演，江暖雖然在排練時已將所有的表演看過，但她還是很認真地去聆聽，說著說著，梁靜說一句：“我今天在臺下遇到了一個人，超帥的?！?/br>
    江暖順著她的話往下問：“是嗎，那人是誰？”

    “不認識啊。”梁靜回憶起坐在身旁的那個陌生少年，“他的側(cè)臉巨無霸好看，好溫柔，不過好可惜，我當時在猶豫要不要問他要聯(lián)系方式，可惜不敢?！?/br>
    “還有你不敢的事？”江暖逗她。

    “好啊，你敢取笑我?！绷红o作勢要去捏江暖的腰。

    江暖一邊笑一邊躲開，夜風迎面吹來，天上一兩繁星。

    之后迎來了第三次月考，江暖考的不錯，班上第三，年級第三十名，這算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吧，畢竟這次的物理卷子她考了七十五分，徐哲把卷子發(fā)給她時，笑著道了句不錯，然而江暖的英語得了一百三十七分，英語老師本來就對江暖印象很好，這下子一堂課下來都對江暖贊不絕口，搞得江暖整堂課都紅著臉不敢抬頭。

    英語老師是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同時也帶九班，十三班，然而九班總有那么幾個英語成績差的學生，比如許晗，比如馬克。

    在九班上課時候，馬克趁老師不注意往許晗桌子上扔紙團，結(jié)果被當場捉住。

    兩人都被靠墻罰站，英語老師一看許晗，痛心疾首，怒其不爭：“許晗，你不能只學數(shù)理化而忽視語文英語，你看看你的英語成績，差得不能再差了，你要知道學習要平衡，不能揚長避短?！?/br>
    許晗一臉沒睡醒的模樣，似聽未聽教導(dǎo)，馬克在一旁嬉皮笑臉沒個正經(jīng)。

    英語老師在講臺上拍個下桌子，氣勢一下子就上來了：“你們知道四班嗎？那班上有個女生，叫江暖，這次英語考了一百三十七分，人家能考這么高，你們也要努力知不知道?！?/br>
    “知道了。”班上學生稀稀松松地回答。

    “哎，你們這是沒到高三，到了高三就知道了?！庇⒄Z老師嘆了口氣，調(diào)整下情緒，又拿起課本講語法。

    好不容易下課了，許晗和馬克回到座位上，余子黎立即從前排跑到他們面前說：“老師說的這個女孩我知道，她在徐哲他爸那補物理……不過沒想到她英語這么好?！?/br>
    “一百三十七，這零頭都比你這次英語成績高啊。”馬克伸頭看向許晗桌上的紅分數(shù)。

    許晗無所謂地望著自己那令人堪憂的二十三分英語卷，太陽從窗外照進來，照在他的卷子上，他微瞇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抖著，像一只欲展翅而飛的蝴蝶。

    梁靜后來也沒有打聽到當時那個男孩到底是誰，也可能是外校的學生，趁著晚會混進一中來，梁靜真的感到很遺憾，之后偶爾還向江暖談到過那個人。

    找到那個人又如何，難道要一頭扎進故事里，浮浮沉沉，滾滾紅塵。

    江暖周五回到家時，李華竟然在家，她看到江暖，只淡淡說一句回來了。

    江暖輕聲應(yīng)嗯，聞到空氣中很淡很淡的煙草味，桌子上放了一籃水果和一箱牛奶，江暖注意到了，便問李華：“媽，今天誰來家里了？”

    李華正在廚房里忙活著，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于是江暖又問了一遍，半晌才聽到李華回答：“是mama以前學校里的一個同事，這次恰好路過，便來這兒看看?！?/br>
    “哦?！苯D(zhuǎn)過身，瞧見了柜臺上有一束小菊花正芬芳。

    周五的下午是屬于她的寶貴時間，江暖并不想呆在家里，她把書包放下后，對李華說想去附近的書店轉(zhuǎn)轉(zhuǎn)，李華自己也是老師，且并非死板，她知道學生課外閱讀的重要性，便對江暖說：“去吧，記得早些回來，別讓媽cao心?！?/br>
    江暖一愣，然后慢慢嗯一聲，她看著李華在廚房的背影，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曾經(jīng)也是明艷的少婦，可卻缺少丈夫的呵護，這一路走來，為了孩子獨自撐起半邊天，付出了無數(shù)心血。

    這個人，是她的mama。

    一時之間，江暖五味雜陳。

    江暖要去的書店離家不遠，是她常去的那家教育書店，書店里特有的安靜與墨香能讓她身心沉浸，忘卻煩惱，江暖一直有個夢想，那便是以后開個書店，一個小小的，不需要太大地方，能讓來來往往的路人駐足小憩，還要養(yǎng)上一只貓兒，貓兒趴在門口曬太陽，她可以看書，書看累了便放下，再看看世上的人。

    書店的老板認識江暖，也不用招呼江暖，江暖走過一本本精美的書籍，指尖劃過書的脊，最后挑出一本詩集來慢慢看。

    馬克好說歹說，央求許晗好久，許晗才帶他刷游戲的那一關(guān)。

    烏煙瘴氣的網(wǎng)吧里，總有一群少年的青春在這里留下痕跡，那人修長的指尖將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待游戲過關(guān)時，許晗將耳機拿下，隨意扔在桌子上，不可一世地笑了，

    “這就過了？”馬克難以置信，“我可打了很多次??！”

    余子黎在旁一臉鄙視，然后繼續(xù)玩他的4399小游戲。

    許晗吐出幾個字，“得靠天賦。”

    于是馬克一臉好氣哦好想揍他哦可是打不過的一言難盡的表情，許晗的手機卻響了，許晗點了一根煙抽著，沒理會，可那電話簡直跟許晗卯上一般，固執(zhí)地不肯罷休。

    周圍機子的人都有些側(cè)目。

    許晗充當聾子，最后是余子黎受不了了，沖著許晗道：“你接電話啊許哥，這吵得我游戲都打不過去了?！?/br>
    馬克往亮著的手機屏上瞅，是一串電話號碼，連個備注都沒有，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一個女孩子的號碼，他順勢要接：“這是誰啊許哥？”

    許晗用目光直接將他逼退。

    最后到底是許晗接了電話，但他卻沒有開口說話，最后是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女生委委屈屈的聲音，馬克對著余子黎用唇語道是孔杉杉，但余子黎并不太想理會馬克。

    這邊只有許晗敷衍的幾聲嗯，馬克聽到電話那頭孔杉杉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許晗沒興趣回答這個問題。

    那邊孔杉杉哭聲傳來，替他回答：“你不愛我，你根本就不愛我?！?/br>
    美人哭，總?cè)侨藨z惜，可是馬克知道許晗向來不是人，果不其然他聽到許晗無所謂的回了一句：“嗯。”

    嗯，我不愛你。

    電話那頭哭聲更大，女孩子嬌縱地沖著電話吼出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好?！毕乱幻?，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許晗干凈利落地掛斷電話，孔杉杉也沒想到許晗會這么決絕，對著掛斷的手機愣住了，她想將電話打過去，可是自尊不允許她這樣做。

    而在這廂，馬克看不下去了：“這才三個星期，你也太狠了吧?！?/br>
    余子黎也在旁幫襯著點頭，許晗聞言不語，眉眼淡淡的，絲毫沒有感情上的波動。

    馬克覺得，許晗這樣的人，以后一定會遭到報應(yīng)的，如果以后他愛上了一個人至深，會是什么模樣，不過一想想就惡寒，能讓許晗喜歡上的人，他實在想不出來會是怎樣的人。

    哎，他只能惡狠狠地祝福許晗，在愛情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黑，才對得起被他無情傷害的一地少女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