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
沈秦箏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只見他們面前的飯桌被沈寒潭一下子推翻,擋在他們面前,然后幾聲尖物釘進桌面,發(fā)出了幾聲“咻咻——”的聲音。 是弓箭! 旁邊已經(jīng)有幾個弟兄,已經(jīng)被這不知從哪里傳來的暗箭正中胸口,毫無防備就命喪黃泉了。 眾人已經(jīng)紛紛長劍出鞘,找好掩體,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弓箭飛來的地方。 遠處的沙丘之上并沒有什么動靜,這一帶周遭又荒無人煙,能找到這么個吃飯的地方已經(jīng)十分不容易了。 從飛箭的數(shù)量來看,對方起碼有一個小隊的弓箭手。而且此地正值凹地,正是被包圍的絕佳地形。敵人又遠,他們鞭長莫及。 沈寒潭在心里算計著:“我們的人大多已經(jīng)進入大漠,現(xiàn)在這點人手,估計還不夠人家包餃子。先撤!” 他這樣想著,立刻招手喚來一個下屬。 沈寒潭:“通知弟兄們撤,前面不遠就是朔方城,你先送信請大將軍來接應(yīng)?!?/br> 下屬在車隊的掩護下,偷偷翻身上馬,一鞭子猛抽下去,往朔方城方向而去。 而奇怪的是,沙丘那邊卻沒什么動靜。除了棚子里的一片狼藉,四周風平浪靜,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沈寒潭覺得奇怪,于是比了一個“退”的手勢,讓棚子里藏好的準備斷后的弟兄慢慢撤出來,脫離此地。 棚里原來的老漢趴在一張桌子下瑟瑟發(fā)抖,連聲哀嘆自己怎么招了個這么大的麻煩。 沈寒潭離得近,聽見老漢這一番埋怨,心里挺過意不去,于是把隨身的錢袋子丟在了老漢藏身的桌子下面,道:“老者見諒,這是些微補償,您收好,我們馬上離開?!?/br> 老者并不看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將錢袋子拖進了桌子下,繼續(xù)瑟瑟發(fā)抖地躲著。 沈寒潭見弟兄們紛紛已經(jīng)退至馬車處,便抱起沈秦簫,讓另外一個屬下輕車熟路地抱起徐行,領(lǐng)著沈秦箏,想趕緊退到馬車處,離開此地。 可他還沒走幾步,突然身子一晃,只覺得頭一暈,胸中氣血翻涌,立刻栽倒在地上。 其他人亦是如此,全都紛紛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沈寒潭在失去意識的最后,只模模糊糊看見三個孩子站在原地,沈秦箏苦苦撐著劍,將兩個小的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后。 而棚子里的老漢卻無所顧忌地站了出來,對著天空發(fā)了一道信號。 他想:不好……中計了。 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遠處沙丘上回應(yīng)了老漢的信號,霎時沖下來一大隊人馬。 沈秦箏方才也和沈寒潭一樣,剛走了一兩步,突然覺得自己腦袋一重,像是氣血不足一樣,立刻眼冒金花。四肢麻痹,也是動彈不得。還好,他反手一抽劍,把自己支撐了起來。 雙手一拉,下意識將沈秦簫和徐行,護在了身后。 但是卻沒有向地上的大人們一樣倒在地上,只是單膝跪地,苦苦支撐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 大人們?nèi)疾皇∪耸?,孩子反而相安無事。 也許是年齡的問題,又或者是行動的問題。他們?nèi)?,全程除了走了兩步,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動作。 他腦子轉(zhuǎn)得飛快,立刻大致猜出了原因。 他摸出身上的一個瓶子,吞了一顆藥——這是秦飛霜給他準備的——然后對著兩個孩子用盡全力說:“別動,我們吃的飯里被下藥了?!?/br> 徐行剛要準備**扶住他,一聽這話當即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了。 沈秦簫倒是很鎮(zhèn)定,盡管那邊的車馬已經(jīng)快要趕到了,他卻跟不知道境況危急一樣地問道:“那為什么二哥你跪在地上,我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呢?” 沈秦箏立刻驚醒——因為這兩個孩子沒有內(nèi)力! 他本以為他們或許只是遇上了匪徒,他只要堅持護著兩個孩子,讓他們?nèi)∽呓疸y便好。 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樣的迷藥只是專門針對武林中人的。 這些人……并不是什么簡單沙匪!這是沖著他們來的。 派去送信的人,怕是也中了這藥。 是呀,這荒郊野嶺的,怎么這么巧,就正好遇上一個飯棚子供他們歇腳呢,小叔叔實在太大意了。 怎么辦? 他想到這兒,立刻便要直起身來,想要趕緊拉起兩個孩子跑到馬車處,最起碼得護好他們倆再說。 可是剛一動,就被人用手刀砍中了后頸。 耳邊是徐行的尖叫聲,沈秦箏抽空想了一句“阿簫還挺淡定”就昏了過去。 沈秦箏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 這次的夢他不知怎么的覺得很熟悉,好像自己以前在哪里見過或者經(jīng)歷過這個場景。 在血跡斑斑的城墻下,他踩著鮮血淋漓的石磚,朱雀長街到處都是將士們的尸體。 他看著眼前的那個身著盔甲,被侍衛(wèi)牢牢保護在身后的男人笑意盈盈的說:“喲,這不是那位沈大人嗎?” “住口!”他感覺自己被激怒了,他聽見自己憤怒地打斷了這人:“你們竟敢這樣污蔑本官!” 這人卻恍若未聞,繼續(xù)笑意盈盈地開口:“成王敗寇啊沈兄。哦不對,我應(yīng)該叫你——” 那人用口型比了比口型,沈秦箏看懂了。他說的是“殿下”。 他覺得自己聽見這話,心中好似突然涌起了萬千的委屈:“為什么?” 沒有人回答。 那個男人仿佛聽見了什么笑話一樣,大笑起來:“為什么被他們當作棄子,你竟然不清楚,時至今日竟然還在問這么愚蠢的問題,奇哉,怪哉!” 沈秦箏感覺自己一震,他一下子失語,再也說不出話來。然后,他看著自己在懷里好像掏出來一個什么物什,放在心口虔誠地閉上眼睛默念了一句什么。 那男人走到人前,對他說嘲諷地嘆了一聲,道:“殿下,你大勢已去了?!?/br> 沈秦箏覺得自己好像脫離了這幅身體,他看見自己在這城下仰天大笑,笑得聲嘶力竭。 護著他的將士們盡管還滿懷戒備地看著眼前的敵人,但是眼中早已經(jīng)失去了斗志。 沈秦箏看著自己用手將劍放在肩上一橫,萬千的悲傷一下子涌上他的心頭,就像是跟夢中的人共情了一般。 然后用力閉眼一拉。 痛感頓時把他驚醒,沈秦箏才回想起暈過去之前的事,知道自己終于醒了過來。 脖子上被那老漢砍中的地方已經(jīng)鼓起了一個大包,估計淤青不少,疼得仿佛要脫臼。 所以剛才做夢才會夢到自刎嗎? 沈秦箏嗤笑一聲,想到:“也是蠻真實的。” 這夢的內(nèi)容讓他覺得太具象了,做夢做到這份上,就像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 他苦哈哈地想道:“難不成上輩子還真是個殿下不成?穿越過來還不夠,還得重生一回?多大仇啊老天爺?!?/br> 隨即,又立刻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好好地給自己加這么多戲,先顧好眼下吧?!?/br>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地牢里。 他想起了那兩個孩子:“阿簫和阿行呢?”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來,一拳捶在了石墻上,發(fā)出有些清脆的聲音。 “嘶——”背后的傷處扯到,沈秦箏忍不住出聲低罵:“下手可真他媽狠啊,我還是個九歲的孩子呢。” “阿彌陀佛,他們向來如此,”一個聲音傳來:“莫說稚子,便是嬰孩也不得幸免?!?/br> 沈秦箏猛地回過頭,聲音是從石墻那邊傳來的! 他立刻問道:“你是誰?這是哪兒?” 聽起來似乎是個和尚,他想。 那和尚應(yīng)聲而答,聲音飄渺不定,像是某種傳音入密:“小施主切勿急躁,你身上還有五行散,情緒不可起伏太大?!?/br> 沈秦箏經(jīng)他提醒,這才感覺到體內(nèi)的內(nèi)力蕩然無存,身體軟綿綿的,發(fā)不出一點力氣。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狂跳不止,每說一個字,耳膜就震顫多一分。 就像是有一個人在鼓膜上一直敲著,讓他直犯惡心。 他靠在墻上喘了一口氣,嬸嬸的呼吸了一口平復翻涌奔騰的血脈,可心中焦急實在按耐不住,向那和尚焦急問道:“請大師告知在下,此地何地,我為何會在這里?我身邊還有兩個孩子,他們又在何處?” 那和尚道:“貧僧少林寺圓空,此地,名為塞上城。小施主你被擄來,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了?!?/br> 在沈秦箏被擒的第二天,在朔方城等兒子過來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的沈寒溪終于坐不住了。 他點了一隊親兵,準備順著南門外直往涼州城去。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沈寒潭在剛出涼州城的時候,涼州刺史姚邦曾經(jīng)派人快馬加鞭,來朔方報了信。 他覺得很奇怪,涼州到朔方并不遠,就算是路上帶著沈秦箏這個半大孩子,也不該走這么慢啊。 當然,他也沒料到全家人的心肝兒,自己的小侄子沈秦簫也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了…… 沈寒溪帶著兵,從朔方城南門口一騎絕塵。 往南急行了三十里地,突然在一處綠洲邊上看見了一匹馬,馱著一個江湖打扮的人。 那人昏迷不醒,被馬兒馱著到了綠洲旁,正一點一點用馬嘴噴水在他臉上。 他認得那人! 那是沈寒潭的親衛(wèi),好似叫沈豪來著。 沈寒溪連忙帶人沖上前去,果然是,他立刻翻身下馬,趕緊用手處一處鼻息,然后瞳孔猛地縮緊了。 氣息非常微弱,幾乎快要感受不到了。 這是“五行散”! “沙陀這幫不長眼的東西!”沈寒溪狠狠地擠出這句話,對著身后的將士喝道:“順著南方,找!來個人回城,叫常軍醫(yī)快馬加鞭過來!” 將士:“是。” 沈寒溪輕輕放下沈號,飛快站起身:“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寒潭和箏兒!五行散拖不得!” “是!” 正在這時,一聲鷹嘯傳來。 眾人往頭頂一看,一只鷹盤旋在他們上空,然后往下一丟,丟下一個小盒子。接著,撲棱著翅膀,飛向了大漠深處。 一個將士沖上前去,將盒子奉上。 沈寒溪趕緊打開,里面躺著兩瓶藥,中間附上了一張字條—— “沙陀烏耶繁,問節(jié)度使大人安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