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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人耳尖染上緋色,欲推開她,卻被緊緊挾住。 “好些了?”白姝問,嗓音壓得很低,呷昵而輕挑。 懷中的人向來正經(jīng)清冷,不回應這句污言穢語,玉白的手臂反撐在池邊,半闔著眼接受她渡過來的妖力,。 等平歇下來的時候,白姝將她嚴絲合縫地攏抱住,抵在她耳畔輕聲說:“晚一點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 白衣女人乏累地偏頭枕在她肩上,神色空遠,還沒從余韻中脫離出來,也許是難以啟齒,畢竟還被抱著,便淡淡道:“別問我?!?/br> “那就去。”白姝在她唇上啄了下。 白衣女人再沒有言語。 當年的大宅子雕欄玉砌,朱墻青瓦,庭院內(nèi)外都種有合歡,這方天地中,方才進門的那里,素白的墻上原本爬滿了碧綠的藤蔓,墻內(nèi)側(cè)生有一棵枝繁葉茂的高大柏樹。 白姝遲緩地往墻壁那邊看去,又一段場景浮現(xiàn)。 同樣是在這個宅子里,她變成了四五歲大的孩童模樣,由一個溫潤俊朗的男人牽著往外走,男人有些啰嗦,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她不能理解的話。 男人說,神狐一族天生瑞獸,應以庇護天下蒼生為己任,心存善念,方得始終。 她有些厭煩,便耍賴地搖頭晃腦,“阿姝不想庇護天下蒼生,父皇你放開,不要拉著我?!?/br> “先去正堂見一個人,不要鬧?!蹦腥四椭宰诱f,沒有松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見不見,”她執(zhí)拗道,倏地變回九條尾巴的小狐貍,騰空直蹬后腿,擰著腰板喊,“放阿姝走?!?/br> 俊朗男人停下,在她腦袋瓜子上一點,將她又恢復成孩童模樣,蹲下來溫柔地給她理理衣領和亂糟糟的頭發(fā),有些無奈道:“不得任性,聽話些?!?/br> 她氣鼓鼓癟嘴,想變狐貍又變不成,只能被這個稱之為父皇的男人拎著走,不情不愿去正堂。 而在正堂等候的那個,就是夢中見過的白衣女人。白姝回憶不起她的模樣,只記得對方那一襲白衣,負手而立在堂前,見他們?nèi)チ?,不卑不亢行以一禮,“若塵神君?!?/br> 若塵,是俊朗男人的名字。 白姝瞧見了女人素凈細長的手,像質(zhì)地上好的玉。 白若塵笑了笑,道:“昆山一別已多年不見,尊上別來無恙?!?/br> 女人不慢不緊地說:“勞煩神君記掛?!?/br> 白若塵又笑,將白姝牽到面前,“這是小女,白姝。”言訖,轉(zhuǎn)向白姝,教道:“阿姝,這是尊上,以后就是你的師父了?!?/br> 那時的白姝長得矮矮小小,雖已活了上百年,但化形后心智和身體依然與凡間稚童無二,她不太高興,仰頭瞧了一眼就立馬別開視線,死活不喊人。 白若塵好氣,拿這小姑娘沒辦法。 倒是女人平和道:“無礙,隨她吧?!?/br> 這處宅子是白若塵在凡間的居所,他送白姝來此拜師,往后白姝都得跟女人在這里待著。 神狐一族久居天外之地桃花島,遠離凡塵,族中后裔不知人世,哪懂憐憫眾生與兼濟天下,拜師就是為了修習人間的規(guī)矩,領略體會三千煩惱、蕓蕓眾生,并修行參悟天道,往后才能更好的庇護普度民眾。 可惜白姝生性頑劣,沒那個覺悟,清楚白若塵要把自己丟在這里,說什么都不同意,使勁兒鬧騰,就是不肯留下。 白若塵可不管白姝怎么鬧,把她交給女人就離開了。 白姝趕緊追上去,但宅子加了結(jié)界,半步都踏不出去,她尚且年幼,一點都不講理,扒著女人的衣袍鬧,讓趕快放自己出去。 女人置之不理,面上萬年不變的風輕云淡,絲毫不在意。 “放我走,讓我離開!”白姝年紀小脾氣沖,叫嚷道,不住地捶打結(jié)界。結(jié)界堅固,無論怎么折騰都沒被撼動,牢不可破。 白衣女人也不管,徑直往里走,逐漸沒了蹤影。 直至天黑時分,白姝鬧得累癱,蠻橫無理地躺在地上撒潑,她才又出來。以為是要過來喊自己進去,白姝架子端得老高,后知后覺到現(xiàn)在才想起該問一下對方的名字,便拖著聲音不客氣地問:“你叫什么?” 白衣女人不予理會,轉(zhuǎn)身朝另一邊走,看都沒看這里一眼。 白姝怔了怔,頭一遭被人如此無視。她在桃花島豪橫慣了,上天入地誰都攔不著,亦沒人敢阻止無視,一直被眾星捧月般對待,突如其來的落差和改變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與桃花島上的眾狐不同,白衣女人始終對白姝不聞不問,鬧騰隨意,在地上打滾兒也隨意,任她把地上都滾干凈,就是不理睬。最終還是白姝先敗下陣,她有些餓,又累,爬將起來,不甘愿地邁著小短腿進屋。 堂中,白衣女人正在閑適淡然地飲茶,知曉她進來了,只抬了抬眼,卻不看她。 白姝來氣,皺巴起小臉,扶住墻壁抬腿進門,頤指氣使道:“我餓了,要吃飯?!?/br> 白衣女人兀自慢條斯理地喝茶。 又是一番僵持。 白姝餓到前胸貼后背,腿腳都發(fā)軟的時候,這人才擱下杯盞,淡聲道:“沐青?!?/br> 她下意識抬頭,卻聽女人又不冷不熱地說:“本君的名字?!?/br> 。 沐青…… 白姝看了看荒蕪的亭臺,不明白腦中會突然冒出這些事,記憶中自己一直在昆山生活,在風雪嚴寒中獨自過了許多年,歲月久遠到算不清究竟過了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