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血的饋贈
穿著同款式白袍的人們都往一個地方涌去,琥珀也亦步亦趨想要跟上,梅塔按住她,讓她別急。 四周都無人后,兩人仍沿著回廊慢悠悠走著。琥珀無聊地用指腹按著大理石石柱上的雕花,手一拿開,指腹上印了半朵花紋,有點疼。花紋漸漸消失,悠遠神圣的歌聲漸漸傳來,像空氣中飄忽著無數(shù)白羽。 “走吧?!泵匪兆∷侵挥×嘶y的手指,輕輕揉著指腹,帶著她從小門去主廳。 小門極為隱蔽,藏在主廳一個角落里。梅塔悄悄打開小門,琥珀迫不及待湊上去,他拉著她,搖搖頭,示意她從門縫看就好。她瞇著眼往里看,只看得到茫茫一片白,只有人的后腦勺稍有不同。歌聲婉轉(zhuǎn)而出,余音裊裊。 琥珀小聲問他怎么知道這有小門的。梅塔從后虛虛攏著她,彎腰在她臉旁說他曾參與建造,藏了一些小設(shè)計,沒想到竟無人發(fā)現(xiàn)。溫熱氣息撲在臉上很癢,她抬手捂著臉,他握著她的手,塞給她一把劍,她沒回頭,繼續(xù)從門縫偷看。 在他們唱完第四遍后,琥珀的耐心也完了。她剛在心里想怎么還沒唱完,人群中就有人替她說出這個疑問。 “教宗猊下什么時候才來主持祭祀?” “對,拖得太久了。” 人群如漣漪般波動起來,討論聲小而密。 “大家稍安勿躁,已經(jīng)有執(zhí)事官去找了!” 戴著白色高帽的指揮員立于臺上,邊往大門張望邊安撫道。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剛才去尋教宗的執(zhí)事官現(xiàn)身于門口——只是雙股戰(zhàn)戰(zhàn),滿面驚懼,后面還有一人,但被遮著看不太清。 他正疑惑之際,躲在小門后的琥珀倒是切切實實知道這是為什么。當然是因為伊萊亞斯一手提著顆血淋淋的頭顱,像抓著圓蘿卜的葉子般輕巧;一手拿著黃金權(quán)杖,用銳利的尖端頂在執(zhí)事官的腦后。 伊萊亞斯移開權(quán)杖快步朝指揮員走去,那執(zhí)事官劫后余生般,當即虛軟在地上,冷汗直流。 “教宗來了?!?/br> 眾人聞聲齊刷刷看向他,目光愕然,待看清他手上之物時變得不解、驚恐和憤怒,紛紛掏出自己的武器;也有人直接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語無倫次念著主啊、母神啊。 指揮員看到伊萊亞斯氣勢洶洶朝自己走來,嚇得六神無主,跪趴在地上祈禱,被一腳踹下臺。 “諸位,神已降臨,我以神的名義下達旨意,請諸位獻出潔凈之身,讓主在血的歡愉中找回昔日輝煌,讓世界匍匐于主的腳下?!闭f完,他威脅似的將教宗的頭顱擲在地上,頭一觸地,爆開血霧,濺得臺下人一身。 臺下一陣喧嘩,這番話并不取信于人,只讓眾人以為是他想要謀權(quán)篡位而胡編亂造。他們雖情緒激蕩,卻不敢輕舉妄動,僵持之下,一人提著短劍叁兩步竄上臺,剛念誦出魔法咒語,連劍都未提起,伊萊亞斯就冷著臉用權(quán)杖捅穿這人身體。 看到這一幕,臺下躁動不安,滾水一樣沸騰。琥珀也有點嚇到了,盡管她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她剛閉上眼深呼吸,就被攬著肩膀走。 兩人走出小門,面前的人群亂作一團,擠擠攘攘,根本沒有路去到前方。梅塔伸手指著人群,左右揮動,一股虛無之力強勢分開人群,生生劈出一條路。 那持短劍的人的尸體已被踢下臺,梅塔帶著琥珀走到尸體那,面對驚慌的人群。 “神跡將臨。”梅塔微笑著做了一個手勢,地面浮出巨型魔法陣,閃耀強光,光芒漸弱,那具尸體在魔法陣的催動下融化成一灘血rou。 緊接著,梅塔抓起琥珀的手,小聲安撫說會有點疼,便在她手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落在那灘血rou上,居然涌出脈脈金光,浴著金光生長而出的小樹抽枝展葉,葉片之中躍動一個小心臟。 僅以自身之血就造出新生生命!人群之中已有人跪倒在地,但還有人站立不動,或訝然、或不信、或恐懼。 越來越多的人跪行至琥珀面前,自愿血祭。琥珀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些人,握著劍的手發(fā)抖,遲遲不敢下手。 “你可以的,不是嗎?”梅塔輕拍她背,溫柔勸慰道,“他們不過用死來贖罪?!?/br> 琥珀皺著眉看他,又轉(zhuǎn)頭看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伊萊亞斯。她閉緊雙眼,腦中回蕩的全是梅塔的話。思緒萬千間,她高舉寶劍,像砍樹木一樣砍向面前跪著的人。 第一劍下去,她完全忘了什么技巧,亂砍之下,劍刃嵌在骨rou中難以抽出,她奮力一拔,那人在血泊之中痛得打滾,幾息之后方才死去。 第二劍,她稍微冷靜下來,但只敢盯著劍柄上的金黃雕花。 第叁劍、第四劍……她能看著面前人虔誠的目光,一擊斃命。 血漫如河,她呆呆看著一地被法陣吸收得只剩下碎rou的尸體,赤紅的血混著深蟹黃的碎rou,讓她很想吐,又覺得很像番茄rou醬。 看來她真是快瘋了…… 失神之際,她的劍被握著,她順著劍刃看去,伊萊亞斯跪在血泊中,他的手箍在絲綢白手套里,十指纖長,正擦著劍上的血。擦干凈后,他將劍尖抵著自己的喉嚨。 他說了什么話,琥珀沒聽清,盯著那劍尖刺破一點rou,滴出血來。她一時感覺握不住劍,剛才的勇氣在心中結(jié)成鉛塊,直壓著心墜下。 見琥珀并未回應(yīng),伊萊亞斯又鄭重地重復(fù)一遍: “我愿以身為祭……” 她看著他純凈的眼睛,如孩子般透出天真的光彩,好像他只是在向她討要一份節(jié)日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