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添了很多新餐具和廚具，整齊碼放著櫥柜和流理臺上。

    栗若站在洗水池前，擰開水龍頭，正準(zhǔn)備洗碗，姜云圻端著剩余的餐盤過來。

    “有洗碗機(jī)，放洗碗機(jī)里洗就好。”

    除卻一些小插曲，大家四兩撥千斤地揭過去，火鍋吃得還算盡興。

    原白、趙彥魚、黃瑋還有小楊幾個人剛走沒多久，栗若默不作聲進(jìn)行善后，一邊思忖著時間，有些猶疑是否要回學(xué)校。

    姜云圻下巴輕抬，示意右邊櫥柜的方位。

    栗若依言拉開，原來洗碗機(jī)在這里，她把臟盤子一一碼進(jìn)去。

    “今天回學(xué)校嗎？”

    栗若動作一頓：“我可以留下來過夜嗎？”

    姜云圻怔然。

    頃刻笑言：“當(dāng)然?！?/br>
    栗若眼睫微顫，欲蓋彌彰去解釋。

    “明天學(xué)校沒什么事，學(xué)校離醫(yī)院比較遠(yuǎn)，你這里比較近，乘坐地鐵更方便。”

    姜云圻點(diǎn)頭：“的確是這樣?！?/br>
    “你可以經(jīng)常過來住的?！苯欺邤Q開水龍頭洗手，“即便我不在家。”

    當(dāng)然，她的指紋早就錄入了。

    這句話說得合情合理，又毫無破綻。

    栗若含糊應(yīng)聲，沒有正面回答，轉(zhuǎn)身走出流理臺。

    姜云圻喊笑著住她。

    “不洗手?。俊?/br>
    栗若腳步凝滯，轉(zhuǎn)身，他一直霸占洗水池。

    她要怎么洗。

    還好姜云圻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往邊上挪了挪。

    栗若遲疑走過去，擠洗手液時，姜云圻洗好手，把水龍頭往她這邊撥了撥。

    他隨口講：“明天過來嗎？我在家，想去逛超市，一個人不方便。”

    栗若把手伸到水龍頭下，停頓了兩秒鐘。

    “好?！?/br>
    栗若沒有多想，只單純覺得，只要她能做到，她就有求必應(yīng)。

    受他關(guān)照這么多，而他的樂隊風(fēng)波欲起，她也沒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

    再則，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大抵早就拒絕不了姜云圻的任何請求了。

    栗若洗完手，走出流離臺。

    在客房的單獨(dú)衛(wèi)浴間洗漱出來，門口就聽到敲門聲。

    姜云圻拿著ipad，問她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栗若只看他一眼，就轉(zhuǎn)開了目光。

    男人頭發(fā)半濕，棉質(zhì)中袖，寬松長褲，穿著舒適的家居服，模樣愜意且慵懶。大概也剛洗完澡。

    她慢吞吞點(diǎn)頭：“也睡不著?！?/br>
    兩個人往落地窗走去，一起窩在沙發(fā)下的地毯上。

    姜云圻調(diào)出片子，是一部黑白老電影。

    栗若抱膝，姜云圻盤腿隨意坐著，兩個人靜靜看電影，沒有多余的對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著英文對白，栗若的睡意不知不覺襲來。

    迷迷蒙蒙間，眼皮子闔上之際，栗若仿佛聽到身旁男人的低低嘆息：“……你有沒有一點(diǎn)喜歡上我呢？”

    姜云圻從地毯起身，彎腰將栗若撈抱起來，赤腳走在地板上，往她常住的臥房去。

    是有的吧。

    隱約意識到，她一點(diǎn)點(diǎn)在打開自己的蚌殼，一點(diǎn)點(diǎn)向他敞開。

    栗若是半夜醒過來的。

    晚上吃火鍋，辣油仿佛在胃里翻滾，她有點(diǎn)鬧肚子。

    捂著肚子去廁所，又無功而返躺回床上時，栗若猛地驚回神。

    她是什么時候，回自己房間的？

    她記得在落地窗邊看電影來著。

    是什么來著？似乎是奧黛麗赫本扮演的《羅馬假日》。

    重點(diǎn)好像不是這個。

    她似乎聽到男人嘆息一般的一句話。

    奈何剛睡醒的腦子啟動太慢，怎么也想不起來。

    栗若徹底睡不著了，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時間一點(diǎn)一滴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栗若放棄醞釀睡意，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jī)。

    剛解開鎖屏，就收到夜貓子劉啟瑩的微信轟炸。

    就在五分鐘前。

    栗若往上滑聊天界面，第一條消息是她發(fā)來的截圖。

    看清截圖內(nèi)容是什么后，栗若手指一頓。

    這是一張微博截圖。

    余暮笙微博轉(zhuǎn)發(fā)了冷霧漩渦工作室的微博，是姜云圻承認(rèn)素人女友的那一條。

    余暮笙v：祝福。

    歷經(jīng)一月有余，她的反射弧似乎很慢。

    栗若陷入怔忡。

    劉啟瑩似乎說得沒錯，感情讓人盲目，她也不例外。她差點(diǎn)忘記了余暮笙的存在。

    栗若不怎么看娛樂新聞，除了與姜云圻有關(guān)的。

    他的樂隊，每個隊友陸續(xù)有了女友，又分手時，關(guān)于主唱的姜云圻的戀情一直成謎。

    而在關(guān)于他的娛樂八卦里，一直有余暮笙的身影。一個是炙手可熱的搖滾樂隊主唱，一個是長著一張初戀臉的影視圈小花，時不時就有人爆料他們二人私底下是情侶的傳聞。

    余暮笙出道挺早，栗若記得，那時候她讀高三。

    那一年她似乎告別當(dāng)專業(yè)的小提琴手，以此作為附加才能，躋身娛樂圈。

    姜云圻專心做音樂，余暮笙更多在影視圈發(fā)展。

    明面上的交集很少。

    但營銷號也能扒出兩個人的背后曾經(jīng)交集。

    音樂會的演出視頻、小提琴比賽的視頻，截出同框圖片。一邊感嘆好登對的同時，一邊猜測兩個人是情侶。

    所以兩個人不得不屢屢澄清：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然而兩個人越是這么不約而同斬釘截鐵地回應(yīng)，愛腦補(bǔ)的網(wǎng)友越覺得欲蓋彌彰。

    栗若看完劉啟瑩發(fā)來的微信。

    劉啟瑩：這個余暮笙，你記得吧？以前和姜云圻在校慶上表演的那個妹子。

    劉啟瑩：她現(xiàn)在挺紅的，最近剛從一個深山劇組出來。

    劉啟瑩：就我有點(diǎn)搞不懂，這么久了轉(zhuǎn)發(fā)個祝福意圖何在。

    栗若不由點(diǎn)進(jìn)微博熱搜，果然熱度居高不下，停在榜首。

    切回微信，指腹停在輸入欄。

    片刻，劉啟瑩又發(fā)來：別睡了死丫頭！你現(xiàn)在是姜云圻！正牌！女友！

    栗若的目光停在最后幾個字上。

    哪里正牌，女友身份是假的。她好像沒有立場多問什么。

    思及此，栗若放下手機(jī)。

    睡不著，索性按亮臥房頂燈，從包里摸出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準(zhǔn)備去翻譯在網(wǎng)站上新接的筆譯單子時，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栗若，睡了嗎？”

    這么些年的從藝經(jīng)歷，姜云圻的睡眠變得很細(xì)碎。

    疲憊時，外套蓋上臉，車上、飛機(jī)上，哪兒都能睡。然而沒有睡意時，他是如何也睡不著的。

    這夜也無睡意，他去流理臺泡了杯咖啡，坐在客廳沙發(fā)里，找新專輯的靈感。

    然而凌晨兩點(diǎn)半，黃瑋一通電話打過來，氣勢洶洶就講：“你的桃花真的到處都是……你去看看微博，大半夜讓我爬起來干活！”

    話罷，忍不住問他：“你要怎么處理？”

    姜云圻手機(jī)按免提，夾在頸間。另一只手去拿ipad，點(diǎn)進(jìn)微博。

    他沒有注冊賬號，游客點(diǎn)進(jìn)熱搜榜，閱覽完畢，才應(yīng)聲：“不用處理。”

    “嘖，我不知道余暮笙本人怎么想，我真的很煩他們狗公司那尿性，明顯總是想扯cp。咱們澄清多少次了……”

    “樂隊官博去回復(fù)一句謝謝吧?！?/br>
    姜云圻準(zhǔn)備掛斷電話時，黃瑋突然冷哼。

    “你要想追那位栗小姐，這事你真覺得不用處理？”

    姜云圻氣樂：“對，所以你還耽誤我時間？”

    他原本就只是指網(wǎng)上不用處理。

    掛斷電話，從沙發(fā)起身，想去看看栗若是否睡了，手機(jī)微信陡然進(jìn)來一條消息。

    劉啟瑩：[圖片]

    姜云圻點(diǎn)開圖片，是余暮笙的那條微博。

    他無奈輸入：剛看到了。

    劉啟瑩：有何感想？

    姜云圻：沒有感想。

    劉啟瑩：……

    片刻，她突然沒頭沒尾地講。

    劉啟瑩：其實，我老早就想問你了，你以前，高中那會兒，余暮笙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姜云圻不明所以：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劉啟瑩：姜云圻，你知道校慶那年，你和余暮笙表演完小提琴二重奏……

    在校慶的后臺，你可能錯過了一個告白。

    劉啟瑩遲疑了。

    栗若的口風(fēng)好緊，即便在一起了，她也沒告訴過他曾經(jīng)的暗戀。

    劉啟瑩：如果我告訴你一個關(guān)于栗若的秘密，你想知道嗎？

    姜云圻微愣：秘密？

    劉啟瑩：沒什么，我不知道由我說是否合適，我只能告訴你，要靠你自己去發(fā)覺。

    說罷，劉啟瑩準(zhǔn)備很酷地退場，對方猝不及防砸過來一個紅包。

    劉啟瑩：？

    姜云圻：賄賂。

    姜云圻：你總得給我一個方向。

    劉啟瑩：方向就是，余暮笙的事，盡早向栗若解釋清楚。

    “栗若，睡了嗎？”

    門外，姜云圻透過門縫，看到從臥房里投射出來的光亮，猜測栗若或許沒有睡。

    男人的聲音猝不及防傳來時，栗若第一反應(yīng)是屏氣凝神，假裝自己睡著了。

    沒有聽到走遠(yuǎn)的腳步聲。

    片刻，栗若破功，她出聲回道：“怎么了？”

    姜云圻：“可以開門嗎？有事和你講一講。”

    “這么晚了，非要現(xiàn)在嗎？”

    “你沒睡，我也沒睡，不如聊聊？”

    栗若被他說服，調(diào)整好表情，開門，仰頭看向站在門口身姿頎長的男人。

    姜云圻：“進(jìn)去還是出來說？”

    栗若：“客廳講吧?！?/br>
    兩個人走去沙發(fā)組，茶幾上放著馬克杯，栗若嗅到冷卻的咖啡香氣。

    在沙發(fā)坐下，忍不住出聲：“這么晚了還喝咖啡嗎？”

    姜云圻坦言：“睡不著?！?/br>
    “為什么？”

    “黃瑋半夜打電話來，問我微博熱搜上的事?！苯欺哐b作語氣隨意，“你刷微博了嗎？”

    栗若頓一頓：“嗯?！?/br>
    姜云圻無奈笑講：“網(wǎng)上總有些我和余暮笙的傳聞，雖然我和她本人都澄清很多次，但是作為公眾人物放在臺面上的話，大家似乎都將信將疑?！?/br>
    栗若有些詫然。

    他在和她解釋嗎？

    姜云圻：“當(dāng)年青陽三中校慶，胡校長拜托我父親，邀請我和余暮笙為學(xué)校演奏，是很早定下來的約定?！?/br>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其實我當(dāng)時不怎么想碰小提琴的，又家逢亂七八糟的事，mama想看我拉琴，于是我同意了，我只想讓她開心一點(diǎn)?！?/br>
    “在和余暮笙排演之前，我和她不怎么熟悉?！?/br>
    栗若脫口而出：“你們初中的時候，梅紐因小提琴比賽少年組，不是一起比賽過嗎？”

    姜云圻愣然，她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栗若慌亂別開視線。

    “對不起，我不是要拆穿你，你們二重奏表演驚為天人，學(xué)校很多人流傳你們比賽視頻……”

    姜云圻直截了當(dāng)問她：“還流傳過我和她……其他緋聞嗎？”

    栗若掀了掀唇，還未出聲。

    姜云圻：“她從來不是我女朋友，即便在校慶表演后，我們也沒什么交集?！?/br>
    他給她講這么多，把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全部否決。心底那一點(diǎn)陰霾悄無聲息地消弭，慢慢涌起一絲無所適從。

    栗若感到思緒冗雜，別開視線不自在地回：“我知道了?！?/br>
    姜云圻抬眼看她，探究的眼神落在她躲避的視線和小動作上。

    他驀地問了一句：“校慶那會兒，你有來找我，在臺下看我表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