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黑云濃霧之下,一望無際的魔族軍隊嚴陣以待,紀律竟是意外森嚴有序,但連守幾日按兵不動,大大違逆了魔族躁動好戰(zhàn)的天性,還是有不少焦躁的魔忍不住竊竊私語,疑惑魔帝及首領(lǐng)的動向。如今神界勢微,天鹿城元氣未復,正是一舉進攻人界的大好時機,縱然辟邪王與那一位已經(jīng)歸來,也絕不是安邑麾下眾多高手的對手。此次匯集前來的眾魔中還有些是與碑淵海關(guān)系密切的部屬,西陵鬼師先前挑動魔域內(nèi)亂不僅重創(chuàng)了辟邪族,也使得碑淵海內(nèi)部實力大損,直至今日仍是一片混亂。不少實力不俗的魔暗中早對那一位心懷怨恨,再加上天生的挑戰(zhàn)欲望,恨不能立刻親手除之以震自身威名。然而始祖魔的命令不下,卻是誰都不敢妄動,只能在后面強自忍耐,軍中氣氛日益緊張。 “大人,我們還是不出手么?”烏宇身邊跟隨多年的天魔小心問道:“辛商和王辟邪已經(jīng)進了城,若他們寧死不肯投降,難道我們要一直這樣等下去?” “這是蚩尤的意思?!睘跤蠲鏌o表情看著遠方的城池,冷冰冰地說:“好歹是當年的兄弟,即使有所背叛,也總要留些體面。哼,這么多年過去,他們兩個別的沒有長進,人界的那些詭譎狡詐,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天魔面上有些茫然,不太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卻見烏宇嘴角微帶冷笑,眼中流露出一絲古怪的不屑,就像個看透一切的局外人在看當事人演戲一般。他身上不禁感到一陣寒冷,不敢再在這個話題上多有糾纏,又說道:“聽說我們出來這些天,辛商城那邊的滄瀾會又有動作,甚至引起了赤鱬族的權(quán)力交替,不知魔帝陛下……” 烏宇淡淡說道:“那些去讓蚩尤煩惱就好,我們只需等辛商出來就是了?!?/br> “您認為他真會乖乖出來嗎?這種擺明了送死的事……”他的部屬還是難以相信。 始祖魔瞇起雙眼:“辛商心機深沉且識時務,怎么可能不來呢?”說罷嘲諷地哼了一聲:“他若不是這般聰明,又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與此同時,北洛一行人也在巽風臺上觀察魔軍的動向,同時估量雙方實力差距,若是當真決戰(zhàn)能夠抵擋多久。但見伙伴們一個個臉色沉重,顯然無論怎么想,辟邪族似乎都難逃此劫。北洛問巫炤道:“你方才說他們是沖著你來的,那包圍天鹿城是何意?”若只是面對蚩尤一個,他和巫炤聯(lián)手哪怕不敵也無所畏懼,但牽扯上天鹿城人民的性命,這肩頭上的擔子立刻就變得沉重起來了。 巫炤說道:“他是在等我主動去見他,或說是投降,但是又擔心我不肯就范,畢竟我手中有不少他渴望的消息?!惫韼熅o閉的雙目微微顫抖:“因此就以辟邪族來做威脅,他認定我考慮到你的安危和立場,是無論如何不會反抗的,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北洛心中一緊,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的確如此……難道你真的會去見他?” 巫炤緩緩點頭:“事已至此,我們別無選擇?!?/br> “不行!”北洛立刻反對,“這太危險了,要去一起去?!?/br> 巫炤冷靜地勸他:“你走了,這里其他人怎么辦?萬一我談判失敗,安邑同樣會一舉攻城,到時辟邪族的生死全系于你一身?!?/br> 北洛沉默下來,牙關(guān)緊咬,雖清楚他所說的句句在理,但若讓自己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人羊入虎口,卻是怎樣都無法接受。 岑纓怯生生地插言:“其實,我們也可以想想別的法子?古厝回廊里那么大,不如先放棄天鹿城,大家找地方躲起來,等魔族退兵了再……” 這回輪到霓商搖頭道:“沒有人會同意的,哪怕是那些孩子。辟邪一族為戰(zhàn)斗而生,死在戰(zhàn)場上對他們而言是榮耀的歸宿,絕不肯茍且偷生?!?/br> 云無月說道:“不管如何,我同意岑纓的看法。既然去不去都難免一戰(zhàn),還不如想想怎樣加強天鹿大陣的防御,能多擋一陣是一陣。天鹿城是守護人魔邊界,位置如此重要,我想神界那邊也不會坐視不管的?!?/br> 巫炤聽到這句話,不禁哼了一聲:“神界此刻也是混亂難支,與其指望他們,還不如等待奇跡發(fā)生?!?/br> 岑纓眨了眨眼睛:“奇跡?” 巫炤不答,從懷中摸出骨笛,對著遠方緩緩吹奏起來。妖異幽冷的旋律劃破空氣,引動四周的鳥獸狼蟲都發(fā)出詭異的泣訴,天空的黑云濃霧變得更加低沉渾厚,更添幾分戰(zhàn)栗險惡。 他吹完一曲,放下骨笛靜靜等待,沒過多久,地平線那邊就響起了仿佛野獸發(fā)出的咆哮之聲,似是在對他進行呼應。那聲音高低起伏直沖云霄,尖厲之中充滿凄愴,聽得人頭痛欲裂,就像是耳邊拿釘子劃玻璃一樣。岑纓忍不住緊緊捂住耳朵,心臟的劇烈跳動讓她幾乎窒息,過了一盞茶時分,那聲音逐漸平息下去,她才緩過一口氣來。 云無月輕撫她的后背緩解,發(fā)覺她額頭手心都是冷汗,眉頭不禁微微一皺,眼中神色若有所思。 巫炤再次開口:“我與他們約定好了,明日此刻軍前相見,在這期間群魔不會擅動,違令立斬?!备械缴磉叺谋甭鍤庀⒍溉患贝倨饋?,連忙握住他的手說道:“魘魅方才所言不錯,如何加強防御才是眼前頭等大事,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重設(shè)天鹿大陣倒也夠了?!?/br> 北洛和霓商同時吃驚道:“重建大陣?” 巫炤輕輕點頭:“我不是早就說過,此陣不僅漏洞甚多,而且過于依賴王辟邪之力,重新修復之后,不僅可以提高防御能力,也不用再以王辟邪的血脈為柱石了。” 他說到這里,聲音有些惆悵:“本想等一切了結(jié)后再慢慢為你處理此事,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br> 北洛鼻子一酸,緊緊反握住他的手。 “可、可是,我們只有一天時間……”岑纓難以置信地問,“真的能修復整個大陣嗎?” 巫炤說道:“細微之處雖來不及,但只要陣法布置得當,只有主體支架卻也夠用了,其余的大可等退兵之后再慢慢補足?!彼f道這里忽然勾起嘴角:“你若有意,不妨給我做個幫手,這大陣布起來也快一些。好教你明白,姬軒轅那般胡為亂來,有多么誤人子弟?!?/br> 岑纓張大了嘴:“我、我可以嗎?”驚喜之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巫炤雖然曾為敵人,但他一身絕學卻是震古爍今,不得不讓人萬分欽佩。只是他為人一直既冷漠又疏離,岑纓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有示好指教之意。好學之人若能得遇名師點撥一二,簡直是世間最幸運之事,正所謂勝讀十年書。雖然對方對前輩的刻薄語氣依舊令她尷尬,但當此興奮之際,卻算不得什么了。 北洛對她說道:“這里除了你之外,旁人也沒有這個能耐做他的幫手了?!闭f完看了一眼巫炤:“布陣前要去原來陣眼處勘察細節(jié),你眼睛不便,我也一起去,幫你指路?!?/br> 巫炤卻搖了搖頭:“你難得回來一趟,想必有很多事要處理,有那小姑娘和其他辟邪帶路,我不會有事的?!?/br> 北洛心想不錯,霓商他們?yōu)榱顺侵邪捕ㄒ呀?jīng)焦頭爛額,自己得趕緊把這幅擔子接過來才行。只好不放心地目送他和岑纓離去,約定傍晚時分在王宮相見。 北洛在云無月的協(xié)助下好容易處理完了堆積如山的事務,又去古厝回廊看望了暫時躲避的老幼婦孺,見辟邪們一切無礙,這才放心回到偏殿。此刻日色已經(jīng)西斜,巫炤和岑纓還沒有回來,他們便在殿外的廊沿下一邊談話一邊等待。正說間忽聽侍從來報,有朋友自人界來訪,一看原來是凌星見。 “看到天鹿城一切無礙,我就放心了?!绷栊且娨豢吹剿麄z就笑彎了眼睛,“怎么只有你們在這里,岑纓呢?” “她去修復天鹿大陣了,還有一會兒才能回?!北甭逭f道,“你這么快就回來,劉兄應該無事了?” 凌星見說道:“他已經(jīng)醒了,只是發(fā)生了點小事,他似乎還難以接受?!彼麤]有繼續(xù)解釋,反而問道:“難得看你們兩個話少的一直說個沒完,在談什么呢?” 云無月說道:“北洛對我說了蜃族和那位泰皇的過往仇怨,如今三界之外都變得不平靜起來,難怪魔域中一些更古老的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了?!?/br> 北洛若有所思起來:“你不說的話,我還不知道濁源陣營中除了帝俊,尚還有其他的古神存在,這個所謂的荒神,想來也是個棘手的角色?!?/br> 凌星見本想隨口玩笑地轉(zhuǎn)移話題,誰知那兩人提起的名字,令他不自覺地凝固了笑容,神經(jīng)也不由得緊繃起來。 北洛看到他緊張的臉色,忽然微微一笑:“對了,折騰了這么久,我還沒向你正式道過謝呢?!?/br> “道謝?”少年愕然。 北洛慢條斯理道:“是啊,若不是你贈的太歲及時解除了封印,我們那時可能都要被獻一網(wǎng)打盡了。”他難得彎起眉眼:“星工辰儀社居然有能力對抗伏羲的神符,真是不可小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