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吃掉,生下
伊萊亞斯是極端自我的人。 面對人隨心所欲,面對事隨心所欲,面對物隨心所欲。 面對世界同樣隨心所欲。 他是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冷白又艷紅。 無人敢觸及,也無人能引起他的波動。 直到神降臨他面前,雙手憐憫地穿過福爾馬林摸著他心口,他才突然有了心跳。 他渴求他的神給予恩典,他太想要、只想要極致的東西。特別、最、唯一……把這些副詞裝飾在形容詞前面。 最好的、特別的,唯一的……愛。 可是得不到。 【為什么得不到?】 【到底要怎么辦?】 他讓這兩句話像絞繩那樣反復(fù)勒住脖子,所有語言是絞刑前的遺言。 而判刑者不赴刑場。 終于有一天,言語使聲帶振動的前一秒,被逼退在嘴里化成靡麗的紅。 吐出的不再是話語,是一捧捧血,赫赫盛放在手心。 他凝視手心的血,感覺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崩塌。 愣神之際,門被敲響。 他死死盯著那扇門,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進來宣告他暫時被釋放了。 伊萊亞斯在陷入誣告的第不知道多少天,裁決部將他關(guān)入禁閉室,而在努力尋找他的作案證據(jù)無果后,不得已又放出。 他走出禁閉室,夜風(fēng)裹著他,身上冷,回憶也冷。他腦中仍在想那痛苦的一幕,回憶被剪切成蒙太奇,日日夜夜在思維奔逸的時刻播放出來折磨他自己。 回想結(jié)束,伊萊亞斯在禱告室門口站定,推門而入,點燃燭臺,跪在地上祈禱。 他十指交叉緊握在胸前,虔誠低著頭,臉色蒼白,下巴較之以前更尖了。 琥珀趴在禱告室的窗戶上看著他。剛才她趕去禁閉室,卻被告知人就早走了,她就這么漫無目的找了好久,結(jié)果看到他失魂落魄地走進禱告室里。 她一時想不好怎么面對伊萊亞斯,躊躇著推開門,悄聲挪步,不敢驚擾,只隔著小段距離等他祈禱完。 光線疏落于他的濃發(fā)上,暗一處,亮一處,暗的是腐壞朱砂紅,亮的是干枯蘋果紅,也不是很亮,因為他整個人都落在陰沉中不可自拔。 他似有所感,睜開眼睛慢慢轉(zhuǎn)頭,眼里空茫一片,目光觸到面前人,燙到一樣閉上眼,長睫亂顫,嘴巴翕張,直到一只手撫到他骨瘦的臉上。 “是不是又瘦了?”琥珀問道,指腹沿著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游走。 他終于敢睜開眼,眼神風(fēng)吹燭火般飄搖,飄到她臉上時才定住,長久定住。 兩人相顧無話,她只好主動湊近,望穿他的眼。 燭光澆在他山楂紅的眼眸上,潤出瑩光,像裹了一層糖殼,她輕吻他的眼角,灼燒般,糖殼頃刻間融化成汁,淌在臉上。 “哭什么?” 她又問,只是看著,也不幫擦眼淚,覺得有點趣味。淚珠撲簌,確實像透明的流星,把他的臉襯得好明亮、好可憐。 伊萊亞斯緊箍琥珀的腰,臉埋在她小腹上哭泣,斷斷續(xù)續(xù)說: “想被肢解,烹煮,讓您一點點享用,再從zigong中生下我。” “這是無法斬斷、無法否認(rèn),血與rou的連接。” “吃掉我,再生下吧?!?/br> 說完最后一句,他仰起臉依戀地凝望她。 琥珀有些被他的話嚇到了,撫他臉的手指蜷縮,想要收回,但終究無奈地嘆口氣,捧著他的臉安撫道:“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也不該那樣對你……” “不要道歉,是我不好,”他搖頭,目光一瞬不瞬,一點點攀上琥珀的身,舔吻她的唇角,“是我不夠小心,才讓別人有機可乘!” 琥珀“嗯”了一聲,含住他的嘴唇。 枝型水晶吊燈燃燒數(shù)百根火燭,火光耀耀,紅發(fā)暈出溫柔的光,他又開始發(fā)亮,整個人都充斥著美麗驚異的喜悅。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就算他沒法得到那些極致的東西,但是—— 祂會是他永遠(yuǎn)、唯一、最、特別、無可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