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當岑纓的神智再次回歸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軟塌之上。 “小姐您醒了?”一個圓圓臉蛋的小丫鬟站在榻邊看著她。 她茫然在枕上轉頭,逐漸清晰的視線里是陌生的房間布局與擺設。 “請問……這里……”她艱難開口,只覺得嗓子干得發(fā)聲困難。 那小丫鬟把人扶起來,喂她喝了幾口水,這才說道:“這是我家主人的別院,您且稍待片刻,我去請他過來。” 岑纓靠在床頭,頭腦依舊一片混沌。不多時聽見外面?zhèn)鱽砑贝掖业哪_步聲,有幾個人走進屋里。除了方才的小丫鬟,還有兩位身材瘦削的青年。 “凌星見?!”看到最后一個進屋的人時,岑纓忍不住喊了出來。 “岑纓!太好了,你可算醒了?!毙鴰燇@喜地沖到榻前,仔細上下打量:“現(xiàn)在感覺如何?自從我們把你救回來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 “救回來?”岑纓呆呆地按住額頭,陷入黑暗之前那些駭人的場景漸漸在腦中清晰起來,她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肩膀。 凌星見擔憂地看著她微微發(fā)抖的身體,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岑纓搖搖頭,努力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我沒事的,謝謝你救了我。” “還是謝謝這位路兄弟吧,是他在海邊先發(fā)現(xiàn)你的。”凌星見指了指身后站著的青年,同時那小丫鬟也在一旁道:“這位就是我家主人。” 岑纓這才注意到另外一人,瞧上去有些面善,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彼皖^致謝,即使身體不便,禮數依舊不減。 那青年連忙還了一禮,聲音結巴,臉頰微紅。 “岑小姐不必客氣,只要你平安無事,我,我也就安心了。” 他這一開口,岑纓倒是有了印象:“莫非您是那位……修護祭壇的路家主人?”幾年前在陽平街頭曾與這人有過一面之緣,難怪看著眼熟。 那人見岑纓居然記得自己,表情喜不自勝:“是,在下正是路雙嶼,曾和黃珀大哥一起見過岑小姐?!?/br> “您別這么客氣,直接喚我岑纓就好?!鄙倥B連擺手。 “那你也別叫我什么先生了,聽著怪別扭的?!甭冯p嶼局促地笑笑,紅著臉撓了撓頭。 凌星見冷眼旁觀,嘴角微翹,神態(tài)了然。 “大家相識一場,也不是外人,相互之間就別生分了。”他見岑纓說了一會兒話,剛醒時的恍惚已經逐漸褪去,于是問道:“岑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和北洛不是去了巫之國嗎?” 北洛!聽到這個名字岑纓全身一震,急忙說道:“對了,北洛他在哪里?是不是也沒事了?你們救我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別人?” 凌星見搖了搖頭,和路雙嶼對視一眼。 “你被海浪沖上岸的時候已經昏迷,旁邊并無其他人在,除了這個……”他從身后解下一柄古劍遞過去,正是太歲。 岑纓愣愣地接過長劍,小心抽出寸許,見原本煞氣凜然,堅不可摧的劍身此刻竟是暗淡無光,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 習武之人,隨行兵刃猶如自己半身,絕不會隨意離手。正所謂劍在人在,劍棄人…… 她想起了北洛那時的溫柔神情,那分明就是抱定了必死之心的訣別。所以說,他真的已經…… 岑纓雙手緊攥太歲的劍鞘,肩膀不停抖動,只覺得內心的悲痛難以言喻,恨不能嚎啕大哭一場,然而眼睛卻干澀得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她終于還是失去他了……她在內心泣訴,她最好的朋友,猶如父兄一般親密的存在……對不起,北洛,對不起……她喃喃無聲道,我以為自己可以為你做些什么,結果還是什么也不行…… 屋內氣氛沉重,路雙嶼看著她難過的模樣,想出聲安慰兩句,卻又不敢開口。 岑纓揉了揉眼睛,強迫自己面對眼前的困境。北洛不在了,要做的事情和要走的路,卻是不可以停下。小叔叔不見蹤影,前輩的安危也還沒有著落,她不能就此放棄。 想到這里,她忽然起身下地。誰知雙腳剛一接觸冰涼的地面,整個人就不由得軟倒,嚇得凌星見和路雙嶼急忙扶住。 “你這是干什么?”凌星見說道。 “巫之國……西陵……我要再去一趟……”岑纓呼吸急促,語無倫次,拼了命地想要站起來。此時的她并不清楚要前進的方向,但若是繼續(xù)這樣什么也不做地呆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崩潰。 凌星見看她心神大亂,不得已用法術暫時制止她的動作。岑纓一時間只覺得全身無力,頹然又坐回榻邊。 “冷靜點?!绷栊且婋y得語氣嚴厲,“你好不容易才醒來,身體如此虛弱,怎么能沖動行事?” 對方嘴唇發(fā)顫,慢慢用雙手捂住臉,低下了頭。 “更何況只憑我們幾個,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巫之國的方位。至于西陵故地……”小國師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你看看窗外再說?!?/br> 岑纓聞言抬頭,只見外面的天空烏云罩頂,黑沉沉的令人甚是不安。她先前看案桌上蠟燭燃燒,屋內光線暗淡,以為時辰已經近夜。但從云層縫隙里的天色來看,似乎并非如此。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她問道。 路雙嶼掏出懷中的西洋刻表看了一眼,回答:“午時末,快要入未了。” “什么?!”岑纓睜大眼睛,夏日此時本應是太陽當空高照,卻為何……而且這黑云,并不似尋常的積雨雷云。 凌星見說道:“自從十幾天前海嘯發(fā)生后,這里的人們就再也沒見過陽光了。而且隨著時間推進,這種異樣天象還在不斷擴大。其中最嚴重的,就是以西陵為中心的周圍城池,幾乎可以說是完全被黑暗籠罩了?!?/br> 路雙嶼也嘆道:“若只是天色不正常也就罷了,可怕的是很多人開始莫名昏睡不醒,就像幾年前的陽平事件一樣?!?/br> “無緣無故陷入夢境?難道又是半魂蓮作祟?”岑纓問道。 凌星見神情嚴峻:“不,這次比之前還要嚴重。因為有些人沉睡后,很快就沒了氣息?!?/br> 岑纓眉頭緊皺,不由得想起了地洞文字里描述的巫之國慘劇,心頭恐懼越來越盛,手心冷汗?jié)B出。 “現(xiàn)在的情況對我們十分不利,所以更不能擅自行動?!绷栊且娕呐乃募绨?,“無論如何,先把身體調養(yǎng)好再說?!?/br> 路雙嶼贊同:“凌道長所言極是。你外傷雖然輕,但大夫說精神力消耗極重,不好好休養(yǎng),恐怕會落下病根?!?/br> 岑纓知道他們所說在理,緩緩點了點頭,不再逞強多言。 “還是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吧。你和北洛去了巫之國,到底遇見了什么事?他怎么沒和你在一起?” 岑纓閉上眼睛,神色慘然,只覺心如刀割。 “北洛他……已經不在了?!彼吐暤?。 凌星見吃了一驚:“你說什么?!”雖然心里隱約有所預感,但真聽對方說出來時,還是不由得退了一步。 “凌星見,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了?!鄙倥Ьo太歲抽泣起來,忍了多時的情緒一朝傾瀉,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滾滾而落。 小國師一時不知所措,滿臉的無法相信。 “岑纓,你快把話說清楚。巫之國發(fā)生了什么?北洛他真的死了嗎?” 對方剛要回答,卻聽半空中忽然傳來一個沉穩(wěn)的女聲:“不,他還活著?!北娙搜矍耙换ǎ葑永锖鋈粦{空多了一個人。來者白衣紫裙,風姿淡雅出塵,仿佛凌波仙子。 路雙嶼喝道:“什么人?”一邊擺出迎敵的架勢,一邊暗自心驚。這女子是如何進的屋子,他們居然毫無察覺。 岑纓和凌星見看見來人,卻是驚訝中帶著喜悅,猶如黑暗中抓住了一盞明燈。 “云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