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窗簾蔽光，空調(diào)恒溫，身旁還有安穩(wěn)的熱源，栗若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wěn)。

    醒過來時，天光微亮。

    她睜開眼，看著陌生的房間，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意識慢慢回籠，才感覺到腰際略沉的重量，男人的手臂搭著，是一個從后背擁抱入眠的姿勢。

    栗若放緩呼吸，男人的體溫?zé)o法忽視，灼得她面頰發(fā)燙。

    她什么時候睡著的？一點沒有印象。

    九點要到校，應(yīng)導(dǎo)師吩咐，去院辦報告廳幫忙打雜。

    房間里闃靜無聲，窗簾拉著，她不知道時間，抬手去摸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動作小心翼翼，依舊吵醒了身后熟睡的男人。

    姜云圻睡眠淺，一點小動靜也可以弄醒他。

    他閉著眼睛，手臂撈了一把栗若，女人纖瘦的脊背撞進懷里，她“哎”了聲，姜云圻就低笑起來。嗓音低沉，像朦朧未化開的霧，性感得要命。

    酥麻嗓音使皮膚顫栗，起雞皮疙瘩，栗若耳根要命地紅了，連后頸也不能幸免。

    既然他醒了，栗若也不再顧忌，伸手抓來手機，時間顯示是早晨五點半。

    還這么早……

    然而她昨夜睡得太好，已經(jīng)毫無睡意。

    想了想，她問姜云圻：“五點半，你要不要繼續(xù)睡會兒？”

    “我醒了就睡不著了?！?/br>
    栗若懊惱：“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姜云圻懶洋洋枕著手臂，聲音也漫不經(jīng)心。

    “還早，咱們趴會兒?！?/br>
    說著，手臂毫無聲息地環(huán)過來，下巴埋進栗若的頸窩。

    栗若身體微僵，不敢動彈，不自在去找話題聊。

    “你今天準備做什么？”

    “沒事可做?！苯欺咛?，“要不我去給你幫忙？”

    栗若低呼：“你瘋了！”

    姜云圻又低低笑起來，感覺得到他胸腔震顫，栗若有些窘然。

    吶吶解釋：“學(xué)校里人多，會認出你的?！?/br>
    姜云圻哼了聲，微不可聞。

    “為什么我感覺你想把我藏著？”

    “因為你是公眾人物?！?/br>
    “唔，我突然后悔做公眾人物了。”

    栗若掀了掀唇，改口：“我不怕把我們的關(guān)系告知給任何人，只是擔(dān)心給你帶來麻煩和困擾。畢竟你的工作性質(zhì)特殊，相反是你……”

    姜云圻把她從床上拉起來，兩個人靠在床頭。

    他笑睨著反問她：“相反是我，不敢承認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栗若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崩跞魶]意識到自己在哄他，“我不在意這些的。”

    她沒有去想未來，只專注現(xiàn)在，每一分每一刻。

    姜云圻眼底蘊了笑意：“你可以在意這些，我希望你多計較一點?！?/br>
    早上八點半，姜云圻開車把栗若送到s大南門口。

    她下車，院辦報告廳離南門口不遠，步行過去，先去找導(dǎo)師陳夙君報道。

    今天是個多校之間的交流研討會，學(xué)生、教授穿梭其間，報告廳里都是人。在偏廳的柱子旁，幾個學(xué)生正圍著陳夙君，聽她吩咐打雜事宜。

    陳夙君見到栗若，說了聲解散干活，主動朝栗若走過來，問她：“你mama最近怎么樣？還好嗎？”

    栗若禮貌回：“還好，謝謝陳老師擔(dān)心?！?/br>
    陳夙君：“原本我在群里講了，你不用特意過來的。”

    “我看群里說缺人手?！崩跞艋?，“正好我在確定論文選題，有些問題想當面問問你。”

    陳夙君笑著說好，讓她五點之前來辦公室找她即可，揮揮手，人便和他校老師邊說話邊走遠了。

    “嘿！”

    栗若轉(zhuǎn)頭，許穎在她身后喊她。

    “昨天晚上怎么沒回來?。俊痹S穎擔(dān)憂問，“是不是你mama病情加重了？！”

    “沒有，沒有?！崩跞艋兀坝悬c事情耽誤了，就沒有回學(xué)校。不好意思，還讓你留門?！?/br>
    許穎撓了撓發(fā)尾，悻悻笑：“也沒有啦，其實……昨天我睡得比較早，忘了你要回來，習(xí)慣性把門鎖了。幸好你沒有回來！”

    栗若笑了笑，了解大家都是無意的，不再多說什么。

    研討會一直到下午一點四十才結(jié)束。

    栗若早餐吃得早，此刻已經(jīng)饑腸轆轆。許穎早上沒吃，更是餓得前胸貼后背。從報告廳出來，她就拉著栗若往食堂去。

    過了飯點，食堂的窗口大多賣完了，許穎和她商量，決定去三樓點幾個炒菜。

    三樓格局和一二樓不同，不是聯(lián)排長桌椅，和飯館一樣擺滿桌子。

    找了一張方桌坐下，等菜的間隙，栗若這才抽空看手機，一個小時前姜云圻微信問她：吃了嗎？

    栗若垂頭回：剛在食堂坐下。

    回復(fù)完畢，無所事事，栗若就一直盯著屏幕。

    直到五分鐘后，姜云圻才回：還沒吃？

    栗若：就吃了，你呢？

    姜云圻似乎在控訴：我吃過了，趙彥魚減肥，脅迫我和他一起點蔬菜沙拉。

    栗若：你在工作室？

    講一些沒營養(yǎng)的廢話，也沒人覺得無聊，菜上來時，許穎拍了一下她。

    “玩手機上癮啊？和誰聊天吶？”

    栗若忙收掉手機，拿起筷子吃飯。

    吃了幾口，又拿起手機看，對方問她：什么時候去醫(yī)院，抽空見一面？

    他沒有問她要今天的時間，留給她陪母親，只想在今天見上一面。

    栗若抿了抿嘴：到時候通知你。

    栗若：我吃飯了。

    這才放下手機，隨意結(jié)束聊天，沒人會多想。

    許穎撥著碗里的飯，突然唉聲嘆氣：“我爸給我在一外貿(mào)公司找了實習(xí)，寒假就要去上班。”

    栗若：“感覺你不想去？”

    “怎么說呢，有點點吧?！痹S穎瞧她，“你呢？你怎么打算……”

    栗若稍頓，其實她原本的打算，也是寒假開始，去找個實習(xí)。不考慮公司好壞與否，不作長久打算，只當磨煉自己。

    重逢姜云圻，木雅生病，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一切似乎打亂了。

    如今她全部精力放在了木雅的病上，還要抽空寫論文，一時兼顧不了太多事。

    見栗若沒說話，許穎驀地看穿她的想法，懊惱自己有點多話。

    “哦，我忘了！你mama……沒事，你不要急，不要想其他的，先好好替阿姨看?。　?/br>
    吃過飯，栗若回宿舍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便去辦公室找陳夙君。問了她一些論文上的問題，從院辦大樓出來，已是下午三點。

    她徑自走出校門，去地鐵站，乘坐去醫(yī)院的地鐵。

    大約下午四點多，栗若抵達醫(yī)院，推開病房門，木雅正和王姐一起刷短視頻，笑得開懷。

    木雅探頭看過來：“小若，來了？”

    “嗯?！崩跞糇孪魈O果，“王姐，你下班休息吧，接下來我守著我媽?！?/br>
    王姐應(yīng)好，陪木雅刷了一會兒視頻，隨便聊了幾句，便離開了病房。

    傍晚陪木雅吃過晚飯，栗若打開便攜床，支開，打算今天在病房里過夜。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兩下，是姜云圻發(fā)來消息：下來，我到了。

    木雅驟然出聲：“男朋友的消息？”

    栗若的手機差點拿不穩(wěn)，心驚膽戰(zhàn)著，木雅又問：“談了嗎？到底。”

    栗若想了想，點頭：“剛談沒多久?！?/br>
    木雅突然笑了笑：“不要告訴他你mama的病情。”

    “為什么？”

    “我是拖累，對方會瞧不起你?！蹦狙叛a充，“指不定哪天我就熬不住了——”

    “他不會！你也不會熬不住，乳腺癌可以治好的！”

    栗若急于反駁，低喊出聲時，一下愣然。一瞬間似乎弄懂木雅多年來的心病。

    但討厭聽到木雅講這種話。

    “照這樣說，我也是拖油瓶。沒有我，你可以過得更好?！?/br>
    說著，她捏著手機，氣沖沖跑了出去。

    跑到樓下，她看到姜云圻的車，拉開車門鉆進去，栗若就問姜云圻。

    “我和我媽是誰欠了誰？”

    她和木雅一點不像普通母女，時常吵架，時常和好，時常親密，又時?；ハ嗟钟|。

    姜云圻愣了一瞬。

    瞧女人頹喪模樣，輕聲問他：“怎么了？”

    話未落，栗若抱住他的腰，頭埋進他懷里，她搖了搖頭。

    半晌，栗若才怏怏出聲。

    “就是一時想不過來，有點生我mama的氣。”

    “為什么生氣？”

    “她懷疑你，詆毀你，不相信你?！?/br>
    栗若的話驟停，意識過來，木雅不是不相信姜云圻，只是不相信男人。

    姜云圻就笑起來：“那么，你不懷疑我，時常贊美我，相信我？”

    栗若身體一僵，沒有應(yīng)聲。

    半晌，栗若生硬轉(zhuǎn)移話鋒，悶聲說：“她覺得自己會熬不住……”

    “作為你的mama，任何一個普通母親，也會對拐走女兒的男朋友抱有偏見的，栗若。”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換了個角度寬慰她。

    “至于熬不住這種話，化療的確辛苦，但她還在堅持著，只是嘴上說說，代表她沒有放棄，不是嗎？你為什么要怕她說這些話，因為你從心里惶恐，我說得對嗎？”

    栗若被他說服，慢吞吞從他身上起來。

    她垂著眼睫：“你說得對?！?/br>
    姜云圻半開玩笑，轉(zhuǎn)移話題：“我是不是值得高興，你容不得別人說我一點壞話，你mama也不行？”

    栗若錯開視線，含糊回：“隨便你怎么想。”

    姜云圻笑：“嗯?！?/br>
    “我上去了?！崩跞艮D(zhuǎn)身推門。

    姜云圻拉住她推門的手腕：“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講?！?/br>
    栗若頓了頓，回身，望著他，回復(fù)他：“你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