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這一下出手猝不及防,大出人意料之外。但伏羲卻仿佛早有預(yù)料,身形一閃便輕松避了開來,連衣角都未被蹭到。 “你瘋了么?”他雙眼微瞇,聲色不動,“這般大膽冒犯眾神之王,你可知罪?” 祝融急道:“你這是怎么了?為何要……”他知姬軒轅絕不會貿(mào)然做這等失智舉動,因此雖感愕然,卻沒有擺出阻攔的架勢,而是等待他的解釋。 姬軒轅看著伏羲,淡淡說道:“揭破冒名頂替之徒,我何罪之有?” 這句話令身邊兩人一驚,方雷問道:“你說他不是羲皇?這怎么可能?” 姬軒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xù)向伏羲道:“想要假扮成神王,你還不夠火候?!?/br> 伏羲居然還是面不改色:“你說我是假的?有何憑據(jù)?” “方雷姑娘告訴我,她方才為你檢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身上沒有絲毫瘴毒沾染過的痕跡。身處在這已經(jīng)淪陷的云頂之上,豈非是怪事一樁?”姬軒轅平靜道來,“如果你沒有中毒,為何會表現(xiàn)出和外間人群一樣的虛弱癥狀?其實你不是真的力量衰竭,而是有意收斂身上的氣息,裝出受傷的模樣,避免我們發(fā)現(xiàn)其中有別于伏羲的神力波動。”他說到這里看了祝融一眼:“你也有所懷疑,不是嗎?” 火神抱臂說道:“我倒沒你想的那么多,只是覺得他的氣息和平日的羲皇不太一樣。但其中差異很模糊,我就歸結(jié)為是傷重所致了?!?/br> 伏羲眉毛微微挑起:“所以你早就有所懷疑?看來女媧神識提升了你的敏銳程度?!?/br> “不錯,懷疑的種子既然種下,我自然更要留心觀察。既然你的力量無礙,剛才進陣前卻為何打不開入口,而且對整座大陣,也似乎有所忌憚?!奔к庌@一笑,“因為伏羲和女媧設(shè)下的咒語并不認(rèn)可你,所以你必須做出無力的樣子,才能引我替你出手?!?/br> 方雷聽了有些不解:“如果他不是羲皇,這兩儀陣中的道路,他又怎會識得?” 姬軒轅說道:“也許是因為他曾參與設(shè)計陣法,因而了解其中變化,但云頂建立之時,卻并不在現(xiàn)場?!?/br> 伏羲面色陰沉下來,冷冷道:“很好,繼續(xù)說?!?/br> “這些都是事后分析罷了。讓我直接斷定的原因,其實再簡單不過?!奔к庌@從懷中取出一塊白玉令牌,“這是他給我的召喚令玉,是他神識的一部分所化??墒且娔阒螅@玉竟然毫無反應(yīng),所以我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你不是他。” 假伏羲聽他說完,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長袖勁甩,一道青光直向姬軒轅襲擊。姬軒轅飛身躲過,正要抵御反擊,誰知對方力量忽然轉(zhuǎn)向,下一刻竟猝不及防向方雷攻去。祝融站得最近,當(dāng)即沖上擋住了這一擊,只震得半身隱隱發(fā)麻,源火在體內(nèi)一時亂竄。他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盯著對面的人。 “你怎么樣?”姬軒轅趕過去,和方雷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無妨,只是他的力量……怎么會……”他已很多年沒有感受過如此強大的攻擊力。明明是清源一脈的神息,但對方竟完全不受神隱衰亡的影響,仿佛是自那個清氣鼎盛的神代直接穿越過來一樣。 假伏羲微笑地看著他們,似乎頗為享受他們震撼的表情。 “你的確很聰明,若是能甘心為我所用,何嘗不能成就大事?!彼迫粚к庌@說道,“既然你先前就已發(fā)現(xiàn)我的破綻,為何還要帶我進陣?” 姬軒轅說道:“因為我想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更何況危險的東西,還是帶在身邊更易防備。” 假伏羲輕蔑一笑:“可惜,不自量力的自信,往往只會帶來殺身之禍?!彼室鈬@了口氣,嘖嘖搖頭:“這件事情,我的確大意了,可是你也錯了。” 姬軒轅冷靜問:“哦?我錯在何處?” 假伏羲說道:“我本來只想利用你破去結(jié)界,不費力氣拿到天曇而已;可是現(xiàn)在,我卻必須要你們的命!” 祝融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對方笑容頓斂,那雙眼睛忽然變得像淬過了劇毒的刀鋒,森冷得令人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 “你問我是誰?”他一字字說道,“接過我那一招,你難道還認(rèn)不出來我是誰?” 祝融忽然臉色大變,身體僵立在當(dāng)場,甚至連指尖都微微抖動起來。 “你、你真的是……”他艱澀開口,聲音中有從未聽過的畏懼。 假伏羲緩緩說道:“我在荒蕪之地苦熬了那么久,從開天辟地時一直磨劍至今,為的就是拿回本來屬于我的東西。然后將他們創(chuàng)造的所有一切,徹底毀滅,趕盡殺絕!” 這句話說出來,不用自報身份,大家也知道面前是誰了。除了伏羲和女媧之外,這個世間只有唯有他,能身具傳承自盤古清源之力的同時,又對三皇恨之入骨! 人界·西陵城內(nèi) 正在為傷者施針的少年右手猛地一顫,xue位上的金針差點失去準(zhǔn)頭。他表情一凜,左手下意識摸了摸胸口,仿佛感受到什么不詳之事。 “凌星見?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旁邊幫手的岑纓見他臉色有異,連忙問道。 少年連忙恢復(fù)成原本輕松的模樣,搖了搖頭:“我沒事?!闭f罷重新專注治療,直到將所有xue位全部過針,這才停手。 “不知道劉兄能不能挺過這一關(guān)。”岑纓擔(dān)憂地看著石板上躺著的友人,對方原本慘白的臉色略有好轉(zhuǎn),但整個人仍是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激發(fā)他體內(nèi)隱藏的巫之血力量,如果成功的話,就有自愈的希望。如果不行的話……”凌星見說道,“不過劉兄一向吉人天相,這次也一定會遇難成祥的?!?/br> 岑纓嘆了口氣:“但愿如此。” 他們在山崖邊救了劉兄之后,發(fā)現(xiàn)他傷勢極重,幾乎已危及本元,即使極力用仙術(shù)和妖力為他吊命,也是收效甚微,全靠他自己體內(nèi)隱藏的一點源血之力撐持,才勉強保住最后一口氣。萬般無奈之下,岑纓忽然想到先前來西陵時發(fā)現(xiàn)的巫之堂密室,就在距離花海不遠(yuǎn)的地方,里面有巫之堂留下的各類奇巧術(shù)法,里面或許有可以救命的辦法。他們沿著上次路徑來到密室中,尋了半天后卻是大失所望。巫之堂對于治病救人之法鮮少涉獵,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訊息,只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將劉兄放在上古祭祀所用的靈器之上,盼望能激發(fā)他體內(nèi)潛在的靈力自愈。但除了醫(yī)藥之外,這密室中關(guān)于占卜星象,機關(guān)陣法之類的知識卻是細(xì)致精妙,令二人嘆為觀止。尤其是石壁上那副觀星圖,其中的影像仿佛是直接引自外界天空的縮略版,令人可以在天色不佳的情況下也能縱覽星辰移動的軌跡。對于此刻被黑霧籠罩的西陵來說,這幅觀星圖倒是頗有用處。 “對了,云無月jiejie呢,怎么不見她的身影?”凌星見問岑纓,自從他們來到密室之后,云無月就隱身不見了,也不知去了何處。 “她說去四周查探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活著。”岑纓回答,他們這一路走來實在是靜得不尋常,竟然沒有見到一個巫之堂的手下,也不見那只怪鳥的蹤跡,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一樣,就像她當(dāng)年探訪巫之國遺跡那樣詭異。不知是已被金神全部殺死,還是躲到了旁人發(fā)現(xiàn)不到的地方。 “說起來,金神怎么會忽然來到西陵?”岑纓思索,“而且正好是巫炤和北洛不在的時候,這時間未免有些湊巧?!?/br> 凌星見說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蛟S是神界發(fā)現(xiàn)了龍淵的秘密,所以伏羲才會派他前來偵查,誰知城中竟然完全不設(shè)防備,他正好借此報復(fù)舊仇?!?/br> 岑纓依舊沉思:“真是這樣嗎?”她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先前被魘術(shù)傷了神智,又為劉兄勞累了這半天,頭腦實在是一片混沌,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耗費心血之下,反而覺得神困思倦,不禁哈欠連連。 凌星見見狀勸道:“你之前找路辛苦了半天,還是趕緊休息會兒吧,一切等云無月jiejie回來再想?!?/br> 岑纓點點頭,她實在有些支持不住,找了個干凈的地方臥倒,不一會兒便睡著了。凌星見卻沒有一起休息,而是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隨即走出了密室。 他來到外面的草叢中,先四周看了看,依舊一片靜謐,既無人聲也無獸跡。于是從袖里取出一張符紙,念咒催動,不一會兒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 “進行得如何?”那人影冷淡出聲,說話言簡意賅。 凌星見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忍不住大大嘆了口氣。 “這么些天不見,你就不能對自己的兄弟多點關(guān)心嗎?” 對方依舊面無表情:“你既好好站在這里,我還有必要問嗎?說吧,進行得如何了?!?/br> 少年更是無語,喃喃說道:“既然是雙胞兄弟,你就不能從我身上學(xué)點熱情么?” 凌星曜——他的雙胞胎哥哥眉毛一挑,絲毫不以為然。 “斫魂劍在北洛身上,他暫時無礙,但我感受不到斷生劍的波動,也許它已經(jīng)落入黃帝手中?!绷栊且姛o可奈何地端正神色,開始說正事。 凌星曜點了點頭:“黃帝與神界那邊,陛下自己另有處置,無需我們cao心。你目前只要注意龍淵的動向即可。如今魔域內(nèi)部蠢蠢欲動,在通往人界的云路修好之前,下面的東西絕不能被安邑那群魔奪了去?!?/br> 凌星見說道:“看來蚩尤已經(jīng)知道辛商回來的消息了。你那邊又如何?” 凌星曜回答:“荒神圣女已有線索,她現(xiàn)化身為人,隱居在一個叫棲霞的小村子里?!?/br> “什么?棲霞?!”凌星見一驚。 他的哥哥疑惑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你繼續(xù)說?!鄙倌暄杆倩謴?fù)冷靜。 凌星曜瞇起雙眼,卻也沒有多問,繼續(xù)道:“她身邊有人保護,一直以術(shù)法隱匿其蹤跡,正所謂大隱隱于世,竟讓我們找了這么久。” 凌星見皺眉:“那個人是誰?” 凌星曜說道:“就是三十年前離開本門的那位長老。另外我還發(fā)現(xiàn),除了我們之外,魔域碑淵海也在派人追尋他們的下落?!?/br> 凌星見沉默半晌,緩緩說道:“找到他們之后,一定要以禮相待,好言相勸,絕不可有絲毫不敬舉動?!彼妼Ψ讲淮?,加重了語氣又道:“這是命令?!?/br> 他平日習(xí)慣嘻嘻哈哈,看起來人畜無害,但此刻臉色一沉,竟是異常的威懾迫人。 凌星曜看了他一會兒,終于說了一個字:“……是?!?/br> 影像消失了,凌星見垮下肩膀,神色既凝重又疲憊。 “為什么人總要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呢?”他低聲嘆了一句,轉(zhuǎn)身想要回到密室,赫然發(fā)現(xiàn)紫衣長發(fā)的女子竟站在他面前。 “云無月jiejie……”他訥訥開口,想到魘魅行動悄無聲息,不知她已在他背后站了多久。 兩人對視良久,相互默不作聲。凌星見終于忍不住道:“你都看到了?” 女子聲音平淡,聽不出其中情緒:“不是全部,但也不少了。” 少年嘆氣:“那你為何還不出手?” 女子淡然說:“我為何要出手?” 凌星見愕然:“你不想殺我?” 云無月說道:“你雖然有很多秘密,但我感覺得出來,你對北洛和岑纓沒有惡意,至少現(xiàn)在沒有。否則我也不會讓她單獨和你留下?!?/br> 凌星見低頭:“多謝你的信任。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有些難言之隱,可是北洛和岑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們?!?/br> 云無月微微點頭:“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br> 兩人心照不宣地回到密室。岑纓仍在熟睡,劉兄的狀況雖未明顯好轉(zhuǎn),卻還算穩(wěn)定。凌星見走到星圖機關(guān)前啟動影像,仔細(xì)觀察外界的星辰移動變化,見中天那顆帝星雖有淡淡的陰影環(huán)繞,但自身的紫白光芒強勁非常,顯然是氣數(shù)旺盛,遇難必定化險為夷。他端詳良久,原本憂慮的臉上總算有了點欣慰。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云無月走到他身邊問道。 凌星見一笑:“看來前輩那邊是有驚無險,岑纓不用擔(dān)心了?!彼涯抗廪D(zhuǎn)向星圖其它位置,忽然發(fā)現(xiàn)西北方向有星墜落,其光輝閃爍不定,竟有漸轉(zhuǎn)黯淡的趨勢,表情頓時又嚴(yán)肅起來。 “此處是西陵的象征,金氣殺伐所在,如今魔星隕落……”他掐指細(xì)算,眉頭緊皺,“莫非是辛商將有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