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驚鴻一瞥后，她有些記不清了。

    這位姑娘，還是你坐船觀賞，先來后到，我們等等便是。傾泠見著美人就覺得手癢想畫畫，語氣不由得更禮貌。

    再有三刻鐘宵禁，花燈便會撤下，我孤身一人看燈也罷，不看也罷，清冷美人烏發(fā)如云，微微斂眸時更顯風(fēng)情，不若讓給有情人共賞。

    船家側(cè)身讓開，清冷美人回到岸上并未多言，便消失在三人面前，弄得一眾人等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傾泠與船家面面相覷，良久長嘆一聲，算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我們?nèi)粼侏q豫，反倒辜負(fù)良辰美景。

    終于，兩人糊里糊涂地上船坐下，大眼瞪著小眼，還是傾泠率先打破沉默。

    摩剎，你說這么美的人怎么會孤零零一個人來看花燈，好奇怪。

    光是看看這一雙眼睛，便可推知其傾國傾城遺世獨(dú)立。

    我也不知道，殷九弱幾次想回頭看看那清冷美人，卻被烏篷船遮擋了視線，始終看不到人影。

    會者定離，世當(dāng)珍惜。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到這八個字。

    會不會是我們認(rèn)識的人?。磕愕呐笥?，或者我朋友？傾泠努力思考起來。

    船順?biāo)顺鋈ィ缶湃跏冀K保持著回頭的姿勢，想要看清那人。

    我認(rèn)識的人嗎？

    岸邊濃密的陰影里，女人靜靜看著漂遠(yuǎn)的烏篷船。

    又濃又長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片漂亮的光影，女人眼底含著猶帶笑意的盈盈水光，不自覺地跟著船走。

    船上人在看燈，而她在看心上人。

    小九永遠(yuǎn)在，只是她們總會擦肩。

    第61章

    河面在滿河高掛的花燈下，顯出清幽幽的寧靜光影，漣漪纏纏綿綿地漂漾，船槳劃出有規(guī)律的水聲，讓人心境祥和安寧。

    傾泠趁船家不注意，從須彌芥子袋中拿出畫筆和畫紙，想要將剛才所見的那位清冷美人畫下來。

    畫筆插在耳后，她左思右想都不知該如何下筆，于是拉拉殷九弱的袖子，你看清楚那個美人的長相了嗎？

    被拉了好幾次袖子，殷九弱勉強(qiáng)回神，矜雅精致的側(cè)臉掠過恍惚之色。

    看了兩三眼，不甚清楚。

    啊我畫不出來美人的那種感覺，你能明白嗎？就是那種比雪暖一分，比雨冷一寸的疏離感。傾泠咬著筆桿，苦惱地拍著大腿，那種神韻畫不出來啊。

    殷九弱失笑兩聲，又沉浸到了自己的心事里，并未理會傾泠作為一個小畫家的崩潰。

    要不我們現(xiàn)在下船跳水，游回去再看看那位美人的長相吧，烏發(fā)如云，色若海棠，人間美景怎么能錯過呢。

    似乎被傾泠逗笑，船老大爽朗地笑著說：煙京美女如云，姑娘你若想看，常來便是。

    烏篷船順?biāo)鞯煤芸?，殷九弱在不斷地回頭中，也只再見到河岸上一縷霜白衣擺，便完全失了那女人的身影。

    心底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剛才甚至連一句謝謝也未說，船便隨水離岸，流入光影之中。

    船老大有一桿沒一桿地?fù)沃?，寬闊的河面上稀稀疏疏地有幾條同樣的烏篷船，隨水飄蕩，賞燈賞月賞美景。

    傾泠被無法作畫的現(xiàn)實(shí)打擊到，轉(zhuǎn)而便被這樣的美景所震撼，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久久未能回神。

    她還在凡世歷劫時幾乎年年家人都會帶她看花燈，可她從未見過花樣如此繁復(fù)的花燈，花團(tuán)錦簇，美輪美奐。

    能看出編織花燈之人手巧用心，竹的、紙的、紗的、木的各種材質(zhì)的花燈，將光影演繹出不同的質(zhì)感，更別說編織成桐花、鳳凰、流云、山巒等等的模樣，有多逼真精美。

    游河一共一個半時辰，姑娘們小心夜風(fēng)寒涼，多加幾件衣服才好，船老大特意提醒道。

    傾泠點(diǎn)頭稱謝，但她和殷九弱都有靈力護(hù)體，倒也沒那么怕冷。

    摩剎，你一直回頭在看什么？她看完燈，終于注意到身邊的殷九弱有些魂不守舍。

    面容如玉，烏發(fā)高束氣質(zhì)颯沓自在的少女這才收回視線，略有些恍惚地回答：

    沒看什么，只是覺得那名女子有些眼熟，想多看幾眼確定一下。

    眼熟？那你剛才還說沒看清人家。

    看得不甚仔細(xì)，只是莫名覺得眼熟而已，殷九弱溫言解釋道。

    傾泠好奇的視線投向殷九弱，想了一會兒，問：會不會是你以前在凡間相熟的朋友之類，日久年深記不清長相了？可能人家認(rèn)出了你，才讓船給我們的。結(jié)果你根本記不起人家，指不定她現(xiàn)在正獨(dú)自一人黯然神傷。

    河面上浮光掠影，殷九弱側(cè)過臉來，微微地笑了，明眸映著幾分花燈的溢彩，搖搖頭低聲說：

    我在凡世游蕩生活，已是幾百年前的事情，所謂有幾面之緣的凡間友人，只怕早已輪回轉(zhuǎn)世，忘卻前塵。沒什么好相見的。

    原來如此。其實(shí)我在這兒還有許多好友，心知我們緣分淺薄，便常?；貋硐嘁姡耸腊佥d當(dāng)真如白駒過隙，傾泠半撐著側(cè)臉，嗓音細(xì)細(xì)的，忽然想到什么，低聲問道，那你豈不是一直以來都沒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