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賢的的確確是個漂亮的男青年，現(xiàn)在被揍的鼻青臉腫渾身是傷，依然叫人看了心動，有點舍不得下手。的確有幾個皇帝的拳腳不由自主的拐彎落在了劉欣身上，倒不是以此說董賢無辜，但他能當(dāng)上大司馬，就是因為劉欣沒腦子。

    劉欣大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出生開始，就沒打算當(dāng)皇帝，沒學(xué)皇帝該學(xué)的東西。倉促間讓我繼位，我的確做的不好，可是沒人教我。趙太后侍奉成帝多年，對我沒有一點指教。我一侍奉之禮侍奉她七年，她沒說過我半個字不好，現(xiàn)在是王太皇太后逼死她，她拿我泄憤。”

    趙飛燕輕巧的從席子上一躍而起，大步上前：“我呸！你祖母賄賂我，讓我說動陛下立你為太子，陛下冊立太子之后招納許多賢臣來教導(dǎo)你為君之道，你自己不學(xué)好怪誰！我過去當(dāng)然沒說過你不好，我敢說嗎？你們能逼死我meimei，也能逼死我！”

    她又對劉奭（元帝、劉驁的父親、劉欣的祖父）說：“傅太后忌恨中山王太后，讓劉欣逼死了她?！?/br>
    劉奭先捋了捋中山王太后是誰，他一般不稱呼這尊稱，直接叫名字：“馮媛？馮媛自殺了？”

    趙飛燕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稍微用點力氣，擦的眼角發(fā)紅，點點頭，用哭腔說：“是啊，活活被逼的自殺。傅太后和劉欣還殺了她全家呢?！?/br>
    哈？怪皇帝養(yǎng)不活孩子，那就是怪我嘍？你有這么多黑料，還好意思罵別人？

    許平君問：“馮媛？是給你擋熊的馮婕妤？”兒子什么事都和母親說，她知道這事兒。

    其他人也問怎么回事，什么熊？真的敢擋住熊？好一位女壯士！

    劉奭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嗯……那時候我們在看熊虎打架，大黑熊忽然跑出來了，其他人都躲，只有馮婕妤沖上去擋在熊前面……事后朕問她，她說熊抓住一個人就不會去咬別人，她……嗚……若是沒有王政君，我肯定會立馮婕妤為皇后。傅婕妤當(dāng)時和其他人一樣躲開了?！?/br>
    他選擇性的忘掉了自己之前差點立傅婕妤的兒子當(dāng)皇帝。強調(diào)：“我為了贊譽馮媛之美德，特意加尊號為昭儀?！?/br>
    許平君嘆息道：“真是過分，等傅氏下來，你不要和她親昵，我容不下這樣自私又惡毒的女人。她不能保護皇帝，我不怪她，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她嫉恨馮媛萬萬不行?！?/br>
    保護我兒子的女人才是好人！

    劉奭抱著頭發(fā)了一會呆，深深點頭：“我沒想到她如此惡毒?，F(xiàn)在再想求閻君讓她過來，恐怕為時已晚。”

    他還是試了試，但的確晚了。

    劉驁在旁邊翻了個白眼，他心里雖然膈應(yīng)，也得承認馮昭儀確實厲害，確實勇猛忠誠深情無人能比，不僅問姐妹花：“若是有熊要撲朕，你們能為朕擋熊嗎？”

    趙合德嚶嚶嚶的哭了起來：“好可怕哦，陛下~~不要嚇我~~”

    趙飛燕故意說：“我能?！狈凑矍皼]有熊~~

    劉驁抱住趙合德：“不要怕不要怕，朕回保護你?！?/br>
    “我好怕哦~陛下您去砍些木頭回來，我們做圍墻，好不好？”

    “好！”劉驁答應(yīng)一聲，拎著斧頭，拿了繩子就出發(fā)了。

    劉欣坐在地上徹底傻眼了，他這算是求錘得錘，又被祖先們一頓爆錘。

    趙飛燕叉著腰滿意的瞇起眼睛，看了一會，猛然間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可以拿來攻擊別人。先不用，等他們再鬧事再用。

    董賢被揍的受不了，在夜里和他輕聲告別：“陛下，我要走了，先帝們打人實在是太狠，我受不了?！?/br>
    “你不能走。”劉欣下意識的說了一句，忽然又愣住了，沉默著靠在雜物上，雙手捂著臉，良久都沒有說話。

    董賢也沒有再說話。

    過了很久很久，天色微明，陽光即將出現(xiàn)。

    但對于劉欣來說，陽光意味著祖宗們要起床開始繼續(xù)打人了。

    他忽然說：“你走吧。我不是皇帝了，你一定會走?！?/br>
    “不……”董賢抓住他的手，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兩人的目光交匯，隨即無力的滑落在地上。他的后頭發(fā)哽：“如果只是留下來陪著陛下，我，我可以?？墒翘焯彀ご颍沂懿蛔×?。陛下，或許先帝們是因為我留在這里，才生氣，等我走了之后他們就想不起那些事，您說些軟和的話，會好的?！?/br>
    劉欣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確實啊，董賢在這兒呆著就是提醒他們朕差點禪位的事。

    董賢拖著一陣陣幻痛的身體，給他梳理好被毆打的凌亂的頭發(fā)，擦洗了手和臉。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躲到屏障旁邊，又敲又捶又撓，終于有人來了，把他帶走。

    劉欣望著他的背影。

    劉徹打著哈欠走了出來，說實話，自從帝鎮(zhèn)有了日月變遷還能睡覺之后，打發(fā)時間就容易多了。“劉欣你，哎？你怎么干凈了？董賢呢？跑了？”

    劉欣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人變多了，他學(xué)著說軟和的話：“我其實是學(xué)著武帝重用董仲舒，不是”

    又是一頓暴打。這次是以劉徹為首的揍他。

    劉徹自從那天聽他說完天人感應(yīng)那一套之后，就忌諱別人提董仲舒這事兒，巧了，這么多天都沒有人提，又是劉欣先提出來。不揍他還能揍誰！

    董賢雖然沒有和漢哀帝一起抗揍的勇氣，但還能做點別的，他大著膽子跑去面見閻君，要求他們派人去保護漢哀帝。

    閻君們當(dāng)然表示人手不足。

    ……

    又過了幾年時間，劉據(jù)作為一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男Ｎ荆炙土艘粋€人過來。

    一個年僅十三四歲的年輕男孩。

    劉據(jù)介紹到：“這孩子在位七年，形同傀儡。本來這樣的皇帝不必來帝鎮(zhèn)受苦，但他要來這里?！?/br>
    漢平帝對著眼前這些看長相應(yīng)該是列祖列宗的人點點頭，平靜的說：“我要等兩個人。不知道王莽會不會篡權(quán)稱帝?！?/br>
    所有人都看劉驁，他們上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劉驁把他夸的像花兒一樣。

    第46章 盤問 選擇 王靜煙

    劉盈現(xiàn)在挺想和扶蘇炫耀一下，怎么樣, 我以前說過（12章）漢朝重黃老之道, 將來皇帝們都不能打仗, 我說對了吧？你們根本不用擔(dān)心，我還是亂世出生的呢, 他們還總勸我別練劍，‘惟賢惟德，能服于人’, 我雖然沒信這一套, 可是后代沒見過高祖這樣的皇帝, 會信的。

    雖然他們半道上從黃老之道跳到儒家，可是結(jié)果是一樣的, 皇帝們都越來越端莊柔弱, 一個個養(yǎng)尊處優(yōu), 沒有勇氣, 沒有魄力，賞賜沒有限度當(dāng)做仁愛, 該殺的人卻不敢殺。

    他本想和扶蘇說, 我是不是很聰明呀, 我說的可準(zhǔn)了。

    又覺得這好像是嘲笑他們父子做的防御準(zhǔn)備太可笑, 只好默默的閉了嘴, 一會去找母親炫耀……不成，母親肯定也預(yù)見到了。

    哎，去和阿嫣說吧, 阿嫣可能聽不見。

    劉驁尷尬的傻站在原地，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逃跑——雖然跑也跑不出去。

    劉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領(lǐng)子，活活拖了過來，劉驁掙扎打滾還是沒能從他手里逃出去，驚懼交加。

    他對兩個美人伸出手：“救我…啊啊啊…”別像打劉欣那樣打我啊。

    趙合德一把抱住了jiejie：“啊呀，好可怕呀?！?/br>
    “哎呀別打我們陛下，陛下可是明君，和劉欣不一樣?！壁w飛燕掙扎著準(zhǔn)備跑去給丈夫求情，還指望他蓋房子種地洗衣服刷盤子呢！可不能被打壞了，要是打壞了，豈不是我們姐倆要伺候他？

    劉徹瞪她倆：“都別裝了！你們這樣的，騙騙劉驁有富裕，在朕面前休想蒙混過關(guān)。過后再審你們的過錯！”

    他心里有兩份記憶，但不論是漢武帝的記憶還是鄉(xiāng)村小媳婦的記憶，對這兩個女人都沒好感。

    趙飛燕和趙合德心說不好，被看穿了，不愧是逼死所有皇后的漢武帝，真是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姐妹倆對視一眼，心中暗暗慶幸自己生的晚，要不然落在武帝的后宮里，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倆進宮之前沒讀過書，進宮之后有那些飽讀詩書的女人擔(dān)當(dāng)宮廷女官給她們講詩經(jīng)和禮記、歷史，對漢武帝就記得陳皇后死了、衛(wèi)皇后死了、鉤戈夫人也死了，至于活下來的那些人嘛……不夠著名沒記住。

    劉驁還沒等他揮拳頭，先抱著頭趴在地上，把自己覺得更禁打的屁股和后背留給他，這才給自己解釋：“在我生前王莽在朝野之間有賢名，所有人都夸他清貧儉樸，不徇私情！”

    劉徹踹了他一腳：“放屁！聽他這名字就不是好人，好人有叫莽的嗎？”

    趙飛燕沒敢上前爭論，遠遠的嚷嚷道：“好人該叫什么叫賢嗎？叫光嗎？”

    劉欣氣得要命，狠狠的瞪這兩個女人，又不敢上前爭辯，趙飛燕打人也很痛。

    劉徹暫時不打劉驁了，把他和新來的小男孩揪過去，擱在一起，和其他的皇帝一起盤問他們。

    “劉驁，你，唉？你叫什么？”

    劉奭覺得有些丟人，拉著祖宗的袖子：“別在路上問，叫他們都聽見了?！?/br>
    ‘他們’之一的劉病已挑了挑眉頭，慢悠悠的跟在人群中往前走。這傻孩子還知道丟人？那你倒是選個好一點的兒子繼位啊。我非得讓你繼位是為了和你娘的感情，你為了什么，你和王政君又不是恩愛夫妻。這就是學(xué)儒學(xué)學(xué)傻吧了，非要讓嫡長子繼位，嘖。

    嬴政皺了皺眉頭，推了推呂雉和劉盈：“你們倆過去聽聽，看王莽如何，將來能不能和我們聯(lián)盟?！?/br>
    兩人都知道他不敢直接走進敵對陣營的包圍圈中，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趁機扎他一劍呢。呂雉轉(zhuǎn)身回去拿了一把劍，抱在懷里定了定心，跟過去打探下個朝代的情況。

    新來的漢平帝剛來時還挺平靜，那叫心如死灰、古井無波。等他看到眼前的雞飛狗跳和毆打之后，就保持不住平靜了。他雖然生活的非常壓抑，沒有自由也沒有權(quán)利，做任何事都受到限制，但皇宮中平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哪見過打人啊，更沒見過一個健壯的男人把另一個人拖拽過來一頓踹，也沒見過漂亮的女人叉著腰遠遠的嚷嚷。

    他吶吶的說：“劉衎……叫我劉箕子吧，當(dāng)皇帝之前的原名，挺好的?！?/br>
    劉徹和劉病己之間雖然互相不對付，甚至算是有仇，還動過手，但在審問王莽的情況時還保持了高度一致。

    審問就在劉邦的蹴鞠場中進行，被審問的只有劉驁、劉欣和劉箕子這并不是祖孫三代的三代皇帝。

    劉徹和劉病已主審，圍觀群眾有回去拿了木塊、席子的全部漢朝皇帝，以及坐在馬車上圍觀的呂后。

    先問劉驁：“王莽這個人有什么出色的功績，讓你們都夸他？”

    劉驁被問的有點懵：“呃，他特別清貧儉樸，別的王氏族人都納了幾十個妾，他只有一個妻子，不好色?！?/br>
    劉徹翻白眼：“好家伙，你還知道不好色是美德吶。”

    劉病已在旁邊幽幽的冷笑一聲。

    用‘不好色’做衡量人品的標(biāo)準(zhǔn)，瞬間形成了鄙視鏈。劉病已是站在這個鄙視鏈巔峰的人。

    劉邦淡定極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人鄙視了：“你繼續(xù)說。”

    劉驁假裝沒聽見祖宗們在互相嘲笑，低著頭說：“王氏都爭著炫耀財富，生活奢靡，只有王莽一個人不這樣。他對人謙恭，禮賢下士，從來沒有仗勢凌人，眾口一詞都說他是外戚之中最好的。行為檢點，還非常好學(xué)。在大司馬王鳳重病時衣不解帶的侍奉他。他母親生病時，各家的女眷去慰問他，他和他妻子穿的像仆人一樣儉樸。”

    “王莽當(dāng)了官之后還是始終如一，清廉簡樸，處理公務(wù)的時候不徇私情，小心謹(jǐn)慎。他把俸祿分給門客和平民，還賣掉馬車接濟窮人。所有人都贊頌王莽……”

    劉驁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好騙，就撒謊說：“我派人去調(diào)查過，他真的是這樣的，有上古之風(fēng)。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一點都不傲慢，也不嘲笑那些奢yin驕縱和好色的人，我寵愛飛燕合德，很多人都上書勸諫，只有他什么都沒說。在我生前，他一直都做的非常好，頗有上古賢士之風(fēng)?！?/br>
    他說完之后，現(xiàn)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呂雉：這樣啊…

    劉邦：…好像…

    劉恒：挺好的……

    劉啟：嗯……

    劉徹：太能裝了！

    劉病已：哇？還有這種人吶？對自己太狠了。

    劉奭：王政君的侄子？？記不住了……這倒霉女人。逼走了馮媛，還帶了一個大騙子來，唉。

    漢哀帝劉欣也表示非常得意之余還有點無奈，他驕傲的巡視全場，得意洋洋的說：“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一繼位就罷免了他，趕回他的封地去。王莽還是那么裝腔作勢！他兒子殺了一個家奴，按律只需要賠錢，他卻逼著兒子自殺。我雖然沒有兒子，也知道父子之情，什么混蛋玩意能逼著兒子去死？”

    劉啟和劉徹都斜眼看他，打算一會就揍他。

    劉盈差點冷笑一聲，又看到身邊的母親，盡力忍了回去。

    他現(xiàn)在要是哼了，是對著劉邦，可是呂后一樣被捎帶上了……好不容易培養(yǎng)到現(xiàn)在這母慈子孝的情境，別自毀長城。將來還要在地府獨處那么多年，總得越過越和睦幸福才好。

    扶蘇輕輕撫了撫他的后背，沒有吭聲。