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坐著飛行器，速度開到最大檔，仗著蕭柏的身份走特殊飛行高度，十幾分鐘就到了。

    “情況怎么樣了？”

    北衍一路上已經(jīng)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情——就像蕭柏說的，他這個時候再后悔再自責(zé)也沒有任何用處。他必須得救出季蕓輕，和她道歉，好好陪她！

    北家的客廳里除了北峰和北律還有幾個穿著軍裝和警服的人，見到北衍后面跟著蕭柏，立刻都站起來行禮，但蕭柏擺擺手示意不需要。

    “元帥，小衍?！北狈咫m然眉間有些焦躁，但到底比北律沉穩(wěn)一些，禮節(jié)還是到位，然后才解釋了現(xiàn)在的狀況，“目前警方和軍部都在搜索，但蕓輕的光腦信號始終無法查找——可能是被對方強行干擾后拆除。警方已經(jīng)派人在蕓輕今天走過的地方查看了，而且軍部也正在調(diào)治安維護機器人的全天候監(jiān)控，應(yīng)該很快就能……”

    “嘟——嘟——嘟——”

    北衍的光腦忽然嗡鳴起來。一條陌生的、消息來源竟然被隱蔽的消息（這年頭光腦和公民個人是高度綁定的，為了避免詐騙、恐嚇等情況發(fā)生，除了為了保障匿名檢舉權(quán)公共部門收到的消息可以是隱藏來源的，其他公民之間的聯(lián)絡(luò)都是來源可查的）。這讓北衍頓時全身緊繃。

    和蕭柏對視了一眼，北衍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通訊。

    出乎意料，又是意料之中的。對方傳來的信息并非現(xiàn)在通用的即時全方位立體信息傳送，而是數(shù)據(jù)量小得多、技術(shù)原始得多又非常便于把源信息改得他媽都不認(rèn)識的中古時期視頻文件。

    “親愛的北衍先生，您好。您的母親季蕓輕現(xiàn)在在我們手上，我們希望您愿意拿雙3S藥劑交換。雖然這支藥劑現(xiàn)在并不在您手上，但相信以您對蕭柏的影響力，這是可以做到的。何況，您是藥劑的制作者。交換的具體方式為……您的母親現(xiàn)在正在沉睡，一切良好。當(dāng)然，假如五個小時之后，我們看不到雙3S藥劑，她會變成什么樣就不好說了……”

    視頻里出現(xiàn)的是季蕓輕躺在一張床上熟睡的樣子，看起來確實一切良好——大概僅僅是被下了昏迷的藥物而已，甚至連鎖鏈都沒有——當(dāng)然，這不代表北衍可以松一口氣，因為能夠?qū)θ速|(zhì)自信到只用這樣就可以放心的綁架犯，或者說一個有些力量的勢力，必然不好對付。

    說話者全程沒有出鏡，聲音四平八穩(wěn)還帶點機械化——這是機器人的聲音，看來對方是徹底把個人信息隱藏起來了。

    北衍的拳頭整個攥緊了：“果然……”果然是因為他……

    “小衍。”蕭柏適時將北衍的手指輕輕掰開，避免他傷害到自己，“把這個消息傳給我，我讓人去做分析。”雖然一個能夠在現(xiàn)在的公民監(jiān)管技術(shù)下還完美隱藏自己的人，幾乎不可能在這個視訊上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有可以分析的東西總比沒有好。

    而且，最關(guān)鍵的一點就是交換的具體方式。再隱蔽，對方也總要得到雙3S藥劑，那么，就算對方藏得再好，也是要冒頭的。

    “……將藥劑送到這個地址……”北律念叨了一遍對方的要求，皺起了眉，“這很拙劣?！币驗榭萍嫉南冗M，這年頭的綁架，很多都可以找到更隱蔽的得到贖金的方式?？墒菍Ψ降购?，直接給了一個地址，這是生怕警方找不到突破口？就算這個地址只是隨意選的，你總得去拿吧？或者機器人拿？——機器人拿它也得回去找你啊，這還怕追蹤不到？

    但他們的關(guān)鍵畢竟不是分析綁匪為什么這么干，而是要救人。北律很快拋開了這個念頭，看向了蕭柏——作為一個軍人，他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藥劑已經(jīng)被交給了蕭柏和軍部那就是公財產(chǎn)如需挪用須經(jīng)同意”：“元帥，請指示！接下來如何處理？”

    “技術(shù)部門繼續(xù)尋找失蹤者的光腦信號、分析相關(guān)監(jiān)控、分析對方傳來的視頻。”蕭柏冷著臉對周圍的人交待清楚，然后從空間手環(huán)里取出了一支藥劑，“另一方面，人命關(guān)天，做兩手準(zhǔn)備為好?！?/br>
    “元帥，這是不是……”一個軍官看著蕭柏手中的藥劑，皺起了眉頭，“雙3S藥劑是國家的珍寶……”

    “去你媽的珍寶！”北衍在看到綁匪傳來的消息的時候就知道最壞的可能性還是成為了現(xiàn)實，整個人如墮冰窖，心里的后悔、痛苦、自責(zé)、懊惱、恐懼等等負面情緒攪成一團，強忍著才沒有宣泄出來，這時候聽到這么一個人慢悠悠、不緊不慢地衡量利益輕重，終于忍無可忍地爆發(fā)出來了，“這TM是我做出來的！我做出來的你懂不懂？放他娘屁的帝國珍寶！我愿意上交國家是我樂意，何況我什么時候說過一句要交給帝國了？你一句話就要侵吞公民財產(chǎn)，不顧公民生命？我告訴你哪怕你到了2S頂端，我不想給你做晉級輔助藥劑你就給我憋著！這輩子TM都到不了3S！我看你是國家的珍寶還是我是國家的珍寶！”

    “小衍！”北峰厲喝了一聲，止住北衍突然的爆發(fā)，然后轉(zhuǎn)向了說話的軍官——臉上卻沒多少歉意，還是硬邦邦的，“對不起，馬中將，犬子因為他母親的事情情緒過于激動，冒犯到您，心直口快，童言無忌，十分抱歉?！?/br>
    “馬中將”臉色漲成了豬肝色——心直口快？童言無忌？也就是說他說的是對的，就是表達方法有點問題？再加上北衍赤裸裸的威脅，他差點憋不住對嗆起來。但能坐到這個位置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少不了的，看了一眼蕭柏的臉色，他硬生生將怒火壓下來，心里卻暗自詛咒——最好那個老娘們死得凄慘無比。

    第121章

    眼見氣氛有些緊張，蕭柏沉下聲音迅速將任務(wù)分配好，讓幾個軍部的和警方的還有皇室的人各自去做事。等那些人紛紛離開，客廳里就只剩下了北峰、北律、北衍還有蕭柏——假如不算門口站著的老管家的話。

    蕭柏看著神色依舊不太對的北衍，又看看自己未來的岳父和大舅哥，心里輕嘆——其實和小衍說去見自己外公的時候，他就想著要如何拜訪北家了，誰想到，在和小衍確認(rèn)關(guān)系之后見到北家父子，竟然是這么一個場合。

    這種時候，多余的話都是不必要的，蕭柏和北衍的戀情也不是這時候拿來講的。

    蕭柏沖北峰點點頭：“北叔叔，我先和小衍單獨聊聊，您和……兄長，先等著消息?！?/br>
    蕭柏這個稱呼方式，除了思緒不知道飄到哪里去的北衍，北峰和北律都抖了抖，非常不適應(yīng)。雖然知道元帥和自己家小衍是戀愛關(guān)系，但是元帥大人一本正經(jīng)地叫叔叔叫哥……他們都有種折壽的感覺啊。

    “元帥不必這樣稱呼屬下?！北狈灏欀颊f了一句——妻子出事，他沒心思在蕭柏和北衍的事兒上多說什么，但暫且不論自己贊不贊成這段感情，就單說這個稱呼，他也受不了啊。

    蕭柏也覺得感覺有點怪怪的，但他今日是作為北衍男友來到北家的，還是沒有改變稱呼。簡單和北峰北律說了兩句，蕭柏拉著北衍進了北衍自己的臥室。

    “小衍?！?/br>
    一進去，蕭柏揉了揉北衍的頭發(fā)，神色有些嚴(yán)肅：“你怎么了？”

    剛剛和馬中將說的那些話，不像是北衍一貫的風(fēng)格。就算季蕓輕現(xiàn)在有危險，但以北衍處變不驚的淡定冷靜，也能在焦急當(dāng)中維持自己的態(tài)度。

    北衍之前一直憋著，一開始是有太多外人，后來就剩下北峰北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他還是有些無法宣泄?，F(xiàn)在，終于只留下他和他最信任、最毫無保留的人，北衍終于憋不住，隨著蕭柏一句問話，就好像被按了一個開關(guān)鍵那樣，倏然淚流滿面。

    “……蕭柏，是我害的。假如不是我一味出風(fēng)頭，突然間就把自己是3S靈植師的事情抖出去，母親根本不會被盯上……而且，你說我當(dāng)時怎么就主動要求檢測藥劑呢？明明rou眼看就知道品質(zhì)很高，假如不檢測也不會有人說什么……我偏偏賭氣要讓他們看看……我以為是2S的，結(jié)果卻是3S……就算這樣，事情都發(fā)生了，后面的變故也應(yīng)該想到，我一直想的都只是自己的安全，根本沒想到家里人。我是和你在一起，父親和兄長又都在軍部，可是母親呢？母親她是多好的下手目標(biāo)……我怎么就忘記了？或者，其實我是一直沒有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吧？她一直對我那么好，我卻總覺得自己不是原來的‘北衍’……我TM是個混蛋??！明明一直被那么疼愛卻自己找理由不去回饋，不去毫無猶豫地接納……我真的對不起這個身份，對不起重新活一回……”

    北衍突然爆發(fā)出哭泣，就那么站在那里，慢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蕭柏看著眼前的少年，白皙的臉頰上淚水如同張牙舞爪的螃蟹在少年光滑清秀的臉龐上，沖刷出猙獰的痕跡。他哭得幾乎哽咽，大口大口艱難地喘著氣，鼻子一抽一抽，眼眶和鼻頭一起變得通紅。

    ……這樣脆弱的小衍。

    好像是丟失了珍寶懊悔得無以復(fù)加的孩子，好像是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的幼童。這一刻，站在兩國皇室面前進行絢麗表演的炫目傲然，和記者面前綿里藏針意味深長的自信篤定，全都不見了，就如同從光芒萬丈的權(quán)杖之巔落入塵埃的寶珠。

    但蕭柏只剩下心疼。

    ……一直創(chuàng)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奇跡，即便是接近不可能的事情也能做到，叱咤風(fēng)云，刷新著幾乎是全宇宙的記錄……這樣蠻不講理的橫空出世，讓人常常會忘記他，其實也只是個十八歲的，沒有成年的孩子。

    就算按照上輩子二十六歲算，這也只是一個剛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啊?？伤男⊙?，卻站在整個國家靈植界的最頂端，作為全國人民的希望，不得不堅強，不得不自信，不得不光芒萬丈……

    蕭柏看著北衍脆弱哭泣的模樣，選擇了最俗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把人拉進了自己懷里。

    對于這么一個脆弱到好像隨時會倒下的少年，還有什么比給他一個監(jiān)堅實溫暖的擁抱更有效呢？

    蕭柏的手掌輕輕順著北衍的脊背撫摸著，好像在安撫一只炸毛的貓。

    “不是你的錯，小衍。要說錯誤，是我才對。我讓你到皇室的宴會上進行靈植制作，也是我沒有在你做出雙3S藥劑后考慮周全，保護好阿姨。你是個靈植師，而我是戰(zhàn)士、是皇儲、是元帥，我卻沒有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這是我的錯誤，不是你的。小衍要怪應(yīng)該怪我啊，所有的要求都是我提出的，而你只是照做了而已。”蕭柏輕輕吻在北衍頭頂上，“如果覺得不夠關(guān)心阿姨，沒能像她愛你一樣愛她……就在她回來之后好好將功贖罪，好好孝順?biāo)?。既然綁匪有所要求，就必然會和我們有所接觸，只要找到我們有足夠的機會把阿姨帶回來——我也要彌補我的錯誤，所以，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阿姨，讓她安安全全的。小衍信任我嗎？”

    北衍埋在蕭柏的懷里，用他的衣服把眼淚擦干凈了，這才慢慢抬起頭，對上蕭柏?zé)o限溫柔與心疼的堅定眼神。

    哭過一場，那種恐懼與自責(zé)也宣xiele出來，北衍的感覺反而好了很多。

    “當(dāng)然，我一直都相信你?！鄙倌暧行┥硢〉卣f道。

    “那就不要再哭了，我們一起去處理這個事情，把阿姨接回來?！笔挵剌p輕撫摸了一下北衍蓬松柔軟的頭毛，“放心，比起雙3S藥劑，阿姨的安全更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