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除了北洛和巫炤,其余人都不約而同地抬頭仰望,只見兩位神祗乘風(fēng)而來,正好落在雙方中間,不動聲色地阻止兩邊火拼。 “飛廉大人,祝融大人……”郢禹對來者似乎有些忌憚,雖然臉上仍有不服之色,卻還是止住腳步。 祝融沉著臉一言不發(fā),飛廉則是一邊替他止血,一邊搖頭說道:“你太沖動了,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恐怕你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br> 北洛對他們的到來毫不理會,見對方暫時收手,便也回劍還鞘,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巫炤身上。他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一圈,見愛人的確沒受到什么傷害,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但那傷痕在白皙的臉頰上卻顯得極為刺眼,由于喪失了自愈的能力,那道細(xì)口此刻結(jié)了血痂,如同一件精美的玉器上出現(xiàn)了瑕疵,望之不覺心疼。他心底恚怒又起,忍不住冷冷地瞥了郢禹一眼,對方被他的目光掃得渾身一震,但礙于兩位主神在跟前,卻又不能輕舉妄動。 飛廉治愈他的傷口,又是慢慢說道:“辛商雖然看來虛弱,但他的勢力絕非你所看到的這么簡單,更何況龍淵之事詭秘復(fù)雜,貿(mào)然行事只會令情勢更加惡化。”祝融在旁哼了一聲:“他是想向蓐收邀功罷了,以為殺了西陵人或是脅迫他們?yōu)槿速|(zhì),便可逼迫辛商就范,未免異想天開。” 郢禹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偏偏面前這幾個卻是一個都惹不起,只能咬牙低頭忍耐。 飛廉向祝融搖了搖頭,仿佛示意他給同僚的屬下留點(diǎn)面子:“話不能這么說,他也是關(guān)心神界的生死存亡,雖然方法有誤,卻不失為一番好意?!苯又謱碚f道:“只是蠻橫行事絕不可取,若是神魔雙方不幸兩敗俱傷,更會使人界顛覆動蕩,白白讓另一股勢力撿了便宜。哪怕是蓐收在此,也不會允許你這般亂來。” 神將低聲道:“是,在下明白了?!?/br> 祝融說道:“好了,人界留給我們處理便是,你先退去吧,這也是新王的命令?!?/br> 郢禹一臉愕然:“新王?您是說那個人族?他竟然真的……”見祝融臉色一沉,只好把下半截帶有鄙夷的話咽了回去,將不甘之心暫時收起,號令剩余神兵跟隨自己離開。臨行前看了一眼自己斷掉的手臂,又狠狠地瞪了北洛一眼,這才轉(zhuǎn)身不見了蹤影。 飛廉打量了一眼北洛,嘆道:“辟邪族與神界關(guān)系一向緊密,你下手未免太狠了點(diǎn)?!眲偛胖委煏r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太歲留給郢禹的可不僅僅是斷臂,上面還附加了一種詛咒類的暗咒,只怕難以消退的劇痛和折磨要伴隨那位倒霉的神將好一陣子了。 “就算不念這份交情,好歹也看在你那位密友的份上,他如今已是神界的首領(lǐng)了?!?/br> 北洛淡淡道:“你是說姬軒轅嗎?正是因?yàn)榭丛谒姆萆?,那家伙才只是斷了條臂膀而已?!?/br> 馬尾青年表情漠然,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實(shí),而那森冷的語氣背后,更是隱隱透出威嚴(yán)迫人之勢,令人不敢小覷。 祝融和飛廉都是在上古戰(zhàn)斗時就了解過魔劍劍靈的不好惹之處,如今他吸收了其主人的絕大部分力量,更是與當(dāng)時不可同日而語,還是不要惹怒他為好,于是迅速轉(zhuǎn)了話題:“郢禹雖然行事沖動,但對于神人兩界而言,西陵之事的確已經(jīng)無法再拖,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辦法解決么?”以他們的身份而言,向多年的對頭出言懇求實(shí)在是大傷自尊,更兼透露出神界目前的衰弱無能,這還是出發(fā)前姬軒轅向他們再三保證北洛和巫炤定會幫忙出力,讓自己盡管放心談?wù)摵献髦?,才會把這句話問出口。 北洛眉頭微皺:“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趕回來的,才剛到就遇到了那家伙,還未來得及回西陵查看。” 祝融說道:“現(xiàn)在西陵四周已被強(qiáng)有力的結(jié)界包圍,人神難近,我們也不清楚里面究竟如何。但臨來前伏羲曾說,單憑上古神界封印已無法阻止帝俊脫出,看來他的復(fù)活只是時間問題了?!?/br> 北洛聽罷眉頭皺得更緊,正想細(xì)問封印之事,卻聽身邊的巫炤忽然開口:“此事你們不必插手,我既然應(yīng)了那只王辟邪開出的條件,自會想辦法替人界平息?!?/br> 祝融奇道:“不要我們插手,難道只憑你獨(dú)自個么?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怎么可能辦到,還是說你有什么秘密對付帝俊的辦法?” 巫炤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沒有義務(wù)多作解釋?!?/br> 飛廉若有所思:“我聽說你的先祖蜃妖曾是帝俊身邊以他之力化身的濁神,而他為了吸收濁氣早日脫出,一直在三界尋找體質(zhì)適合的執(zhí)行者,難道你就是……” 他話還未說完,忽然感到身邊空氣有細(xì)微的撕裂之聲,緊接著空間門戶開啟,一個身著緊身黑衣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徑直向巫炤半跪行禮:“無憂門如夢聽奉鬼師大人召喚,特來回稟?!边@陌生女人不僅行動利落,神態(tài)更是沉著冷靜,面對這一行妖族和神祗竟然毫無驚怯之色。 無憂門?北洛打量這個不速之客,隱約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 巫炤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過會兒再解釋,對女子微微抬起下巴說道:“掌門人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是,多謝鬼師大人?!比鐗綦m然站起,但仍舊恭敬地低著頭,身體肌rou繃得緊緊的。 “屬下先前接到您的暗令,立即命門中各分舵開始四處布種,如今黑蓮種子均已在吩咐的陣眼所在地種下并派人把手,絕對萬無一失?!彼f得十分清楚,“只是無憂門負(fù)責(zé)的乃是東北方向一帶,其余地點(diǎn)狀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br> 黑蓮?!北洛心里一驚,難道她說的是半魂蓮?瞥了一眼那兩位神,見他們臉上也露出了驚愕與戒備之色,顯然也很清楚半魂蓮的實(shí)質(zhì)與威力。 他想開口詢問,卻見巫炤向他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說不要著急,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樣,于是將問題咽了回去,耐心在旁等他繼續(xù)問話,打算之后私下細(xì)問。說來說去自己內(nèi)心總是無條件地相信對方,都一起走到了這一步,巫炤絕不會突然臨時改變,又要對人界做出什么毀滅的報復(fù)舉動。如果真是這樣,對方之前也不必答應(yīng)那個條件,還特意隱瞞住自己。 他雖這么想,其他人可做不到如此淡定。祝融首先忍耐不住地喊道:“你四處播種半魂蓮,究竟有何用意,當(dāng)真想再次令人界入魔毀了這一切么?”若不是姬軒轅臨來前反復(fù)叮囑,面對巫炤的言語一定要冷靜耐心,他差點(diǎn)就沖上去揪人衣領(lǐng)了。 巫炤對他的質(zhì)問充耳不聞,依舊慢條斯理地與如夢交談關(guān)于黑蓮所在的位置以及生長狀況。 飛廉?dāng)r住他,暗示他先莫急躁,只覺得這件事聽起來頗為古怪。巫炤若真有心思利用半魂蓮再次興風(fēng)作浪,大可暗中秘密行事,不必要當(dāng)著他們的面召喚下屬將細(xì)節(jié)透個干凈,此舉反倒像是在等著他們?nèi)ふ夷切┌牖晟徦频摹蛟S他的真意是…… “辛商雖是我們多年死敵,但他一向言出必行,既然說過了會為人界解決這件事,那么我們只要交給他就好了?!彼鋈粚ξ诪菪辛艘欢Y:“多謝?!?/br> 巫炤雙目緊閉,聲音略帶不屑:“為了人界?哼,人族死活與我何干,那是姬軒轅的事情。我已言盡于此,他若沒有能力保護(hù)自己的子孫,也就別怪他們投靠巫之堂了。” 祝融卻仍然急道:“他用半魂蓮禍害人界,你怎么還對他道謝?” 飛廉還沒解釋,巫炤已淡淡道:“無他,只是因?yàn)樗饶承┐啦穆斆鞯枚?。?/br> “你……”火神氣得發(fā)根直豎,這混賬真是幾千上萬年來從未變過,不僅手段難纏,那張嘴更是欠得讓他抓狂。 巫炤微微挑眉:“怎么,想現(xiàn)在打一架?” 祝融哼道:“你當(dāng)我不敢么?你這家伙先前逃了涿鹿之戰(zhàn),別說是蓐收,我也早就手癢了。” 北洛見狀連忙阻攔:“算了,他們也是為人界著急心切,就別計較了?!碑吘挂晕诪莠F(xiàn)在的身體,真要動手絕無勝算,自己肯定要相幫,那樣對姬軒轅的情面又是個傷害,還是不要沖突的好。 巫炤摟住他的肩膀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自己才不會像某些家伙那樣熱血上頭,又對祝融說道:“留著你的力氣去做該做的事吧,我現(xiàn)在可沒時間奉陪。” 火神只好悻悻地收手,飛廉則是感慨地打量他,忍不住說道:“你真是改變了不少,莫非情感的影響真有這么大?”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黝黑皮膚帶著鈴鐺,笑起來活潑開朗的少女,心底不由得微微一酸。 “我和你若易地而處,此刻有她在身邊,想必我也會忍耐退讓的?!彼麌@息道。 這句自言自語有感而發(fā),本沒指望他人接茬,誰知巫炤竟問了一句:“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找她?” 飛廉怔怔地看著天邊,輕輕搖頭:“自從千年前的轉(zhuǎn)世,她被烏宇帶去魔域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她的魂魄了,就連閻羅那里都查不到。”他又是一聲嘆息:“也許她已經(jīng)不會轉(zhuǎn)世了,也許她已經(jīng)入了……”那個魔字始終不忍出口,最后說道:“神魔兩隔,難續(xù)前緣,我又何必繼續(xù)執(zhí)著?” 祝融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想他這些年來頗受相思之苦,竟忍不住向敵人傾吐心事。或許是因?yàn)槟俏慌釉?jīng)也是安邑下的子民吧。 他搖了搖頭,拉著飛廉想要離開,巫炤卻忽然說道:“她早已轉(zhuǎn)世,如今尚在人間?!?/br> 這句話恍如晴天霹靂,飛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么?!你怎么知道,難道你……見過這一世的她?!她現(xiàn)在在哪里?” 面對他連珠炮的問題,巫炤只平靜地說了一句話:“平都煙光照殘荷,湖畔鈴音入相思?!?/br> 說罷再也不肯多言,攜起北洛的手轉(zhuǎn)身離去,巫之堂以及如夢和凌星見緊跟在后,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林中,只留下兩位神站在那里,難得呆若木雞。 北洛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呆立的飛廉,好奇道:“你們剛才說的是誰???既然是你見過的人,不會我也知曉吧?” 巫炤微微一笑:“不錯。”卻不肯說出那個名字。 北洛不滿地捏了捏他的手:“又來賣關(guān)子……算了,反正我也不關(guān)心這件事。不過你竟然肯通融神界的對頭,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br> 巫炤眉毛一挑:“很簡單,因?yàn)楸绕鹉莾蓚€,我更討厭烏宇那小子。能有機(jī)會讓情敵給他添堵,我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