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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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宣帝聽到穆安之還在用晚飯,當即面色一沉,眉峰微蹙,已是不悅。藍太后則是吩咐宮人上些清粥小菜,與穆宣帝道,“皇帝也別不痛快,什么大事,難道還不讓孩子吃飯了?你也用些晚膳。” “兒子不餓,氣都氣飽了。” “做兒子的晚上不吃,做娘的心里就記掛?!?/br> 藍太后原說晚上不吃飯的,也陪著皇帝兒子用了一碗御田粳米粥,兩筷子小菜。 穆安之來的并不晚,他沒有故意拖延推辭,他就按正常的用膳習慣,用過晚膳漱過口,略停坐片刻消食,就帶著小易、身后跟著一瘸一拐的挨了棍子的水房副總管、兩個小內(nèi)侍往慈恩宮去了。 此時月色初上,天幕清涼,穆安之竟是心情不錯,故而步伐越發(fā)悠游。 慈恩宮前,穆安之不緊不慢拾級而上,周紹恨不能撲上前背他一程,里頭陛下可是已用過晚膳又等一盞茶的時間了!周紹恭敬的為穆安之打起簾子,不著痕跡的遞給穆安之一個眼色。 穆安之面色平淡,周紹甚至沒看出三殿下是不是看到自己這個眼神。但是,他是內(nèi)侍,即便是慈恩宮的大總管也不敢在穆宣帝面前逾越,他能做的就這么多了。 隨著內(nèi)侍的一聲通稟:三殿下到—— 穆宣帝的臉色愈發(fā)陰沉,銳利的眸子里積蓄著隱隱風暴向穆安之瞥來,穆安之依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用多年浸潤的骨子里的禮儀分別向兩宮請安。穆安之的身子尚未直起,就聽穆宣帝冷冷問,“你晚膳可用得好?” “托皇祖母的福,用的不錯。尤其那道蟹粉魚唇,腴潤鮮美,賽過魚翅,也只有壽膳房的手藝了?!蹦掳仓琅f坐在藍太后身邊,不吝贊美。 藍太后含笑摩挲著穆安之的脊背,眼神中滿是寵愛,“你喜歡,以后常叫他們做來給你吃。” 穆安之狀似很愜意的拱了拱背,“那孫兒就卻之不恭了。” 穆宣帝面上已是陰沉似水,風雨欲來,藍太后忙道,“安之,有件事,你父皇要問問你。” “我聽周紹說了,水房孫六在屋里上吊死了,陛下就是因此事要問臣吧?”穆安之劃拉開手里的泥金牙骨折扇,一開一合的擺弄著玩兒,漫不經(jīng)心道,“陛下問吧,臣知無不言?!?/br> “朕就問你他是怎么死的?”穆宣帝愈發(fā)不悅。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今天除了在自己殿里就是來皇祖母這里,下午更是未出玉安殿半步,要不是陛下一徑要宣我過來,我現(xiàn)在都要準備就寢了?!蹦掳仓浜咭宦?,啪的合上折扇,“聽周紹說他是上吊死的,陛下若存疑,著慎刑司去查一查。慎刑司查不出來,就著刑部進宮。陛下問我,我如何知曉!” “你今天是不是發(fā)作了水房?”穆宣帝再問,鷹隼一般的眸子直直鎖向穆安之,似是想從穆安之的臉上尋出什么破綻端倪。 但是,沒有! 穆安之冷冽的眸子里滿是譏誚,憤怒的回視穆宣帝的視線: “水房是什么 不能發(fā)作的地方嗎?我讓他們送些熱水沐浴,磨唧半個時辰才送來。我還想看看水房總管是哪個,敢這樣怠慢玉安殿的差使!他倒是沒來,來的是副總管,我令人打了那副總管幾下,也沒打死,留了一口氣,我已把人給陛下帶來了,就在外頭跪著?!?/br> “若不是你這般殘暴,那水房總管能被逼自盡么?”穆宣帝越發(fā)認為穆安之沒有半絲悔改之心,厲聲質(zhì)問。 穆安之啪的將折扇拍在鳳座扶手上,“我倒是頭一回聽說,賞幾棍子就是殘暴了?下人不懂規(guī)矩,我不賞罰,難道還要賞功?我是打死他們了嗎?慎刑司七十二道酷刑,哪樣不比杖責厲害?讓陛下說來,這些奴才倒是打不得碰不得都要當祖宗供起來!不然,他們要有個好歹,就是主子的殘暴了?” “你有不滿,可著慎刑司處置,為何動用私刑?如你這般,人人私自處置,這宮里還有沒有規(guī)矩?” “東穆的規(guī)矩是太祖皇帝定的,我既是太祖皇帝的子孫,擔了皇子的名,自家奴才讓我不快,我就處置了,怎么了?” “是啊,皇帝,孫六這么個奴才,你何苦這樣大動肝火?!彼{太后自然是幫著穆安之說話,這兩日,穆安之一反往日沉默,頗有豁出去的態(tài)勢。藍太后雖覺著穆安之有些莽撞,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欣賞。 “母后,奴才也是人,這樣逼殺,成何體統(tǒng)?!?/br> “什么叫逼殺!我今天見都沒見孫六一面,兩次傳他,他都未到我玉安殿半步,他死了,就成我逼殺了!刑部斷案尚且要講究證據(jù)確鑿,陛下你是有什么證據(jù)證明孫六的死與我有關(guān)?我怎么逼殺他了?我著人打了副總管個半死,就逼殺了總管?陛下斷案,何曾公道?有證據(jù),你再說我逼殺,沒有證據(jù),你就是誣我名譽!” 穆安之怒不可遏,“陛下既要查此事,敢不敢認真叫慎刑司去查一查?敢不敢一查到底?” “朕有什么不敢?朕還不是顧惜你這個孽子!”穆宣帝也是被穆安之氣得頭暈腦脹,這樣的事,一旦揭開必有御史上本參劾,穆宣帝素重臉面,縱穆安之不得他心,他也不愿穆安之有何惡名傳出。不過是想私下訓斥幾句,穆安之認個錯也便罷了,畢竟就是個奴才。不料穆安之這般桀驁不馴,好歹不分! “那就查!宣慎刑司總管過來,宣刑部尚書進宮!今天見過孫六的人,孫六死前去過哪里見過何人說過何言?都查得一清二夢!陛下就親眼看看,孫六之死到底與我有無相關(guān)!”穆安之不讓分毫直視穆安帝,雙眸微瞇,甚至有一絲逼視,問,“陛下敢嗎?” 慎刑司李總管來的很快,刑部尚書已經(jīng)回家,自宮外宣進宮來,費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刑部尚書一聽是宮闈事,就有些頭大。宮中事向來是慎刑司主理,刑部管的是天下大案要案,但既被宣進宮,慈恩宮氣氛冷凝壓抑,高高在上端坐寶座的太后娘娘、皇帝陛下還有三殿下都面如鍋底,刑部尚書也未敢多語,聽皇帝陛下交待現(xiàn)查水房總管死因,刑部尚書答應(yīng)著,又從刑部叫了最穩(wěn)妥的仵作來。 慎刑司仵作與刑部仵作都高手,兩人驗過之后再一次確定孫六是上吊自盡,自盡的時辰在申末酉初左右。然后就是慎刑司的郎官與刑部郎官審問水房奴才,確定孫六得知送水的副總管在玉殿下沒回來,還派出小內(nèi)侍出去打聽,那小內(nèi)侍說,“奴才奉總管之命到玉安殿打聽為何副總管與送水的趙福孫貴沒見回來,奴才沒敢進玉安殿,尋了玉安殿打掃的小鄭子,小鄭子說副總管和趙福孫貴挨了打,被扣在玉安殿,奴才就連忙回去給總管報信兒了??偣苈犝f后,有些驚懼不安,不一時就出門去了?!?/br> “去了哪里?” “小的不知??偣軟]帶旁人?!?/br> 這也很好查,宮中各宮門都有守衛(wèi),每天何人出入,一查便知。這位水房孫總管 倒也沒往旁處去,而是去了鳳儀宮,到鳳儀宮的時辰也確定了,便在申正左右。 事關(guān)中宮,沒有陛下允準,不論慎刑司還是刑部尚書都不敢輕易打擾。 這個消息顯然未出穆宣帝的意料,穆宣帝淡淡道,“皇后倒是與朕說過,水房孫六惹得安之不快,皇后讓他去給安之賠個禮,他便走了?!?/br> 原來鳳儀宮早有先手,穆安之卻不肯罷休,他不是穆宣帝對鳳儀宮深信不疑。穆安之有著不遜于任何人的資質(zhì),在宮中接受過最好的教育,他直指破綻,“這孫總管好生奇異,他是周紹調(diào)理出來的人,后宮諸事是皇祖母做主,我一向與鳳儀宮不睦,他得罪了我,倒是去我深為厭惡的鳳儀宮求情?鳳儀宮一指點他來跟我賠禮,他回去就上吊死了。” “更稀奇的是,他死前見過鳳儀宮沒見過我,在陛下嘴里,怎么他的死就與我有關(guān),倒與鳳儀宮無關(guān)了?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孫六,都不知他長什么模樣,陛下因何來問我,為何不問他死前見到的人?怎么講,都是他死前見到的人嫌疑最大吧?”穆安之咄咄逼問穆宣帝,“陛下因何信鳳儀宮不信我?陛下還有沒有膽量繼續(xù)查下去?敢不敢當著皇祖母當著慎刑司刑部尚書的面叫鳳儀宮過來光明正大的一問?” 夜間點再多的燈,縱映照室內(nèi)亮如白晝,到底不是真正的白天。穆宣帝一雙眼眸漆黑如同波瀾叵測的暗夜深海,更仿佛凝聚著九州風雷,他看向穆安之,一字一句的開口,如千鈞重壓當?shù)钤蚁?。那種凝重如山的帝王威勢,令每個人都不由心下一凜: “你不必激我。既皇子可問,皇后一樣可問。朕今日就要查清楚,孫六到底因何而自盡!” 第6章 引章六 一縷極青極細的裊裊清香自白玉透雕香爐中逸出,邊兒上的牛油大蠟忽地啪的一聲爆了一聲煙花,原是極輕的響動,皆因這殿中靜寂,倒顯得極外真切。 這一聲爆響,倒似爆在陸皇后心頭。 陸皇后悚然一驚,再次不確定的問宮中內(nèi)侍總管呂安,“陛下真的宣刑部尚書進宮了?” “慎刑司總管、刑部尚書都被宣至慈恩宮,聽說重新勘驗了孫六的尸身?!眳伟补ЧЬ淳吹脑僖淮位胤A,陸皇后嬌美溫柔的容顏劇變,她頃刻便知事有不妙。 不妙的并非是徹查孫六之事,而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一個細密陰毒、百口莫辯的境地。呂安輕聲建議,“娘娘,要不要請?zhí)拥钕逻^來?!?/br> “不。這件事半點都不要牽扯到太子身上。”陸皇后無奈的嘆了口氣,指腹輕輕揉按額角,“我實在太大意了?!?/br> 大宮人梧桐輕柔的剪去爆開的燭花,有些不解,“不過一個水房奴才上吊的事,陛下焉何如此大動干戈?這么晚了,刑部尚書都宣進宮來。要說是慈恩宮娘娘執(zhí)意要徹查,可也不必弄的前朝都知道吧?” 梧桐的話倒是給陸皇后提了醒,陸皇后眼中一亮,終于有了應(yīng)對之策。是啊,她雖是想就勢推一把,因為機會太難得了,聽聞中午在慈恩宮用膳,玉安殿那位是一身湯水回去的,偏偏晚上孫六就死了。若能將孫六之死扣玉安殿頭上,玉安殿從此再難翻身,她便在傍晚陛下來鳳儀宮時輕輕的推了一把。 原想玉安殿一向不得陛下喜歡,玉安殿也無甚靠山,區(qū)區(qū)一個水房奴才之事,誰還會認真查去?只要陛下認為是玉安殿,玉安殿便是百口莫辯。陸皇后未料到,這件事會徹查,如今百口莫辯的成了鳳儀宮。 就是她,也成了別人蛛網(wǎng)上的算計! 如果連孫六之死與徹查孫六之死連貫而看,便是陸皇后也不禁隱隱驚心,是誰有這樣的心計? 陸皇后眉心微擰,未待她思量出頭緒,穆宣帝身邊的王內(nèi)侍過來,請皇后娘娘移駕慈恩宮。陸皇后請王內(nèi)侍稍侯,帶著梧桐去內(nèi)室更衣。 夜幕降臨,天色已有些晚了。一彎新月掛于夜空,亮如白晝的慈恩宮映的夜空星月都黯淡了三分。慈恩宮殿頂?shù)牧鹆Р束P已經(jīng)模糊不清,偶有夜中流光掠過,可窺一二光影。 陸皇后披一件朱紅鶴氅,鬢間斜插一支大小適宜的金鳳垂珠步搖,既不過分端莊,也不過分簡單。只是這金鳳步搖太過華麗,垂珠便是顆顆蓮子大小的珍珠,赤金鳳尾飛揚,更是耀眼奢華,對于陸皇后嬌小細致、小家碧玉的相貌,其實不相宜。 自小到大,穆安之不止一次聽藍太后明里暗里說過,“非后位端莊懿肅之貌?!?,說的便是陸皇后相貌單薄,不似有后位之福。 當然,這話怕是多出自藍太后的私心,只是穆安之一向不喜鳳儀宮,難免對藍太后之言多有贊同。 陸皇后步伐恭謹,身姿裊娜,而后跟隨數(shù)位宮人,迤邐而來。陸皇后先向藍太后、穆宣帝見禮,藍太后擺擺手,宮人搬來錦凳放在穆宣帝寶榻一畔,陸皇后溫柔坐下。 慎刑司總管、刑部尚書等人向陸皇后見禮,自始至終,穆安之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陸皇后一般,陸皇后倒是先同他說話,“三殿下也在?!?/br> 穆安之的眼珠子方冷冷的瞥陸皇后一眼,沒有說話。 穆宣帝眉心微不可察的飛快的蹙了一下。 藍太后不耐煩道,“皇帝你問吧。鳳儀宮是你心尖兒上的人,我與阿慎聽一聽還罷了?!?/br> 穆宣帝對陸皇后道,“水房孫六死的蹊蹺,你過來一起聽一聽?!?/br> “是。”陸皇后略略欠身,恭順的應(yīng)一聲。 “孫六到你宮里都說了哪些話,是如何說的?”穆宣帝直接問向陸皇 后。 陸皇后詫異的看向君王,似乎在說,臣妾不是同陛下說過了嗎?穆宣帝眼神未變,陸皇后便重新恭順的說了一遍,“臣妾也覺奇怪,今天下午水房總管到鳳儀宮求見,臣妾原是令梧桐打發(fā)他說,有什么事只管到慈恩宮來。偏那奴才苦苦哀求,臣妾便見了他一面,他說副總管被玉安殿扣下,生死不知,他也十分惶恐。我細問他到底因何事而起,他說是給玉安殿送水送遲了。我說三殿下最肖陛下,素來寬仁,不至于此,讓他過去嗑個頭,給三殿下賠個禮,也就是了。宮里主子們多,這個早一點那個遲一些的,要都計較起來,哪還有個完,定是這奴才想多了??伤f水房副總管挨了打,我想興許另有內(nèi)情,不然,宮里都知道三殿下待人最厚,何曾發(fā)落過誰。就令慎刑司過去看看,倘是哪個奴才不謹,也不必三殿下費神,慎刑司賞罰分明,倒也省得有人說三殿下私下處置不妥?!?/br> 聽完陸皇后巧舌如簧的一篇話,穆安之冷笑,“真是多得皇后娘娘贊譽,不過,皇后娘娘卻是想錯了我穆安之,我從頭到腳沒有半點像陛下的,我也從不寬厚大度!誰得罪了我,我睚眥必報!我說怎么慎刑司副總管到我殿里去了,原來是你鳳儀宮差譴的人!我的事,不勞你費心!皇祖母尚在,更不勞你這片好心!” 陸皇后委屈黯然的垂下頭,也只低低應(yīng)一聲,“三殿下既然這樣說,我知道了?!?/br> 藍太后厭惡的瞥陸皇后一眼,穆宣帝則是瞪向穆安之,穆安之道,“陛下繼續(xù)查吧!” 穆宣帝收斂怒氣,向慎刑司總管和刑部尚書示意,慎刑司總管先說,“今天下午奴才奉陛下令去內(nèi)務(wù)司查問金銀器一案,并不在宮里,奴才冒昧問一句,皇后娘娘什么時候打發(fā)人到慎刑司去的?” 皇后娘娘身邊內(nèi)侍呂安上前回道,“是奴才到慎刑司傳的話,大總管不在,奴才便告訴了張副總管?!?/br> 張副總管額間一片冷汗涔涔,立刻回道,“皇后娘娘口諭,奴才到了玉安殿求見三殿下,三殿下未見奴才,奴才看水房李副總管和趙富孫貴只是皮rou傷,也未傷得多重,奴才就回慎刑司了?!?/br> 慎刑司總管瞥張副總管一眼,你倒真是機靈,繼續(xù)問案。其實這案子至此處已無甚可問之處,宮門侍衛(wèi)與水房內(nèi)侍都能證明孫六自鳳儀宮出來便直接回了水房,然后就在自己屋里上吊自盡了。 這就是一樁奴才自盡的事件,至于這奴才因何自盡,陸皇后見孫六時身邊有宮人數(shù)人都可證明陸皇后清白,穆安之更是自始至終未曾見過孫六一面。 可若這樣結(jié)案,穆宣帝也知孫六死的蹊蹺,他已經(jīng)能感受到穆安之譏誚嘲諷的視線。其實,在穆安之直接怒吼讓刑部進宮查案時,穆宣帝就知道,這事約摸是真的與穆安之無關(guān)。水房的確是得罪了穆安之,穆安之發(fā)作那副總管與送水的奴才,也就是打了幾棍子出氣,他兩次傳孫六過去,當然是很生氣,孫六若是到玉安殿,少不得也要挨頓臭揍。甚至,穆安之暴怒之下,一棍子把人打死也有可能。 可孫六并沒有到玉安殿,孫六去的鳳儀宮,自鳳儀宮出去,回房就自盡了。 穆安之一向與鳳儀宮不睦,鳳儀宮也從不多沾玉安殿的事,要說鳳儀宮沒有私心,穆宣帝不信??稍捳f回來,陸皇后若真有讓孫六自盡的本事,陸皇后不會做的這樣直接,自鳳儀宮出來就回屋上吊,怎么看鳳儀宮都會更加令人懷疑。 何況,這件事穆宣帝會知道,還是陸皇后提了一嘴。 穆宣帝擺擺手令慎刑司和刑部退下,穆宣帝道,“就到此為止吧??梢妼O六的確是自盡,既是水房當差不謹,重新挑會服侍的奴才便是?!?/br> “現(xiàn)在說是自盡,不說是逼殺了。以后陛下最好也拿出證據(jù)再宣我來問話,別聽風就是雨,聽到什么賤人挑唆就說我逼死人!”穆安這才不管穆 宣帝陸皇后是什么臉色,他只管說自己想說的,“以前東宮未立時,我也沒逼死人的本事。昨天剛冊東宮,我今天就逼死奴才了?宮里的風向一向變的快,快到這等樣地步的,也叫我大開眼界!” “我把話說清楚,誰要是尋我不自在,我一定會讓她更不自在!明天我但凡聽到一句孫六之死與我相關(guān)的話,不管是前朝還是后宮,誰都別想痛快!”穆安之劈手一個茶盅便砸在陸皇后腳下,陸皇后嚇的一聲驚叫縮起裙擺,花容失色雙眸緊閉的撲向穆宣帝! 穆宣帝伸臂護住陸皇后,怒喝穆安之,“你大膽!” “不過砸個茶盅,又不是誣陷誰逼死人,算什么大膽?!蹦掳仓壑腥缤饬嘶穑湫σ宦曋S刺道!他忽然有個好主意,“待陛下把陸氏女賜給東宮,我再往陸氏女腳下砸一個,到時最好邊兒上坐的是旁的男人,看看姑侄相承是不是一脈下賤!”說完他頗覺解氣,得意洋洋,大搖大擺,拂袖而去。 陸皇后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面色慘白,渾身顫抖,牙齒都咬的咯噠咯噠作響。這穆安之是怎么回事,怎地忽然這樣荒唐乖張起來! “好了,皇后先回去歇了吧?!睖匮詼卣Z的一句話就堵住了陸皇后心中準備好的千言萬語。 陸皇后一雙會說話的剪水秋瞳楚楚可憐的望向穆宣帝,穆宣帝并未有旁的吩咐,陸皇后便柔順的退下了。藍太后直接打發(fā)陸皇后回宮,令宮內(nèi)其他宮人退下,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穆宣帝,什么都沒說。 穆宣帝終于有些不自在,“不過是宣那孽障過來問一問,這樣查一查,倒也明白?!?/br> “你別怪阿慎對皇后惱怒,要不是她多嘴,你不至于誤會阿慎。阿慎何嘗是這樣的陰毒人,他要惱了誰,都是直接說出來的,就是要處置孫六,他把孫六叫到宮里打一頓,便是打死了,也就死了。退一步講,他同我提一句,我能叫他吃虧?他何必要鬼鬼祟祟的逼孫六去死?”藍太后嘆口氣,“皇帝啊,我知道你們夫妻情分好,大皇子和陸家也得你心意??砂⑸鞯脑捘阆胍幌耄遣皇且苍诶??現(xiàn)在還是我管著后宮諸事,水房的孫六也是我提攜的他,這宮里誰不知道我偏疼阿慎一些,就是看著慈恩宮也會待阿慎恭謹些。他即便得罪了阿慎,不來我這里討情,反倒巴巴的往鳳儀宮去,是因著什么?以往也沒這樣的事,偏生儲位一定,立刻就有臟水污阿慎頭上,這里頭難道不可疑?” 藍太后意味深長道,“至親至疏夫妻,你好好想想吧?!?/br> 第7章 引章七 宮人收拾出被茶水臟污的羅裙鶴氅,陸皇后著一件素紗袍子,對著妝鏡由宮人服侍著卸去頭上釵環(huán)。犀角梳細致的梳理著長發(fā),這一頭青絲依舊光亮潤澤如同昨日,鏡中人的相貌也未大變,杏眼桃腮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細紋。想到以往家鄉(xiāng)那些年過三旬便如同老嫗的鄉(xiāng)人,陸皇后依舊貌若少女。 只是,她知道,哪怕依舊青絲如錦,依舊面若桃花,年華卻已在不知不覺間自指縫滑走。當眼睛里不再有青春的神采,當一茬又一茬的宮人妃嬪進入后宮,你就能知道,年華真的過去了。 以往她與陛下恩愛時,莫說有人故意在她腳下砸個盅子,當年冊她為后,慈恩宮聯(lián)合整個宗室都不答應(yīng),滿朝文武上書反對,陛下照樣是立她為中宮。陛下曾握著她的手與滿朝文武,“皇后與朕一體,敬皇后便是敬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