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揚(yáng)無法再細(xì)想下去，他帶著這份檔案，出門搭上基地電瓶車前往生物研究區(qū)。

    中途上來兩個人，邊吃東西邊念叨：“科學(xué)瘋子就是科學(xué)瘋子，一天灌那么多酒，還能分毫不差地把數(shù)據(jù)計算出來，這才多久就研制出好幾種藥劑來，我聽說……他以前也不是學(xué)這個的，不愧是腦力異變者。也怪不得上頭這么重視他，這么快就升到了副主任?！?/br>
    “你說靳主任？嗐別提了，我現(xiàn)在就想換個組。他自己不睡覺也不讓我們這些研究員睡覺，你看看我這黑眼圈，都特么成熊貓眼了！”

    “喲，還真像！”

    “滾滾滾！”

    楚亦揚(yáng)：“……”

    這邊靳雨青正在組織手底下的研究員，給一個臨床自愿者注射實驗藥劑。那是個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姑娘，有低級的水系異能。盡管靳雨青已經(jīng)告訴她針劑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危險，可她看著那鮮紅的藥劑還是嚇得閉上了眼睛。

    靳雨青揚(yáng)了揚(yáng)手，剛要示意進(jìn)行注射。

    “靳主任！”一個研究員匆匆忙跑進(jìn)來，打斷了他。

    靳雨青皺起眉頭：“什么事，研究室里不能大聲喧嘩，記不住嗎？”

    研究員有些為難：“楚、楚科長來了，他非要闖進(jìn)來?！?/br>
    “哪個楚科——”沒說完，靳雨青張了張嘴，心道壞了。把手里的記錄冊往旁邊人懷里一丟，火急火燎地向外走，“來了不知道先打電話通報嗎！門口那么多警衛(wèi)都干什么吃的，攔不住一個楚科長？！”

    后頭的研究員暗自腹誹：不是，就算我們能攔住，也不敢攔他啊……

    靳雨青大跨步往自己辦公室走去，一刻都不敢在半路停留，心里不住揣摩著他的老師兼情|人在見到他的辦公室以后，會是怎樣一副情景。

    他心里正祈禱著楚亦揚(yáng)還沒找到辦公室的位置，一推門，就看見了房間里佇立在窗前的男人。窗戶半開著，白色的窗簾將他的身影隱隱籠罩，那頎長的指間煙霧繚繞，燃燒著一小截香煙。

    靳雨青輕輕關(guān)上身后的門，看著滿地東倒西歪的啤酒瓶罐、和桌上橫七豎八的煙屁股時，頓時腦子都大了。他不安地走過去，不敢想象對方見到這些時候的表情，心虛地一腳把其中一個易拉罐踢進(jìn)辦公桌底下去，叮叮咣咣的動靜令楚亦揚(yáng)慢慢回過了頭。

    “楚、楚亦揚(yáng)——”

    “恭喜你?！?/br>
    靳雨青一矒：“?。俊?/br>
    楚亦揚(yáng)說：“藥劑?！?/br>
    “哦，嗯，謝謝。”等了一會，靳雨青眨巴眨巴眼睛，“沒有了？”

    他們之間只有二十公分，但在這二十公分里竟然誰也沒有說話。靳雨青莫名有些苦惱起來，他以為楚亦揚(yáng)怎么著也是來興師問罪的，因為他酗酒或者抽煙。但是楚亦揚(yáng)什么都沒說，只是盯著他看。

    靳雨青想了想，做出轉(zhuǎn)身要走的模樣：“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還有個項目要做?！?/br>
    “等一下?！背鄵P(yáng)果然出聲，伸手拽住了青年的小臂，他順著潔白的衣袖往下摸去，直到碰到那片柔|軟的掌心。十指緩緩交錯勾結(jié)，他一用力，便將靳雨青拽回來，翻身壓制在窗臺上。

    男人最后吸了一口煙，把煙頭掐滅丟棄。

    尼古丁焦油的味道縈縈纏|繞在空氣中，靳雨青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視線從眉峰纏|繞到唇角。男人輕輕啟開唇縫，吐出一團(tuán)混著薄荷香料味道的煙氣，浪似的撲在靳雨青的臉上。兩人似癮君子般躲在窗紗后頭，悄悄地分享，把周圍的空氣也都攪得黏澀而稠密。

    先開口的仍不是楚亦揚(yáng)，而是靳雨青。他攔住男人的腰背，忍不住張嘴覆了上去。裊裊的余煙從彼此吞|吮的唇舌之間升騰溢出，津|液的攪擾使得房間中浸染著一種靡靡之氣。吻地男人臉色不再從容，靳雨青瞇開眼睛笑了一下，復(fù)又追上去。

    楚亦揚(yáng)將他一把抱上辦公室飄窗的窗臺，熾熱的舌尖深深探入青年微涼的口腔，空出來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他遮蔽在白大褂下面的腿根。

    直到遠(yuǎn)處“砰”的一聲槍響，才驀然驚醒。

    他喘著粗氣看出去，窗外的樓下正是一片訓(xùn)練場，有人在遠(yuǎn)處進(jìn)行射擊訓(xùn)練。楚亦揚(yáng)一手支撐著玻璃，把靳雨青籠在自己身前，深呼吸許久才凝下心神。

    楚亦揚(yáng)低下頭，打量著同樣倚著玻璃換氣的靳雨青，俯在他頸邊吐著氣說：“或許我應(yīng)該直接把你就地正|法，再把累昏了的你帶回去，好好回家睡個覺?！?/br>
    靳雨青卻輕輕笑道：“天涼了，家里又沒有你。那么冷，我不想回去。”

    楚亦揚(yáng)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我之前實在是太忙了?！比缓笤捯敉蝗灰蛔儯櫰鹈挤宓吐曈?xùn)斥他道，“但這并不是你不眠不休、還抽煙酗酒的好理由?！?/br>
    “它們能讓我思維清晰……”靳雨青兀自辯解，卻被楚亦揚(yáng)瞪了一眼。自知躲不過去了，才舔了舔嘴唇，老實承認(rèn)錯誤，“我錯了，楚老師?！?/br>
    楚亦揚(yáng)拿他無奈，只得撤開身子指了指辦公桌上的檔案：“你的東西，落在家里了?！?/br>
    靳雨青走過去看了一眼，無所謂地隨口問了一句：“你看過了？”

    “嗯，”楚亦揚(yáng)應(yīng)聲。他背倚著墻面，視線追隨著青年彎腰清理易拉罐和廢紙片的身影，手中把玩著一只造型奇特的打火機(jī)，突然喚道，“雨青，你有沒有什么話想跟我講的？或者……有什么事瞞著我？”

    青年一滯：“嗯？什么？”

    楚亦揚(yáng)很了解靳雨青，看著對方這一臉無辜的表情、和故意隱瞞的姿態(tài)就知道，就算疫苗研制成功了，對他也絕不會是件多好的事。而這整個基地，對靳雨青來說卻仿佛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讓他殞命。

    他似下定決心般將打火機(jī)往桌上一放，張口就說：“我們離開這里吧。就算沒有你，疫苗早晚有一天也能夠研制成功，基地少你一個照樣運(yùn)轉(zhuǎn)。我們離開基地，找一個安全的掩體生活。以我的能力，想保護(hù)你一個絕對不是問題。”

    “你發(fā)什么瘋呢！”靳雨青受了驚般的笑盯著他，但男人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玩笑成分，認(rèn)真得不能再認(rèn)真了。靳雨青與他對視片刻，忽然就萎頓了下去，低聲說道，“然后呢？等高級變異喪尸把你吃掉，或者等最后清掃時被人類誤殺？”

    “高級變異喪尸？”楚亦揚(yáng)盯著他的眼睛問，“他會吃我么？”

    兩人說話就像打謎語，靳雨青默默回避了他的目光：“會，怎么不會？喪尸吃人難道還會因為你是楚大教授而下不去嘴？”

    靜默片刻，楚亦揚(yáng)慢慢垂下視線，說，“就算是那樣也是我能力不夠，我認(rèn)了，我心甘情愿?！彼鹕硐蜷T口走去，擦過靳雨青的肩膀，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安排道，“把彼此手頭的工作都交接一下，三天后我?guī)阕?，路線決定下來就會告訴你。車和物資不用你管，我去弄，你就好好呆在家里等我?！?/br>
    “我不走?！?/br>
    聽到這冷冷淡淡的三個字，楚亦揚(yáng)倏然回頭，猛地咬緊了牙關(guān)，吼道：“靳雨青！”

    “你認(rèn)了，我不認(rèn)。”靳雨青辯駁，“沒錯，疫苗早晚會有人研制出來的，但它越晚一天問世，你們危險就越大。你們能在這樣無法估量的危險里堅持多久？現(xiàn)在只有我對疫苗有頭緒，基地里既然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我又好容易坐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為什么要放棄這個機(jī)會？！”

    不僅是楚亦揚(yáng)，靳雨青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

    楚亦揚(yáng)攥緊拳頭，“離開這里對你是最好的選擇，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機(jī)會！”

    “楚亦揚(yáng)，你怎么比我還幼稚？”靳雨青打斷他，深深地呼吸擠壓著肺里的空氣。字里行間的聽上去，楚亦揚(yáng)似乎已經(jīng)猜出了什么，但靳雨青篤定，那絕不可能是全部，于是他狠心道，“我們沒什么可說的了，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我們不如分開吧。從此互不干涉。”

    楚亦揚(yáng)瞪大眼睛：“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