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他如同整個腦袋浸泡在了水里，和之外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明明知道師兄和那個蘿莉一樣的師姐在說話，卻似乎怎么努力都不能聽清——就如同，傳遞聲波的，不是空氣介質(zhì)，而是水波一樣的液體似的。

    有隱隱的躁動在腦海里傳遞回響，如同無數(shù)飛鳥拍擊海面，又或者是突然加速時耳畔的隱隱輕鳴。

    北衍覺得自己有那么一刻完全脫離了這個房間……不！沒有，有一個地方，是他可以明確感知的……

    那個陷入躁動、還沒有被藥劑壓制住的戰(zhàn)士的精神聲音。

    北衍感覺到那個人的精神力量在嘶吼，不甘地鳴叫，那種無聲的撕心裂肺他明明應(yīng)該捕捉不到，卻偏偏陷入這樣奇幻的狀態(tài)然后詭異地感覺到了。而北衍自己的精神力觸角也蠢蠢欲動地試探著，呼喚著，試圖去回應(yīng)那樣的聲音。就在他即將進入精神力視角，將精神力觸手探出去給那個嘶吼的靈魂以回應(yīng)的時候，大約是藥效發(fā)揮，戰(zhàn)士慢慢地寂靜下去，昏迷過去，連同他的精神力聲音一起。

    而北衍卻還處在一種耳鳴、仿佛與世界隔膜的狀態(tài)中，直到被鳳祥喚醒。

    如同彌漫在整個精神空間的潮水忽然倒回，世界慢慢重新變得清澈與無遮無攔，之前的恍惚再無一絲痕跡。

    北衍困惑地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的眉心，微微閉眼，然后睜開，百思不得其解。

    鳳祥擔心他的狀態(tài)，北衍支吾了幾句就答應(yīng)到別的地方暫時休息。他匆匆地向房間外走去，但就在快要邁出房門的時候，隨意的一瞥之間，旁邊已經(jīng)被之前戰(zhàn)士的狂躁弄得亂七八糟的實驗臺上，一塊裝在玻璃罩子里的東西讓北衍的眼睛立刻凝住了。

    “可以問一下，這是什么嗎？”

    “crk22樣本?！币坏览浔呐暬卮鹆怂?。

    北衍轉(zhuǎn)過頭去，就看見之前在門外檢查精神獸的羽明瞳環(huán)著胳膊靠在門框上，一雙眼尾上挑的鳳眼冷淡地看著他——好像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這是我們這次實驗的關(guān)鍵物品，一種目前不明的礦石。你認得？”

    北衍搖搖頭，又把目光移回到那個玻璃罩上：“只是覺得眼熟，真的非常眼熟。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它……”

    純黑色的，似乎是由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晶狀體組合在一起的礦石。光澤很淡但確實是有反光的，每一顆細小的顆粒好像都是八面體。

    “這種礦石……呃，是從哪里發(fā)現(xiàn)的？”

    “記得三個月前失蹤的那艘宇宙飛船嗎？水藍號?！边@次接話的是鳳祥，他走過來站到北衍身后一同打量著這種礦石。

    “呃……不太記得……”北衍含糊地笑了笑——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水藍號。那時候他還沒有穿過來呢……

    喬嫣然用嫩汪汪的蘿莉音開口，帶著點吐槽的意味：“消失在航行過程中，沒有發(fā)出求救信號，緊急回傳的監(jiān)控影像等等統(tǒng)統(tǒng)沒有，電磁波監(jiān)控和雷達那種古老但靠譜的玩意兒也都通通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和消失時的異常。就好像它是突然在愛洛星團那里蒸發(fā)了一樣……”

    “等等？！你剛剛說什么？”北衍猛地轉(zhuǎn)過頭，緊緊地盯住了喬嫣然，眼珠子一瞬間亮得好像要把人吃掉。喬嫣然被他突然急劇變化的表情嚇得后退了一步，有點怯生生地瞪著這個師弟，沒說話。

    “抱歉，我有點太激動。”北衍匆匆地道歉，然后還是執(zhí)著地問，“師姐，你剛剛說，失蹤的水藍號消失在了愛洛星團附近？”

    “是的……”

    “但它回來了。”開口的又是涼冰冰的羽明瞳。她的表情和語氣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高傲，給人一種“和你說話是給你面子”的感覺，“一個月前。只不過新聞沒有披露這件事情?！?/br>
    北衍皺了皺眉：“是有什么不對嗎？”

    “不對？當然，很不對?！庇鹈魍托α艘宦?，“國防部還有他們下屬的科研院所簡直是廢物一樣。一艘失蹤了兩個多月的宇宙飛船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國境邊上一顆小行星的港口！——沒有人察覺！該說是走了狗屎運嗎？發(fā)現(xiàn)這艘船的是個兵而不是喜歡用社交媒體的某個平頭百姓！不然真是兜也兜不住了?！?/br>
    那種嘲諷的語氣讓北衍覺得有些刺耳，他轉(zhuǎn)向了鳳祥，希望得到更清楚的訊息。而這位師兄也沒有令他失望：“飛船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里面的七個人早已死亡——死因什么的是其它方向的科研院所在查，和我們靈植這邊沒有關(guān)系，實驗室方面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在死去的人當中，有一個手心里面攥著一塊礦石，一塊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礦石?！?/br>
    “就是這個？”北衍看向玻璃罩子。

    “或者說，這是那塊樣本的一部分。一開始拿去研究的當然是地質(zhì)相關(guān)的科學院所，直到他們在檢測中發(fā)現(xiàn)這種礦石的活性之強可以說是聞所未聞，并且推斷它能夠給靈植的生長或者藥性之類的帶來令人驚訝的改變，這才分了一部分出來非各個靈植方向的研究所。”鳳祥的手指在玻璃罩上輕輕碰了一下，“老師這里分到的已經(jīng)是最大的了，但依舊這么小，完全不能讓我們盡情地實驗?！?/br>
    “就是在做有關(guān)這種礦石的時候，那個戰(zhàn)士的精神力暴動被誘發(fā)了嗎？”北衍極快地皺了一下眉，“師兄，我可以看一看這塊礦石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嗎？”

    “我想不能?！?/br>
    冷冰冰的聲音搶在鳳祥之前給出了回答，拒絕的回答。

    “師姐……”鳳祥顯然也很驚訝，“為什么？小衍也是老師的學生，是我們中的一員……”

    “這件事情還沒有對公眾披露，是屬于絕對秘密的。而他知道了，知道也就算了，還要直接了解更細致的數(shù)據(jù)……誰給他的權(quán)利？”羽明瞳斜睨了北衍一眼，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口吻，“就算是所謂的師弟……在沒有獲得老師親自的批準之前，我也不認為他可以直接拿到我們的數(shù)據(jù)。”

    這理由很充分，聽起來幾乎讓人不能反駁。

    但事實上，在進入許老的實驗室之前北衍就簽過了保密協(xié)議，而拿到了僅次于許老的第二等級的權(quán)限之一的他，除非是被特別標注了“一級機密”的資料，所有資料他都是有權(quán)限看的。

    哦，許老的學生權(quán)限都是一致的，所以，既然是羽明瞳他們可以進行的實驗，北衍想要了解，也是沒有問題的。

    比起北衍不適合了解一手信息，北衍更覺得……這位高傲的師姐是在針對自己。羽明瞳的大名他當然不會沒聽說過。在進入許老的門下之后他就有意查了查幾位師兄師姐的信息。相較于喬嫣然低調(diào)到幾乎查不到的信息和還未蒙面的四師兄被標為“絕密”的信息，羽明瞳一連串的榮譽實在是可以閃瞎人的眼睛。

    但之前北衍沒有注意她的姓氏，不過考慮到她的態(tài)度和之前自己和羽櫻的那場“文比”，北衍不得不提出一個猜想：“羽師姐，恕我冒昧，但因為你對我似乎非常戒備和冷淡，我不得不覺得有點疑惑?！垎柲愫椭巴冶仍嚨挠饳研〗闶遣皇怯惺裁搓P(guān)系？你對我的針對，是因為她嗎？”

    這話一說出來，北衍就看到羽明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她狠狠地瞪了北衍一眼，從鼻腔發(fā)出一聲似嘲的冷哼，卻沒有回答。

    鳳祥一把拽過了北衍，附在他耳邊聲音有點急促和緊張地道：“小衍……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師姐和羽櫻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當然雙方都拒絕承認這一點。師姐也不屬于羽家。她是不會因為羽家的人針對你的。”

    北衍有點尷尬——他好像不小心戳到了什么家族密辛和別人的痛處？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位師姐的反感太明顯了，明顯到讓他當不成錯覺。

    似乎看出了北衍的疑惑，鳳祥苦笑著又一次壓低了聲音，繼續(xù)道：“小衍，師姐這個人你慢慢就會了解了，她真的不是針對你，而是……怎么說呢，對你們這種年輕的天才都有某種敵意。說起來，這還是羽櫻給她帶來的影響……這些我之后再慢慢說給你聽，總之，不要和師姐鬧矛盾比較好。她也不會真的對你做什么的?！?/br>
    第56章

    北衍困惑不解地暫時按捺住了對于這位師姐態(tài)度的疑問——畢竟他現(xiàn)在是真的很關(guān)注這塊礦石。而在他的質(zhì)疑之后羽明瞳也干脆走到昏迷的戰(zhàn)士身邊去，沒再理會北衍——之前喬嫣然叫了護理機器人和緊急救助機器人，這時候機器人已經(jīng)做完了基礎(chǔ)檢查以及判定，確認精神力暴動為輕度混亂，被藥劑有效制止，不必送到醫(yī)院。

    “……師兄，這種礦石是來自愛洛星團嗎？”

    “尚未確定。雖然海藍號失蹤是在愛洛星團附近，但那個區(qū)域?qū)θ祟悂碚f尚且陌生，海藍號的突然歸來也處處蹊蹺。不能肯定這種礦石的來歷。”

    北衍點點頭，征求了鳳祥的同意，將可以防掃描檢測的玻璃罩子打開，用光腦做了個基本檢測，記錄了一下數(shù)據(jù)：“謝謝師兄為我解惑，這種礦石真的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我又一時想不起來。”

    “沒關(guān)系，小衍也是實驗室的一員了，當然有資格了解這里的研究進展。”鳳祥還是笑得溫溫和和的，“我和師姐師妹現(xiàn)在要恢復(fù)一下實驗室，小衍你……”

    “我當然也來幫忙，師兄不是才說過我也是這里的一員嗎？”北衍笑道。

    羽明瞳不輕不重地在一旁哼了一聲，鳳祥沖北衍笑得有點尷尬。

    北衍實在是不太能忍受羽明瞳的態(tài)度，但看著鳳祥尷尬的表情，想想這個師兄對自己的照顧，還是決定搞清楚。借著收拾散在地上的儀器的機會，北衍悄聲問道：“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位師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師兄說她不是針對我，我肯定已經(jīng)和她吵起來了。但要是這位師姐一直這樣，即便是看在師兄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