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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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李玉華。 這也是許箴。 拋去血緣羈絆,不如談一談利益吧。 許箴當然不會被李玉華這么幾句話所打動,但李玉華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兩人終歸是有血親的,不然,當初許箴不會把李玉華千里迢迢接來帝都把皇子妃的大餅給她,雖然彼時在大半個帝都城的人看來,這塊大餅不大好吃。 可真正賣相好味道好的餅,也輪不到中階官宦之家的許家。 三殿下李玉華在招兵買馬,許箴卻不急著站隊表態(tài),今上正值盛年,何必為日后這些不確定的榮華富貴而舍棄眼前的帝心呢? 許箴回家時天色已晚,陸氏服侍著他換常服,順嘴問,“今兒個晚了,可是衙門事忙?!?/br> “去了趟三皇子府。” 陸氏給許箴整理衣袍的手微微一滯,方取了丫環(huán)手里的絳帶給許箴系腰間,狀似不經(jīng)意的說,“我跟老太太幾次商量說該過去瞧瞧皇子妃,一直還沒去。” “以后不用去了。” 許箴淡淡,陸氏卻猛的抬頭驚詫的望著丈夫,心中如同一鍋沸湯翻騰不定。許箴面色冷淡,“與老太太說,就說是我說的?!?/br> . 穆安之并不知李玉華跟許箴吹了這樣一個大牛,畢竟,穆安之現(xiàn)在還沒有明確的要一爭帝位的心思。李玉華就想的清楚,穆安之明顯不能與陸家共存的,李玉華也不喜陸家,但李玉華可以忍,穆安之忍不了??! 所以,穆安之要活,就得把陸家干掉。 要是穆安之能把陸家干掉,以后前程什么的,還有意外嗎? 李玉華的邏輯就是這么清晰。 而且,就李玉華本身,她天性好斗,平生就愛爭個高下,皇子妃的位子都坐上了,你問她羨不羨慕鳳儀宮之位?每天把《明圣皇后傳》放在枕邊的是誰??? 李玉華把許箴打發(fā)走,就回屋吃晚飯去了。 許箴這種老狐貍,當然不可能因她一席話就投誠,現(xiàn)在先給老狐貍留個活扣,以后興許就用得著。 穆安之見李玉華真是去去就回,不禁道,“你爹走了?” “走了?!崩钣袢A說,“咱們吃飯吧?” “他來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我倆就是應(yīng)個名兒,彼此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都心里有數(shù),這回把話說開,以后節(jié)下年啊的都省了。”李玉華留個活扣,卻是不打算再與許家有所往來。讓許箴放心的與陸家來往去吧,省得許箴兩頭犯難。陸家勢大,許箴不可能倒向她。待再過幾年,三哥與陸家勢均力敵之際,必是許箴心頭活絡(luò)之時! 李玉華輕飄飄的就把以后不打算與許家往來之事說了,許箴好歹是正三品實權(quán)吏部侍郎,穆安之竟不覺可惜。 或者,這是那一夢帶給穆安之最大的變化。 他更有決斷,更有取舍,不會為這些模棱兩可的政治勢力進行拉攏感到可惜。 穆安之現(xiàn)在,就想踏踏實實做些實在事。 于是,穆安之說,“去吃飯吧。晚上有你愛吃的燉rou,我讓他們放了榛蘑,這是北安關(guān)那邊的做法,你嘗嘗味道如何。” 李玉華向穆安之伸出手,穆安之虛虛掩唇輕咳一聲,“手挺白?!?/br> “永安侯夫人送我的珍珠美白方子?!?/br> “不用美白,你本來也不黑?!?/br> “少廢話,我是叫你看我手嗎?”李玉華把穆安之虛掩在唇畔裝咳嗽的手拉下來,握在手里,很公道的說,“這次我挽你,下次你要主動挽我?!?/br> “玉華,咱們以往可說好的,是不是?”穆安之悄悄在李玉華耳邊說。手被李玉華細瘦的手掌緊緊握住,掌心的溫度有些燙。 李玉華一幅失憶模樣往前走,“說什么了,我忘了?!?/br> 李玉華誠心要耍賴,穆安之也實在拿她無法。 穆安之這人,你對他強橫,他反是不懼;你要對他好,他就舍不得對你強硬。李玉華早看透他了,把穆安之吃的死死的。 晚上是四涼六熱兩道湯,李玉華見著自己愛吃的燉rou格外歡喜,還是很矜持的坐在穆安之身邊兒,等著穆安之先開箸,穆安之先給李玉華舀一勺湯汁油亮香濃的燉rou。 李玉華也給穆安之先添一碗蟹羹,天青細瓷襯著李玉華細瘦的手,穆安之不禁想到剛剛李玉華有些燙人的掌心,伸手接過湯碗,李玉華飛快的在他手背一搔,穆安之手背像被羽毛劃過,有一種打心底勾出的癢,險叫他砸了碗。好容易把碗放回跟前,去看李玉華,李玉華正歪頭瞅他,一雙笑眼眨巴兩下,她一本正經(jīng)沒事人吃燉rou去了。 穆安之郁悶,我倒叫這丫頭調(diào)戲了。 . 許太太回娘家時說起許箴到三皇子府的事,“也不知那丫頭跟相公說了什么,相公說從此不必再提她。這不,都預(yù)備好冬至節(jié)的東西了,也沒讓送。” 陸國公夫人端一碟桔捧給小姑子嘗,“三皇子妃那張嘴有名的厲害,她心里本就對你們存著怨氣,先時不發(fā)出來就為的順順利利的嫁給三殿下。如今她心愿得償,哪里還將你們放在眼里。妹夫白枉了這一片癡心。” “相公倒不是癡心,我們家從老太太到家下人都想不到的?!痹S太太將桔餅渥在手爐上,輕聲說,“我現(xiàn)在想想都心驚膽戰(zhàn),她剛來帝都時那份柔順乖巧,話都不大說。一嫁三殿下,立刻翻臉不認人哪。真真是有心計。只可憐相公和我們老太太,當初拿了多少私房給她添妝,哪里料得今日?!?/br> “你好生寬解女婿才是。”陸老太太道。 “他倒不用我寬解,我瞧著他也輕松許多,如今說開了,反是清靜?!痹S太太掰一口桔餅吃了,心中是真正暢快,轉(zhuǎn)而同大嫂打聽起侄子的親事來。 陸國公夫人笑,“樣樣都籌備好了,我就等兒媳婦進門享清福啦。” “我就盼著什么時候跟二嫂似的?!痹S太太悄悄問,“太子妃這成親也倆多月了,可有動靜了?” 陸國公夫人笑,“這我哪兒知道,近來都是忙大郎的事,也沒進宮?!?/br> 許太太說,“我聽聞觀音廟的送子觀音最靈,二嫂,你什么時候有空,咱們一起去拜拜。太子妃打小就什么都順順利利的,眼下成親月份淺,咱們?nèi)ソo太子妃燒燒香,也給大郎燒一燒,保佑大郎成親后多子多福?!?/br> 陸國公夫人一向與小姑子情分深,況這都是為她兒子閨女,心下只覺小姑體貼。陸老太太也說,“有空就去吧。我這里有一百兩銀子,替我添個香油錢?!?/br> 陸老太太腿腳不便,一向不喜多出門。 姑嫂二人見陸老太太這樣說,均笑應(yīng)了。 說去就去,且這又是個要緊事,姑嫂倆約好時間,輕車儉從的去觀音廟燒香。 . 許郎中騎著駿驢,兩條長腿照便搭拉到地上。冬日的小寒風吹散睡意,鄭郎中的臉拉的比驢臉還長,“誰家的衣裳鋪這么早開張?” “到衣鋪子前咱們先去太平居吃碗餛飩,你好久沒請我吃過早飯了?!?/br> 聽聽這無恥的話,他難道天生就該請這老摳吃飯的? 鄭郎中黑著臉,“干嘛不是你請我?” “你沒要求過我請你啊?!?/br> 這事有讓別人要求的嗎?這都要自己主動的吧!鄭郎中又被許郎中的厚臉皮氣個倒,“那我現(xiàn)在要求了?!?/br> “好啊,今天我請你?!绷⒖趟膊蝗氯轮ヌ骄恿?,路邊兒隨便尋個簡陋攤子,煎餅油條豆腐腦來兩套。 鄭郎中覺著自己平生的涵養(yǎng)都用在姓許的這里了。 煎餅油條豆腐腦鄭郎中也不嫌,就著熱騰騰的豆腐腦,鄭郎中吃的唏哩呼嚕。許郎中慣常挑嘴,有了油條又打發(fā)小廝去買甜油餅,買來甜油餅又要個炸的脆脆的大薄脆,大薄脆買來他聞見了邊兒上的驢rou香,有驢rou必然要配椒鹽餅。 鄭郎中只管來啥吃啥,反正誰挑嘴誰張羅。 待主仆四人吃好,許郎中拉著鄭郎中,“走走走,做衣裳去。”騎上駿驢繼續(xù)往內(nèi)城去。 前兒三殿下給發(fā)了衣帽鞋履各種票,還是帝都極有名的裁縫鋪千針坊的票子,今兒休沐,許郎中就急急的拉著鄭郎中到做衣裳來了。 千針坊開在朱雀大街,闊面五間,說是帝都最有名的裁縫鋪不為過,尤其近年風頭極盛,便是老字號的繡針坊都有些漸落下風。 他二人一到,立刻就有穿著灰棉袍的門子招呼著往里讓,里頭一位干凈齊整的青衣伙計上前招呼,許郎中把倆人的衣帽票遞給伙計,伙計一見愈發(fā)親近,“兩位大人里面請。”又有個更小些的小伙捧上極香的茶。 青衣伙計伶伶俐俐的同二人介紹,“每張衣票包括一件大毛披風一件大毛衣裳兩件皮帽子兩件耳套子兩件護手的皮筒子。我們店里有上等的江南絲綢,北安關(guān)來的上好皮料,這里頭的都是皮樣,哪件入大人們的眼,只管吩咐?!?/br> 許郎中道,“衣裳面兒用大紅官服的料子,里子用狐皮,給我們用好皮料,可不許用下腳料去拼?!?/br> “看大人說的,我們鋪子里就是想要下腳料也沒啊。” 許郎中又叫著鄭郎中挑披風的顏色樣式,鄭郎中烤著火吃著茶,“披風給我用玄色?!?/br> “老氣橫秋,還是穿寶藍吧?!?/br> “不穩(wěn)重?!?/br> “你再穩(wěn)重就成老頭子了?!痹S郎中掖揄一句,自己挑了件特文雅的月白色。鄭郎中深覺不實用,哪似他選的玄色,又穩(wěn)重又耐穿,還不用總是漿洗。 至于皮帽子耳套皮筒等物,便都是隨披風一個顏色了。 倆人定好衣裳披風,店家記錄好二位大人的地址,待衣裳得了給送家去。兩人正說要走,伙計往外送,正遇著一個披深色抖篷的中年男子也往外走,兩相打個碰頭,那人客氣的對鄭郎中點點頭。鄭郎中也微一頜首,先與許郎中走了。 待離了千針坊許郎中方問,“老鄭,你什么時候認得這種富貴人了?”甭看倆人都不富裕,但在刑部老東西還是見識過的,尤其許郎中管著比部司,刑部抄家之物統(tǒng)計收管,都是他們刑部之責。剛那人身上的料子是上等絲綢,領(lǐng)口袖口出的風毛若沒看錯,那是紫貂毛。 貂毛比狐皮都要珍貴,古來就有穿貂皮衣立風雪中而暖于宇下之說。 鄭郎中淡淡道,“那是陸公府的管事,上次我去陸星府上抄家,見過一面?!?/br> 許郎中笑,“那就難怪了。” “難怪什么,聽聞陸國公治軍極嚴,該把這治軍的手段往治家上用一些,縱得這起子豪奴。”鄭郎中性子刻板,一向認為治家當嚴。 許郎中淡淡一笑,“行啦,理這些事。咱們還得去做靴子哪?!?/br> 話說三殿下給的東西還真實惠,衣裳鞋帽一下子就齊全了。 刑部好些人鳥槍換炮,當然,大家也不是穿不起千針坊的衣裳,但穿得起的人也不多。如鄭許兩位郎中,一下子從頭到腳的體面起來,還有如段主事幾位在案子中幫忙出力的,也一樣的衣帽票發(fā),只是等階較鄭許二人的略遜一籌,大家也都挺高興,不論自己裁衣裳還是送人,都體面的。 富戶畢竟是少數(shù),惹得許多家境尋常的大小官員心中竟有些小小羨慕。 唐墨不在羨慕之列,他直接不滿了,問到穆安之跟前為什么大家都有衣帽票發(fā),卻沒有發(fā)給他。穆安之奇怪,“你穿外頭做的衣裳?”穆安之的衣裳以前是慈恩宮一起裁,現(xiàn)在也是府中巧手的繡娘來做。唐墨是鳳陽長公主的心肝小寶貝,難道會給唐墨穿外頭裁縫鋪做的衣裳。 唐墨撅著個嘴,“穿不穿是一回事,你給不給是另一回事!我還幫表哥你出城抓陸星了,怎么人人都有的東西,單沒有我的?!?/br> “好吧好吧,給你一份就是。我是想你用不著嘛?!?/br> “用不著我存著!” 穆安之笑著從抽屜里取衣帽票,唐墨強調(diào),“我要兩套。” “人人都只有一套。” “我替阿簡要的,他也幫表哥你忙了,他也該得一套!” 穆安之只得給他兩套,唐墨得了衣帽票就高高興興的走了,晚上落衙還特意跑了趟陳府,分給陳簡一套衣帽票。陳簡先是見他一幅神秘兮兮的得意樣,然后從袖管里掏半天掏出來的塞他手上,以為是什么稀罕東西。見是衣帽票,陳簡捏起來看一會兒,“這是什么?” “做衣裳鞋帽的票子,我表哥發(fā)的,人人都有,這一套是給你的?!?/br> “我又不是刑部的官兒?!?/br> “這次幫忙破案的人都有,當然也該有你一份,我也有一份。阿簡,咱們明兒就裁衣裳去?!?/br> 看唐墨眉飛色舞的模樣,陳簡笑,“你又不是沒裁過衣裳,看這高興樣。” “以前都是家里給做,有什么意思。這個是靠本事掙來的,當然不一樣。明兒我請你吃酒席,用我的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