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我們敗了,由于叛徒告密,我們失去了劍靈,喪失了啟動陣眼的最后機會。 可我竟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這樣就不用親手奪走它的生命了。雖然不清楚失去原身之后,那個尚未穩(wěn)固的魂魄能否活下來。 終究還是不舍啊,那畢竟是他在這個世上,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沒有完整血涂陣的加持,勢單力薄的我們再無力與神界大軍對峙。但無論如何,至少要保護自己的兄弟安全離開。 我們無所畏懼,因為浸染過神血的始祖魔是永生不滅的。 我的拼死抵抗撕裂了龍淵上方的空間,強烈的亂流把我們送到了這個世外島嶼。這里的部族體質(zhì)異于中州大地上的人類,我的血可以讓他們得到強大的靈力。他們的統(tǒng)治階層將我奉為名義上的始祖,開始了誓與蒼天比肩的野心之路。 我毫不意外人心無盡的貪婪,畢竟在遙遠的過去,我也曾為人身。 對于我來說,這倒是一個雙贏的交易。追兵暫時找不到此處,正好用來休養(yǎng)生息。我讓身邊殘余的部屬與當(dāng)?shù)氐馁F族結(jié)合繁衍,逐漸培養(yǎng)出只屬于我們的忠誠隊伍,同時不斷加深這個國家對巫之血,也就是魔源的依賴。 這里的人已完全與半魂蓮的蜃氣融合,正是承載魔核的最佳□□。而且,派出去尋找故地的手下,也終于帶來了好消息。那片土地在我離開之后,又經(jīng)歷過幾次興盛與衰亡。唯一不變的,就是對神的蔑視與反抗。 他死之后,世間除我之外,再無第三人知道陣法的全本,哪怕是他的親生兄長。然而即使是殘留的零星陣法,也足以造出能令天地色變的兇煞之器。 群星墜落是魔域力量最強盛的時刻,再加上有半魂蓮的通道連接,正是我們蟄伏多年等來的最好時機。 可惜,我低估了這群螻蟻的頑強。正如當(dāng)年一般,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最糟糕的是,這次暴動引來了神族的注意。即使過了這么久,他們也從未放棄將我趕盡殺絕的機會。為了達成這個目的,甚至不惜任何代價。當(dāng)然,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莫非真是天要絕我?然而就在這時,那個玳族的人類出現(xiàn)了。他的體魄竟能和我的魔力契合,簡直就像是專為我打造的容器一樣,可以完美掩蓋魔核的力量波動。只可惜現(xiàn)在的我已是強弩之末,無法查清他的真正來歷。 棋局已經(jīng)擺下,生存與毀滅也早已注定,終有一天這個靈魂會歸于我在中州重生的化身。因為二者本為一體,縱使輪回之力也無法阻礙他們相遇,一切且看來日。 伏羲一定以為這次可以將我徹底抹殺,卻不料我早已備下了后手。 流星垂野龍淵重現(xiàn)之日,就是大軍重返人間的復(fù)仇之時。 自從他走進這里,這個空間里殘留的意念就像潮水一樣強行涌進大腦。明明并未經(jīng)歷過這些事,卻是那樣深入骨髓的熟悉。 就連各種曲曲折折的道路,他也理所當(dāng)然就知道該往哪里走。 這就是巫祖的記憶嗎?或者是……曾經(jīng)的‘我’?巫炤前行的步伐越來越沉重,忽然體會到了北洛在得知前生往事的心情。 他也許是我,可我不是他……很想用這句話來逃避,然而潛意識里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那就是你自己。 隱藏的碑文說,像神魔一樣永生是可以辦到的。只要神魂力量還在,rou身就可以借助原有的殘余復(fù)制再生,哪怕只是一小片指甲或毛發(fā)。只是這種法術(shù)對天時地利要求極嚴(yán),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而要將神魂維持近千年不滅,則需要大量不惜命的祭祀。因為實行起來太過艱難漫長,并未在巫之國的上層傳播開來,久而久之就被大部分人遺忘了。 巫炤走到神殿前停下,這里就是幻境中見到的,那些信徒們叩首跪拜的石階。還有階下供桌上的石盒,上面刻著與那些木匣一模一樣的眼睛圖案。 眼皮輕顫,手指捏住盒蓋邊緣要揭未揭,一向果決的他竟然在微微發(fā)抖。再三遲疑之下,終于牙關(guān)一咬,用力掀開了蓋子。 塵封數(shù)千年的秘密終于重現(xiàn)光天化日之下。 盒中只有一束長發(fā),與四周歲月深刻的殘跡不同,這束頭發(fā)光澤依舊,仿佛剛剛剪下來的一般。 他慢慢拾起頭發(fā),指尖細細摩挲,又撈起自己的長發(fā)比對。無論是顏色還是觸感,都沒有絲毫差別。 雖然心中早有不祥的預(yù)料,但真到親眼目睹之時,依舊有肝膽俱裂之痛。 他心中明白,哪怕我們?nèi)︸Y援,西陵也是不可救之勢,他只是難以釋懷罷了。 他恨魔族,也恨我們,也許最恨的……是他自己的無能為力。 西陵之事乃是天災(zāi),并非誰之罪過,不要再自苦了。 你恨極了魔,然而你自己又是誰? 無數(shù)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身體一瞬間仿佛失卻了所有的氣力。 即使叫喊一萬遍這不可能,然而殘酷的事實已經(jīng)擺在眼前,他再也無法逃避。 西陵的覆滅不是天災(zāi),嫘祖和那些人民的死,全是因自己而起。在巫之堂的祖先將半魂蓮帶去的那一刻起,這座城池的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了。 悲鳴聲響徹天空,巫炤頹然跪在石階前,睜開的雙眼中滿是絕望,一如當(dāng)年在西陵殘骸中的心如死灰。 他不是西陵子民崇仰敬愛的鬼師,他甚至連人都不是,只是一個罪無可恕的傀儡。 岑青巖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后注視這一切,臉上的神情復(fù)雜,有意料之中的快意和譏嘲,卻也有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憐憫。 強烈的情緒波動甚至影響到了整個空間的穩(wěn)定,地底隆隆作聲,就連神殿都在不停搖晃。 “巫炤……”北洛痛苦地捂住胸口,感覺暴走的源血快將自己整個吞噬了,不由自主彎下腰大口喘氣:“快……停下……” 岑纓急得手足無措,眼見他痛得臉上肌rou扭曲,到后來甚至倒在地上抱著自己不停抽搐。 “北洛!北洛!你到底怎么了?”她能做的只有盡力安撫對方,不斷拭去他額頭的虛汗。 忽然間空氣中火花噼啪亂響,蓮池上方電閃雷鳴,四周景象開始變得扭曲,無數(shù)的黑蓮被狂風(fēng)卷到了半空中,勁風(fēng)刮在身上仿佛要刮下一層皮來。她被吹得張不開眼睛,勉強用手臂護住頭臉,耳邊只聞怒號之聲,渾然不辨時間方向。 好容易熬到暴風(fēng)平息,她才小心地將眼睛睜開一線,眼前所見不禁令她目瞪口呆。 原來一望無際的黑蓮已然消失,自己竟是身處在一片原野之上。長河奔流,草深木盛,岸邊屋舍儼然,隱約有金屬敲擊之聲。 “天哪……這,這又是什么地方?”她掩口驚呼,“我不是又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